《一落索》九连环

13、第 13 章

　　来月初一，正是皇长孙照宁五岁生诞。皇上虽对太子不大亲近，对这长孙却是极为疼爱的，太子东宫内办了一场寿筵，太后及皇上均过去坐了坐，喝了两杯酒。因顾念太子体弱，道喜的众人也不敢多留，等太后与皇上离席后，留下贺礼，也纷纷告辞走了。
　　谢南庭却是过了晌午才去的，入宫时，众官员才散去不久。赵槿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半靠在床头，正含笑望着照宁和个宫女在房内玩耍。见了谢南庭，便笑着起了身：“你怎么等散了席才来。”
　　谢南庭笑了笑，道：“臣与朝中诸位大人不熟，来了也只是陪坐着。不如晚些过来，还自在些。”
　　赵槿知他素来在京城之内传了个风流薄幸的名声，朝中那些自诩君子的大臣们，多半是对他不齿的，因此他不欲早来，恐扫了自己的兴。于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我是自家人，你倒还顾着外人的心思。碧风，将宁儿抱了来，让南庭瞧瞧。”

　　一旁正领着照宁玩耍的碧风闻言，便将照宁抱了过来。谢南庭伸了手，将照宁抱在了膝上，见他粉雕玉琢，甚是招人喜欢，于是笑着从怀里摸了个小面人出来：“多时不见，宁哥儿又长高了些。这个拿去玩吧。”
　　照宁自幼在宫中长大，没见过街市上这些新鲜玩意儿，接了那个花花绿绿的面人儿，十分开心，便捧在手里左右摆弄起来。
　　赵槿含笑看着，忽然面色一白，便对着碧风道：“你带着宁儿出去玩会儿，我和南庭有些家常话要说。”
　　碧风点点头，抱着照宁出去了。

　　门被关上后，赵槿面上的笑意立时退得干干净净，掩住嘴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谢南庭慌忙扶住他的身子，又伸手往桌上拿了杯茶，凑到他嘴前，服侍着他饮下了。
　　瞧着那还剩半盏的茶杯之内，鲜绿的茶叶中夹杂了丝丝鲜红。谢南庭不由心疼的道：“殿下，身子不好便该召太医来看才是。这般连身边伺候之人都瞒着，又是何苦呢！”
　　赵槿勉强笑道：“我这病，三不五日的便要折腾一次。横竖每次都是吃那些药，便是召了太医过来，又有何用。”
　　谢南庭少时曾为太子伴读，与赵槿自幼相伴长大，感情甚笃。及至谢家受了科举舞弊案牵连没落后，谢南庭才渐渐少了入宫见他的机会。他自担心太子的病情，忽然忆起当日与卢衡之间的谈话，便道：“臣前些日与卢太医饮酒时，听他道前太医院沈院使医术颇为高明。殿下莫若遣人去寻此人，或许对殿下的病情有所助？”

　　赵槿闻言，笑了笑道：“此事卢衡亦向我提过，只是一则沈院使当时离京时，父皇令他永世不得入京，如今便是寻来了，岂不是违了父皇的旨意？二则我这病，我自己心里亦有数。原是活一天算一天的，如今只听天由命罢。”
　　谢南庭下下一痛，转过头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气。却听赵槿又道：“我只是担心宁儿，若我哪天真突然去了，他不过才五岁，没了父母在身边，谁又来替我看顾他。”
　　谢南庭勉强出言安慰道：“宁殿下聪慧过人，甚得太后及皇上的宠爱，殿下……莫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耐心养病，总有好的一日。”
　　赵槿只是微微笑了笑，忽然开口道：“我听说，前些日你和索亲王府的小公子走得颇近。若是联姻之情，你也该是同索小王爷走得近些，如何会与那小公子相处得如此投机？”

　　谢南庭一怔，不由苦笑道：“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臣与索三公子，说起来也是在场巧合中相识的，一同饮过几次酒而已。”
　　赵槿看着他道：“那依你看，此人品性如何，才情如何？”
　　谢南庭不由笑道：“以臣的资质，哪里看得出他人才情如何。不过说到品性，臣倒觉得索三公子颇为率真，不失为值得相交之人。”
　　赵槿点点头道：“能得你一句称赞，也属不易了。我听闻索青丘对这弟弟管教甚为严厉，想必不会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当日父皇曾问及他，其弟为何不曾报名参加科举，索青丘答是其弟年纪尚小，学问未成，待过几年再说。如今我看，索三公子今年也满了十七了，难得三年一期的科举应试，当今士子谁不是恨不得瞒了年纪去提前应试的，却还有不许自家弟弟参考的，也算奇事了。”

　　谢南庭听了他这番话，难猜其意，只得笑道：“许是索小王爷也有自己的考量……”
　　“索青丘承袭了王爷之职，又身兼兵部侍郎，年少权重，在朝中自有分量。”赵槿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愿其弟入仕，自然是顾念着如今太子之位难测，万一兄弟二人同朝为官，各自为政，他要如何收场？依我看，他倒是当真处处索三公子着想呢。”
　　谢南庭大惊，隔了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殿下是这般顾虑的么？”
　　赵槿笑了起来：“在我面前，你何需如此小心。我亦只在你面前说这些罢了。你可知道，上月你妹子出阁，我那七弟竟亲自带礼上索王府道喜了。”

　　此语一出，谢南庭不由也沉默了。
　　索谢二府联姻，朝中大臣前去道喜原非奇事，便连太子也自差人送了一份贺礼过去，而梁王赵裕却是亲自前去了。这赵裕与索青丘素来不过交情尔尔，此举一出，拉拢之意，确实是昭然若揭了。
　　赵槿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南庭，我有事要你帮忙。”
　　谢南庭一震，急忙跪倒在他面前：“殿下有事吩咐既可，帮忙二字，臣担当不起。”
　　赵槿伸手将他扶起，道：“你我自幼一同长大，舅舅与母后皆过世得早，我便是将你当亲弟弟一般。我这里有个题目，你拿去哄了索三公子作篇文章来呈与我。若他真有才情，我自会去向父皇举荐他入朝。”

　　谢南庭浑身一颤，半晌没有回话。
　　赵槿微微叹息道：“明珠埋尘，岂不可惜。能与你相交甚笃的人，我亦是放心的。他日我早走一步，宁儿也有个看顾之人。”
　　他紧紧盯着谢南庭的双眸，良久，方听他回道：“臣……会试试。”
　　赵槿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正要开口，却是神色一顿，喉口一甜，又咳了起来。谢南庭急忙将他搀住，只听他断断续续的道：“只可惜……你不能入朝来助我……”
　　言毕，闭上了眼，面色一片惨白。
　　谢南庭垂下了眼，轻声道：“殿下安心养病，只要是臣能为殿下做的，臣……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说

　　终于看到有人回帖了，感动……
是说，我还不会回帖，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到回帖栏。擦汗，在这里一并表示谢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