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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孤独 ...

  •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薄绿独自走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略微停顿,回头喊道:“小六,小六。”

      石柱子后出现了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人,慢吞吞走到薄绿跟前,手里托着个花盆。

      “小姐,真巧。我正要把花盆送到前院。”

      薄绿噗嗤一笑,“你装什么蒜?谁不知道你整天跟着我?”

      “回小姐的话,不是装蒜。”小六一本正经地摇头,“总管要求我提升跟踪技能,做到一个中心——不打扰小姐,以及六不基本点——走路不声不响、距离不远不近、被抓不慌不忙。”

      薄绿讥诮道:“啧,你倒跟踪出了门道。有这么聪明灵活的脑子,却被分派了盯人的工作,真浪费不是?”

      “是啊!……咳,”小六收敛起满心激动,“怎么会呢,为二少爷工作,上刀山下火海也情愿。”

      薄绿斜目看着小六,小六则望着手中花盆一副恭敬模样。其实薄绿很想问问,她究竟算不算浒家的人。为什么他们能够那样地遵从浒平衍的命令而完全无视她的想法。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心里有数。小六居然能大大方方与她谈论跟踪技巧,而不顾及她就是那个被跟踪的人。就这一点也足够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同样姓浒是没错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二哥有权,有钱,虽然不会武功,但有的是高手为他卖命、为他把守山庄。她没钱,没权,也没武功,至多会点儿毫无用处的异能,所以她被关在看守严密的山庄里九年,还每日被人跟踪。

      这一切,在小六之类的人眼里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吧?

      薄绿叹气,重重一声。

      “唉……………………………”

      “小姐怎么了?”小六虚假一笑。

      “你让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时记性就不好,难免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祝华她托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呢?”薄绿瞥到小六脸上的紧张,拖长了话音。

      “祝华她托您传话?”小六有些怀疑。

      “她今天一早就出门采买去了,要到晚饭过后才回来。她知道你成天跟着我,所以找我传个话。”

      “哎?她托您什么话了?”小六满脸期待与紧张。

      薄绿皱眉望天,“唔……我这会儿记性不太好。”

      小六飞快说道:“小姐我错了。”

      “……”

      薄绿本想问他“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可他想必会回答“不知道”,“那你认什么错?”“小姐不高兴那就是我错。”。

      她对这样的忠犬对话毫无兴趣,索性不卖关子了,“祝华叫你晚上去趟伙房,她老家的人捎来些食材,正好给你做些东西。”

      小六听得眉开眼笑,连声说道:“多谢小姐。”

      薄绿懒得搭理,转身便继续前行,果不其然小六仍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薄绿撇嘴,怎么也不明白祝华为什么看上这么样个才貌皆无的男人。

      不一会儿,薄绿回到房中,推开窗户想让房间透透气。她一开窗,便看见对面小楼紧闭的窗户,里头布帘遮了厚厚一层,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顺手拿起竿子,捅了捅对面的窗框。

      捅到第四下,窗开了,房间的主人从布帘后出现。

      流炎笑得温和,“薄绿,什么事?”

      薄绿深深呼吸,平静心情,才敢直视他,“你做什么成天关着窗户?”

      “我晒不得太阳。你就为问这事儿?”

      “才不是。你我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

      “你说这个,可你自己想不起来,我能怎么解释?”

      薄绿暗暗呸了一声,“你又扯那套前世孽缘,我就是想不起前世的事情怎么着?”

      流炎不置可否。其实他指的“忘记”并非玩笑的前世,而是她的几年记忆。不过她回忆起来也没什么好处,不如不提。

      “你……唔,等等。”薄绿别过脸去,把脑袋藏在窗帘后。

      流炎起初不解,见她再转回头来时眼眶通红,心里便明白了。

      “忍耐能力有待增强啊薄绿。”他轻声说着,眉目带笑,眼神却饱含悲伤。

      “你不肯讲清楚原因,害我哭也哭得莫名其妙。本小姐这么多年就没怎么流过眼泪。”她按住双眼,止得住泪水却止不住心中某处的缺口,每次见到他便会决堤。

      “今天不爬屋顶么?”

      “三哥今天傍晚才回家,我等他一起。”薄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听说你手伤了?”

      流炎露出包了夹板的左手给她看,“骨折,没啥大事。”

      “怎么折的?”

      “被掉下的瓦片砸中了。”

      薄绿一愣,笑了,“我家屋子每两年翻新一次,居然还会掉瓦片砸中你。而且砸的不是最上头的脑袋而是垂在两边的手。你这等运气,该立刻去赌庄发家致富。”

      “谬赞谬赞。”

      薄绿支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问道,“呐,是不是别人说你什么你都可以当成赞美?”

      “若我的耳朵认为那是赞美,那就是赞美。别人的想法如何,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薄绿咯咯一笑,“嚣张了点,不过倒是这么个道理。你是哪家的皇亲国戚富豪公子?”非这样身份的人恐怕说不出这么句话,她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

      “寻常而已。”他在人类中确实没什么地位,这也不算说谎。

      她压根不信。“那你做啥营生?”

      “游手好闲。”

      “啧啧,游手好闲的男人小心被女人唾弃啊。”

      “你觉得我会么?”

      说着这句话的流炎正微笑得温柔如水,日光落上他的皮肤好似照亮一块通透白玉,他眼睛生得极漂亮,漆黑眼珠又令人觉得深沉神秘。

      薄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美貌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哪怕她心里的浒窟雁不可动摇,却也没办法否定流炎的吸引力。存在即美丽的人,流炎是她仅见过的一个。

      “好吧,我想你一定不担心桃花运……你用什么标准来挑情人?太过要求外表恐怕很难找到合适的吧?”八卦是足不出户的小姐们的特权。

      “我只会爱上我的同类。”是的,阳炎之族的同类,天生便如同日光一样雪白,吸收着太阳的能量,站在世界的最高位,强大得无法撼动。

      薄绿玩笑着说道,“呵,那你岂不是孤老终生?”她以为他说的同类是指相似。就外貌而言,名媛千金她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看上去能和他相配。

      “是啊。”他眯眼笑,非但毫不在意,反而很是愉悦的样子。阳炎之族已只剩下他一个人存活于天地间,除了孤独以外他别无选择。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与阳炎有莫大关联,却终究只是人类而已。

      两人的谈话看似正常且流畅,实则根本各说各的。此刻,他们的距离比谁都近,却又比谁都远;相距不到一丈,差别却是两个世界。

      * * * * *

      映懒洋洋倚靠着黑木的王座,整张的皮裘从扶手旁垂下,边缘在地面铺展。他照旧穿着华丽的袍子,色彩仿佛在流动。

      御晖进入房间,行礼。

      “您累了。”他温文地站在迎面前,陈述自己所见。

      “接连操控了三只低等妖附身人类,是不轻松。”

      “殿下还请保重,一般来说操控一只妖就得十天恢复体力……”

      映以指敲击扶手,有几分不耐烦,“你在以什么基准衡量我?”

      “在下失言。”他的王,自然不会该以“一般”的眼光来看待,“那么探查的结果如何呢?”

      “她还停留在原地,躲在屏蔽里,基本没有移动。除此之外,那些低等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其他妖力的存在。”

      “很理想的情况。”

      “不,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弱。几年前我曾附身人类到那个姓浒的人类家族看过,当时便见到了她。我认为她的力量被阳炎一族束缚,而后又被加了屏蔽保护。御晖,你也知道,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打破阳炎一族的屏障。”说到这里,映咬牙,极其不甘心的样子,“所以我等到现在,九年,再坚固的屏障也会自然崩溃,阳炎已经没有力量再造新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力量还是那么弱?我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派低等妖先行察探……”

      “……或许这是阳炎一族施加的另一种束缚。那么假设就是如此的话……”

      “你打算如何?”映微微扯动嘴角,他知道御晖将有行动。

      “我去看看情况。若那力量有束缚的话,打破不就好了?”

      “万一又是和屏蔽一样牢不可摧呢?”

      “九年过去都不松动,她身上的束缚肯定不同寻常。”

      “好,你去看看,及时汇报。早去早回,毕竟阳光对我们不利。”

      “是。”

      御晖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走出房门的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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