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流年》隐绯心

6、策

　　金行宗主尚暝出身琳琅世家，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君子，也是五位宗主中威望最高的。他忽然的造访，实在让涯若意外。但是想归想，涯若还是第一时间起身行了一个漂亮的屈膝礼，“尚暝君。”绿陌国素来称男性宗主为“君”，女性宗主为“姬”以示尊敬。
　　尚暝态度温和的对她摆了摆手，声音亲和又不失威严，“涯若，我看出你还有金行灵力。”
　　涯若愕然，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张口，“尚暝君的意思是……我是双行术士？”
　　“就是这话。”尚暝很有耐心的点头，“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一问你是否愿意让我教导你金行法术。”
　　便是当日败给倚晴，便是一直心灰意冷，涯若也一直未放弃过变强的念头，现在听见这话却未一口答应，反而稍显犹豫的问：“这件事情，卷玉姬知道吗？”
　　听见这句话，尚暝难得露出赞许的微笑，“卷玉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做决定。你要知道双行同修不是简单的事情，必然要比你单修水行艰辛许多。”
　　“以后劳烦尚暝君多加指点。”涯若毫不犹豫的对尚暝行了一个弟子对师父行的大礼，脸上绽放出欢喜的笑容，“我愿意双行同修。”
　　“以后每日戌时你来华岚山。”华岚山位于岚碧岛西，是岛上唯一一座高山。
　　“是。”涯若答应得毫不含糊，近日一直生气匮乏的眼睛里又重新绽放出灼灼光彩。
　　尚暝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逗留，只是临走之前又转头低声叮嘱：“这件事情不易让旁人知道。”
　　涯若还沉溺在金水双修的惊喜中，闻言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低头恭谨的答应，“弟子谨记教诲。”
　　自首位之争后，涯若一直未曾走出过自己的院子，一是身上有伤确实不易行动；二是她也确实不想面对外人。在尚暝来过这一趟之后，她终于动了心思，换上日常穿的妃色衫裙走出院子。
　　这几日众弟子各自修习，现在又是午后，路上涯若遇见了许多人，其中不乏对她冷眼以对的，不过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她一路脚步轻盈的走到了专门设给岛上弟子的书斋。
　　这里的藏书十分丰富，不过只有一层供弟子们随意借阅，二层却不对外开放，据说只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才有进入二层书斋的资格。涯若也不纠结，就在一层寻了一本看过一半的史书慢慢阅读。
　　半月之后还有一场决策试炼，她已经败给倚晴一次，再不想败第二次，多读些书总好过毫无准备。涯若倚着背后的书架看得很认真，却没注意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直到手里的书读完想再换下一册时，涯若才惊愕的发现一个身姿细弱的年轻女子站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
　　“你手里的书看完了？”女子看上去像十八九岁，面容姣好温柔，穿着一身茶白色宽大襦裙，青丝长及脚踝，只用一根细长缀了一颗水色珍珠的长簪随便绾住。这时看见涯若抬头，立刻开口探问，声音娇柔，十分悦耳动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涯若看着她愣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匆忙把手里的书递上去，“我看完了，给你。”
　　“谢谢。”年轻女子双手接过书，又对涯若温婉的笑了一笑，好像很有好感的样子，“这一套史书前面的你都看过了？”
　　对这样的人任谁都愿意多说几句，涯若立刻点头，“我看过了，这套史书内容很丰富。”
　　闻言年轻女子面颊稍红，十分不好意思的看着涯若，“可惜前几册让人借去了，我还没看过，你……能和我说说吗？”
　　“好。”美人请求，涯若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两人一同走到书斋外面。这附近种的都是及膝高的藤花，大大小供人休憩的亭子坐落其中，涯若二人就寻了最近的一个亭子坐下。
　　白衣美人姿态优美的慢慢坐下，方才露出赧然神情看着涯若，“刚才是我太唐突了，我名浅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听到“晴”字，涯若心中又是一滞，但也未因此对浅晴有任何不好的感觉，只笑容微微勉强，“我名涯若。”
　　“那就麻烦涯若你为我略述前几册史书内容了。”浅晴期冀又诚恳的说，亭子外照进来的日光划在她脸上，映得肤色近乎透明。
　　涯若点头，旋即讲起史书中的内容。她别的优点没有，唯独记性甚好，读过的书无论过了多久都能记住□□，现在娓娓道来着实让人惊叹。浅晴听得也认真，时不时会温柔的打断她，提出一些问题，两人便会有一阵子交谈。
　　一直到日夕，涯若才讲完前面一册书中一半的内容，停下来有些为难的看着绯红的天色。不是她不喜欢和浅晴相处，只是身上伤势才好，这样在外面滞留一整日，现在已经疲倦之极。
　　“今日真是谢谢你了，涯若。”浅晴十分心细，马上站起来说，“天色不早，不如今日就到这里。若是你不嫌弃，明日我去你院子拜访可好？”刚才交谈时，已经交换过彼此的身份，浅晴是前几年学成的弟子，最近并未分派到事情，就一直留在岛上休息。
　　涯若向来爱热闹，一口答应下来，“好呀，我们明日继续说！”
　　站在亭子外安静的看着涯若消失在视线中，浅晴忽然弯了弯一侧嘴角，露出与温婉外貌毫不相符的狡黠轻笑。她旋即转身准备离开，却不防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身材高大的男子仿佛已经观察很久，开口就说：“你对这个弟子很不一样？”
　　“这就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了。”浅晴眯了眯眼睛，脸色忽然冷清下来，手指轻扬，一道闪金的鞭影甩向男子。
　　看不清男子是来不及躲闪还是不想躲闪，这一鞭子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清脆的声音让人胆寒。
　　涯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玡风没个正形的靠树而立，正很是无聊的抬头盯着上方重重的树影。听见脚步声看见涯若走回来，马上大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涯若一边说一边走进院子，被独自留下的球球听到主人的声音很快窜出来，轻车熟路的跳到涯若的肩膀上。
　　“这个小东西不错。”玡风之前没见过球球，这会儿十分感兴趣的伸出两指把它夹了起来，也不理会它一边挣扎一边吱吱乱叫。
　　涯若非但不伸出援手，还在旁边跟着看热闹，等到玡风玩够了松手，球球立刻忿忿的跳到她面前跳脚抗议一番，然后又“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看你的样子是没事了！”玡风一副大爷样子的歪坐在椅子上，斜睨了涯若一眼，“倒没看出来你好胜心还挺强的，听说你之前就一直败给那个叫倚晴的。”
　　红颜和央央之前来看她从不敢提“倚晴”这个名字，玡风却一点儿也不顾忌。涯若偷偷握住拳头，几乎咬着牙回答：“我就是不想败给她。”
　　“凭你现在，能赢你的人多了去了。”玡风一点儿不理解她的执念，“不过是败了一次，值得你这么一直耿耿于怀吗？”
　　“我想变强，我要成为最强的水行弟子，我就是不想败给倚晴。”涯若倔强的说，其实有些心虚。她自己知道，不想败给倚晴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
　　好在玡风也就是说说，并不放在心上，忽然又转了语气说：“你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尚暝君说首位之争不是分队的标准，你我还是有可能分在一起的。”
　　之前涯若也存过这样的心思，不过只是自己偷偷的念想，这会忽然得了肯定，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玡风，“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事拿你消遣有意思吗？”玡风不满的瞪她，显然很不高兴自己被质疑。
　　“不是不是，你再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涯若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一心只想知道更多分队的事情，急吼吼的催促。
　　玡风大大咧咧的把前些日子尚暝说的话都给涯若又说了一遍，末了又拍了拍胸口豪气的说：“你要是真走运和我分在一队，以后咱们被派出去做什么事情都有我罩着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虽然觉得他有些大包大揽，涯若还是感激这份情义，于是真挚的笑了。
　　将玡风送走之后，涯若独自坐在窗沿下面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听着过去的例子，竟然不是将五行首位弟子分在一队，不久后的决策试炼也是分队依据。
　　默默的坐了约莫两刻钟，涯若双眼又慢慢清明起来，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要争取一番。
　　剩下的日子涯若待在书斋，几乎把所有她认为有益的书简看了个遍。她比一般人记忆力都要好，又一贯喜欢读书，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要不是岛上法令严明，她甚至想过偷偷潜入书斋二层。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浅晴，好像这个人忽然消失了似的。
　　涯若也想去找一找她，但是一来决策试炼对她来说更为重要，二来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放了下来。
　　决策试炼前一晚上，涯若秉烛夜读，第二日险些错过集合的时间，最后只来得及随便用水抹了一把脸，匆匆忙忙的赶到白清殿。
　　大殿里乌压压的站着差不多这一辈所有弟子，上首宗主銮座却还空着。涯若刚刚蹑手蹑脚的在水行弟子中间站好，几位宗主就同时出现在了銮座上，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出现，怡然自得的站在銮座旁边，望着底下一干弟子微笑，嘴边的梨涡十分动人。
　　涯若慢半拍才看清这人是谁，心脏不自主的突突猛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