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流年》隐绯心

45、娇惯

　　密林中安静得过分，这种安静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涯若攥着手看着央央，以及在她怀中闭着眼睛的珞珞，她的手指不断收紧，连衣襟都起了皱。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在心底告诫自己第一要沉着，但心跳还是不争气的加快。这时候，涯若就要想起惊蛰，老大总是一脸漫不经心，甚至醉醺醺的，但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冷静实在让她羡慕，更不用说坐镇岚碧岛的卷玉姬和雨萝姬，以女子之身凌驾众人之上，更是让人仰望。
　　想得越多，反而能平静一些，等待得这么久，莫不如有什么事情都赶紧发生，总好过这样煎熬。
　　涯若双手伸向前，指尖虚空点动，将灵力慢慢织成坚韧的结界，保护住自己在内的三个人。这样的法术，也是卷玉姬曾经教授的，精准的灵力操控能尽量保存灵力，不至于让灵力过早枯竭。
　　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感知到有人靠近。涯若精神为之一振，飞快的看了一眼央央，后者搭在珞珞后背的手施了一点儿力气。
　　珞珞感觉到背后的力气，睁开眼站直身体。
　　地上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有人踩着树叶走过来，越过重重茂木，长烨一袭劲装出现。
　　看见三个人，长烨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到珞珞面前仔细的打量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外面很危险。”
　　涯若默不作声退后一步，和央央一左一右站在珞珞身边。
　　珞珞偏了偏头，无辜又困扰的回答：“我去了无忧塔，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车架就到了这里。”
　　经她一说，长烨也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车架，英气的眉间皱起深深的褶痕。不过他没有纠结很久，很快伸手握住珞珞的手，“走，我带你回去，你跟着我。”
　　珞珞没有回答，只悄悄看了一眼涯若，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点头，“好。”
　　这片密林现在隶属于长烨管辖，他拿出一枚特别的骨哨吹响，一盏茶工夫就有几个身披银甲的护卫出现，恭恭敬敬听候吩咐。
　　“带路，我要送公主回去。”长烨牢牢握着珞珞的手，不容辩驳的命令。
　　“是。”护卫连头也不抬。
　　这片两次出事的密林，在护卫的带领下却很容易走出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就踏出了密林。
　　外面，也早就天黑了。
　　远离了林子，长烨才放开珞珞的手，但看见她一脸倦意，又叹了口气，好像无奈的蹲下来示意珞珞，“来吧，我送你回去，再晚你父君该急了。”
　　少年的背，还没有多么宽阔，但笔直□□。
　　珞珞抿了抿唇，乖巧的趴在他背上。长烨把她背起来，笑着调侃：“最近是不是又寻到了好吃的，你胖得可不是一点儿。”
　　珞珞双手揽着长烨的脖子，并不想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在意胖瘦，反而咯咯轻笑，“我就是胖了，压着你。”
　　在长烨面前，珞珞反而更轻松一些，有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活泼。
　　回去的路并不近，长烨一直背着珞珞，哪怕回到皇城也没有把她放下。珞珞稍微往前一点儿就能看见他脸颊上隐约的汗，想了想伸手替他擦去汗，低低的说：“你让我下来吧，我也能走。”
　　“怎么？看不起我？”长烨哼了一声，“乖乖待着，一会儿就到家了。”
　　于是谁也不说话，让长烨一直把珞珞背到灀佑府上。
　　因为长烨之前已经派人带信过来，所以管家带着很多人在门口等着，一看见她们的身影就围了上来。但这么多人，却没有灀佑。
　　珞珞还没有说话，长烨却先皱着眉问：“皇兄不在？”
　　管家对长烨赔了个笑脸，实话实说：“殿下现在走不开。”
　　“走不开？还有比珞珞重要的事情？”长烨说话很直接，本想着把珞珞送到这儿就够了，这会儿却改了主意，直接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皇兄不在府里？”
　　管家见状没办法，看着前头惴惴的说：“之前夕婴夫人忽然晕倒了，殿下现在在夫人居所。”
　　长烨终于停下来，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没说，腾出一只手别扭的摸了摸珞珞的头，少年独有的声音竟然很温柔，“我送你回居所，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这么长时间被冷落，珞珞几乎都要习惯了，忽然得到关心，反而不知所措，张嘴想要回答，湿湿的眼泪却先落到了嘴里。她怕被笑话，赶紧抹了一把脸，“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带着哭音的声音谁听不出来，长烨沉默着，又走了一程忽然又说：“你能睡着吗？用不用我讲故事？”
　　少年拙劣的安慰手段让人窝心，珞珞在他背上合着泪笑起来，“好啊，你给我讲故事。”
　　一路磕磕绊绊回到珞珞的居所，许是今日折腾得太累，珞珞几乎刚一挨着枕头就沉睡了，眼睫安静的垂落，挡住水汪汪的眼。
　　屋里瞬间变得无比安静，长烨也没想到珞珞睡得这么快，呆愣的站在原地，忽然慢慢蹲下身，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拂过。
　　转身之后，长烨看见涯若和央央毫无存在感的站在门口，想了想欲言又止，只是点一点头，然后从旁边走了出去。
　　这边他人刚走出视线，青渊便从外面走进来，目光先在央央和涯若身上巡视了一圈，“你们没事？”
　　“没事，不知道幕后的人这次没试探出结果，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涯若回答，她今天灵力消耗得有些大，眉宇间露出显而易见的疲倦。
　　像是心有灵犀，诛流和玡风也走了进来。
　　“今天晚上我们在这儿守着，你们都去睡觉。”玡风掰动着手指不爽的说。按他的想法，就该把幕后捣乱的人直接揪出来暴打一顿就什么都解决了。
　　入夜，月明星稀，寒鸦归巢。
　　三个少年都不能直接待在屋里，各个分散在外面，看似随意，其实却守着各个方向。
　　诛流双手抱臂靠在门边闭目养神，有一缕细细的发丝被风吹先额前，他自岿然不动，像完美的玉雕。
　　熟悉的灵力靠近过来，“玉雕”张开眼睛，淡漠的看着来人。
　　灀佑披了一身极地的玄色披风，风吹鼓了披风下摆，他的灵力也像风一般飘忽。走到门口停下来，灀佑对诛流轻点头，“我来看看。”
　　旁人如何，诛流并不在意，只是重新闭上眼睛。灀佑从他旁边经过，推门走进屋里。
　　“你们说，他这是想做什么？”玡风躺在屋顶，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还过分的叼着一根野草，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并没想自己的话会不会被屋里的人听去。
　　“与我无关。”诛流闭着眼睛说。
　　青渊坐在廊下，身子端正如一株雪松，嘴角啜着淡淡的笑，“早先自由被限制了，即使笼中鸟也不甘心，总要搏一搏。”
　　“要是没有自由，还不如死了算了。”玡风眯着眼睛望向头顶的月，吐出嘴里的野草长出了一口气，“我要是有一天没了自由，可能自己了断，不然要什么意思！”
　　相比外面夜深风寒，屋里更温暖些。灀佑放轻脚步走到睡榻前，久久凝睇沉眠中的幼女。珞珞的面容，集合了他和阿樱两个人的特点，但像阿樱的地方更多。灀佑至今记得珞珞刚出生时啼哭的样子，又弱又小，还没有他的手臂长。而如今，却是个娇俏的豆蔻少女了。
　　当初初为人父的喜悦，今日无法言说的心绪激荡在胸口，灀佑在榻前缓缓单膝跪下，极低的说了一句话。
　　大朵乌云喷涌而来，将明月遮得密不透风，世间漆黑一片。
　　第二日醒来，又是阳光丰煦的一日，才用过早膳，管家便亲自前来，恭敬禀告道：“长烨殿下到了。”
　　自昨日开始，珞珞自觉和长烨亲近许多，闻言高兴的站起来，“他这么早就来啦！”
　　话音未落，长烨掀起竹帘从外面进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含笑道：“难道是我来得早了，不如我先回去等过午再来？”
　　珞珞有些不满意自己被当成小女孩儿似的逗弄，可是生气又坐实了自己就是一个小女孩儿，抿了抿嘴唇岔开话题，“你不是说要带好玩的东西，带来了吗？”
　　“难道我还会骗你？”长烨走上来在她头上轻弹了一下，展开拢在身前的披风露出怀里的小东西。
　　一只很小很小的狗哼哼唧唧的从长烨怀里钻出来，黑溜溜的眼睛懵懂的大睁着。
　　但凡女孩子，几乎没有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珞珞惊喜的叫了一声，但又不敢动手，只用眼神急促的示意长烨赶快把小狗放在地上。
　　长烨本来觉得无所谓，看见她双眼发亮的样子之后终于觉得自己一路费心把小东西弄过来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小狗被放在软毯上，但它太小了，几乎还不能站起来，在毯子上摔了一跤，哼哼唧唧的蜷成一团，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珞珞喜欢得不得了，小心翼翼的把小狗抱起来拢在怀里，慢慢梳理它身上软软的毛。
　　长烨有很多事情要处置不能久留，见珞珞开怀顿觉欣慰，向珞珞对小狗似的摸了摸她的发心，“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可惜现在珞珞的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就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长烨无奈的摇头一笑，在旁边温柔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离开。
　　经过昨日的事情，珞珞不知是想开了还是不想在意了，哪怕有人专门来告诉她灀佑对夕婴如何如何，她也像没听见一样，整日抱着小狗逗弄，连屋也不想出。
　　一连几日如此，即使灀佑在府上，两父女竟然也不曾见面。
　　书房里燃着清淡怡人的熏香，灀佑坐在窗前手握书卷慢慢品读，夕婴在旁挽袖轻轻研墨，不时低眉温婉微笑，端是一幅岁月静好红袖添香的画卷。
　　“殿下，公主她……”夕婴温温柔柔的开口，眉心轻蹙，十分忧心。
　　灀佑摆手，“无妨，她被我娇惯任性了，冷几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