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繁花尽》知暮

2、【二】

　　平静的过了一个月，梁渝风以为之前提过的婚事就此不了了之了。可是这一切却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几天家里的听差总是在他背后嘀嘀咕咕，他自己也跟着感到了一些异样。
　　之前还来了裁缝给他量体裁衣，当时他还心想，又不是快过年了，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做衣服。
　　看来还是家中上人给他下的套。

　　明天就是婚礼了，对于顾曼卿来说，却多多少少有些不真实。不仅如此，对于婚期的提前她也有些不满。她原本希望自己能够从金陵女子学校毕业后再结婚的。
　　可是梁家的意思却是希望早点办喜事，没想到如今她也跟齐青走上了同一条路。
　　葡萄架过去的大厅里，传来了鸣钟的声音。
　　她未注意一共响了几声，借着窗帘的空隙，可以看到月已当空。
　　过了今晚，她就要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天未亮，家里的几个女性长辈就来唤曼卿起来梳洗。等穿戴一新，从房间出来，就去大厅拜见父母叔伯以及其他的亲友。
　　喜婆扶着曼卿，拜天拜祖先，然后再拜父母。除了聆听一些为人妇的训词，便是同家人父母朋友的话别。
　　顾曼卿以为紧接着她就会被他接走，然后就此在另一个地方开始她新的人生。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一切，她却难以相信。
　　大门外响起喧天锣鼓，很多小孩子兴高采烈的跑出去看热闹。听差跑进来了，说是迎亲队伍来了，可是却又支支吾吾起来，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
　　“怎么回事？”顾次长问道。
　　“新、新姑爷没有来迎亲呢！”
　　闻言，众人大惊，当中自然包括顾曼卿。
　　他是出了什么事么？还是故意的？
　　“爸爸……”
　　“别急。”顾次长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吩咐听差去打探消息。
　　顾曼卿有些忐忑，她本希冀着将来能与他一起讨论未来，一起讨论天下时事；哪怕不是这些，他也能和她一起面对新的生活。
　　不一会，梁公馆的听差就过来了，许是那边派过来安抚的。
　　“顾老爷吉祥了。我们家老爷派我来是想向各位赔个不是。我们少爷前几天去苏州了，本以为赶得及，哪知道没赶上最后一班船。今天迎亲是来不了，我们家老爷也知道委屈了新少奶奶。只是一早定下的婚事，就这么空轿子来空轿子回的也不吉利。”
　　这番话的意思倒要叫顾家在没有新郎的情况下就把新娘子嫁出去了。
　　对于这样子的情况，顾曼卿自是不愿意的。可是她自己却又如何能做主呢？
　　“反正曼卿是一定要嫁到梁家的，既然这样，还是早点送过去吧！”说完这番话，顾次长就背过了身，似是对她有万分的愧疚。
　　对于这样的结局，顾曼卿并未惊讶，只是心里升起的那点委屈却让她险些落泪。
　　整个迎亲队伍就在吹吹打打的笙鼓声中，载着她离开以前的家，走向她的未来。

　　第二天一大早，曼卿就起身去面见公爹婆母。
　　因为迎亲日闹出了那么大一件事，两位老人亦觉得对曼卿有些过意不去，生怕她又平白无故受委屈，便给了她最大的宽限。
　　只是在长辈面前她不敢造次，这些日子也循规蹈矩的。
　　本以为他很快便会从苏州回来，可左等右等，等了十日有余，也未见他的身影，曼卿心里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她是晚辈，自是不好直接去找婆母，梁渝风的大姐一早已经出嫁，如今能够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三妹梁瑜了。
　　“三妹，你知道你哥哥什么时候回家来么？”
　　梁瑜比曼卿小一些，却也是懂事的年纪了。她知道二哥哥这个人向来喜欢往外跑，她虽是他的亲妹妹，可这次无论如何她是决计站在曼卿这边了。
　　“二嫂，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二哥根本没去苏州，他是迎亲当天偷偷逃走的！”
　　顾曼卿“啊”了一声，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难道他并不想娶我么？”
　　梁瑜为难的点了点头。
　　“那他当初为什么要上门提亲呢？”
　　“这个……其实是爸爸妈妈为了把二哥留住，才……”
　　顾曼卿这才明白，这场婚姻不过是盲婚哑嫁，更是两家父母导的好戏。他不愿沦为封建主义的帮凶，所以这么决绝的逃离这场阴谋。
　　可是她呢？
　　对于她来说，她以为她找到了一个知音和人生伴侣。他们在梅花山的那次遇见，让她做出了那样子的决定。可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却不是同等的地位。

　　曼卿开始上学了。
　　自从知道真相后，她就径自跑到了学校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
　　她为了那段荒唐的婚姻，放弃了她的学业。
　　她的婚姻已经入土，她的学业已经要让它开花结果。
　　梁总长听说了这件事，并未严加斥责。
　　曼卿的委屈，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前碰到顾次长，对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退亲的意思。
　　关于这件事，他很想听听曼卿的意思。
　　下了学，顾曼卿被叫到了上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婆母正在跟公爹说话。
　　“老爷，渝风在上海的事情，要不要同曼卿说？”
　　“同她说了，她又能怎么样么？”
　　“那顾家是铁了心要退亲了？”
　　“退不退亲还是要问问曼卿的意思。起初我们替他们做了决定，如今却是害了他们。这次，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曼卿此时开口唤了两声：“爸爸妈妈，我来了。”
　　“曼卿啊，快进来吧。”
　　梁总长喝了口茶，斟酌的开了口：“曼卿，前些日子在衙门里正好撞到你父亲。他……同我说想将这门亲事作罢，你怎么看？”
　　顾曼卿沉默了一阵，问道：“爸爸，其实方才在外头，我听到了你跟妈妈的对话。我想问问您，他……真的在上海么？”
　　“嗯。”梁总长点了点头。
　　“快过年了，他也不回来么？”
　　梁总长叹了口气，未答话。
　　顾曼卿心里有了计较，回道：“爸爸，关于您说的这件事，容我考虑一段时间吧。没多久就快过年了，等开了春，我再答复您，好吗？”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