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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计中计 ...
为了寻找负心男子的线索,迦叶问如月要来了螺黛的遗物。这之中,有一件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张男子的肖像画,而且画风正是她非常熟悉的那种,毕竟她前不久刚与作画的人接触过。
迦叶将画带给了西田忍:“忍先生,这是你画的吧,你还记得这男子的名字吗?”
“我只记得委托人的名字,画过的那许多男人,哪能一一记得住?”西田忍接过画,还未打开就给迦叶浇了一盆冷水,“你要是想找他,直接找画的主人问问不就得了,跑我这儿费什么劲?”
画的主人?画的主人要是还能说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迦叶略略把事情经过说了说,也引得西田忍一阵唏嘘:“也是可怜,我倒是有心想帮你,但估摸着真记不得了。”
他打开画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这人我才画过。”西田忍将迦叶引至桌前,他的桌上放着一张刚刚完成,颜料还未干透的画卷。那张画上的男子,与这陈年旧画中的,很明显是同一个人。
“两个女人找我来画同一人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是牵扯进这种事的,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难道说,这就是俗话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西田忍的口气中暗含鄙夷,他知迦叶寻找那人必没什么好事,遂幸灾乐祸地问她:“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人?”
“我不知道。”
“哈?”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烦着呐。迦叶觉得这男人着实可恨,旧人尸骨未寒,他又转头搭上了新人。看来他已经习惯了依靠女人谋取利益。迦叶有心给他一个教训,可又不能像如月所说的那样杀了他,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有没有一种方法,既能不杀死对方,又能狠狠教训他一顿呢?”
“什么?”
“啊……”迦叶自觉失言,住了口。她在做什么呀?浑浑噩噩中,她竟忘记了已从恣意斋出来的事,现在她明明是身处飞流阁呀。
可是已经晚了,照叶听清了她刚才的嘀咕。“什么事呀?跟我说说吧。”
迦叶摇头,她不会把照叶卷进这种事情中来。
“不说?那就让我猜猜,你八成又不自觉地接了一个大|麻烦吧。”
“……说它大,也没那么大。”迦叶看到照叶的笑,猛地住了口,“等等,你刚才说‘接’,你匡我?”她可从来没告诉过照叶有关万事屋的事。
“你不告诉我,我自有方法知道。我们姐妹之间自有自的渠道。”
哦,她倒是忘了艺伎这个行当,本来就是情报的汇集体。
“所以,与其我从别人嘴里探到,不如你亲口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迦叶熬不过她的执着,只得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她。
“但凡是人,都没有不怕死的,可除了死以外,也有很多比它更可怕的东西。找出那样东西,不就可以让他体会到比死更痛苦的感觉吗?”
“这个人有这样东西吗?”迦叶对此深表怀疑。这个男人感情淡薄,将女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上,是操纵情感的大师。就算刚害了两条人命,也能立时另觅新欢,足见他心肠冷硬。这样的人,也有称之为弱点的东西吗?
“这次的事,能交给我负责吗?”
“啊?”
“迦叶你先静观其变。既然是在花街发生的事端,就以花街的方式来解决吧。”
几天后,奥之岛最大的料亭“燕归亭”被包场一夜。外人止步的会场里,只有极少数受到邀请的相关者才被允许进入。
房间之间的隔扇被全部打开,露出空旷的会场。只有三十多名内部成员参加的聚会,竟请到了十五名艺伎助兴,这是何等排场?更别提居然能同时邀请到奥之岛最顶尖的“茶舞乐”三太夫同时出席,这不仅是财力的问题,非有一流的人脉不能办到。而这就是统御丰后国商会的会长,名岐助六的手腕了。这里正在举行的,是一年一度的商会聚餐,只有在某一行业做得有头有脸的大商人有资格被邀请参加。
虽说只是一国的商会,但其触角却早已渗透进了临近的丰前国与上野国,暗中参与进了两国百姓生活所需的方方面面。
志村龙生刚被井之原的梅若敬了酒,正满眼迷醉地看着她如蝴蝶一般飘然转至下一个客人处。梅若在三太夫中眼神最是勾人,被她这么一看,便是没酒也醉了。龙生第一次觉得,他的本事派不上用场,他竟在欢场被一个女人勾了魂。
“小子第一次来,可管好你的眼睛,小心找不着你的眼珠子。这花呢得慢慢赏,可别醉得太快了。”旁边的久保旭次郎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久保爷,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若不是跟着你,我再也没可能来参加此等盛会。”龙生对着久保长揖到底。他被安排在宴席的最末,但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他自己的实力,而是搭了久保旭次郎的光。
久保旭次郎朗声笑道:“龙生,可别妄自菲薄。你如今接手你父亲的茶叶生意,已经相当上手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做成丰后的第一大茶商。我与你爷爷是世交,你父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便是把你当干孙子看,也是可以的。这等场合,以后自然是要带你多见识见识的。”
久保旭次郎与龙生家是邻居,两家交往甚久。多年前龙生父母因被人蒙骗,欠下巨债之际,他远在他国未能得到消息。当他归来之时,龙生父母已被讨债人逼得悬梁自尽。自那以后,他对龙生就常怀亏欠,时时照拂。
“什么干孙子,久保爷又客气了。我已无父无母,这些年多得您看顾,早将您当亲爷爷孝敬了。”龙生嘴上说得动人,心里却冷笑不已。久保旭次郎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为什么当年不肯救助自己的父母,由着他们被人逼死?这些年来,他对久保旭次郎多有怨恨,却不得不压抑自身,装出一幅依恋的样子,全是因为久保旭次郎尚有可利用之地。这不,他这回第一次得以参与商会高层的内部聚会,不就是靠着老头的功劳?
觥筹交错之际,聚会已进入下半席。三太夫的另一人,汐照阁的於国也来敬过了酒。当然,她们这种顶级花魁是不会在末席的客人上多花多少时间的,无非是礼节而已。可即使如此,也足以让龙生飘飘然如踏云端了。他算着时间,觉得飞流阁的照叶也该过来了。可照叶却从宴席一开始就只端坐于会长名岐助六身边,只偶尔与身边几位客人稍作攀谈,身处下首的客人们甚至都未能得到她的一个眼神,更遑论过来敬酒了。
“久保爷,那照叶花魁缘何如此傲慢?就不怕得罪客人么?”
“哈哈哈,那位你就别肖想了,那可是助六会长的人。能看到她,你可就偷着乐吧。要不是这种正式场合,会长连人都不会让你见,可把她藏得好好着呢。”久保旭次郎指着场中的其他艺伎道,“看看这个,那个也行,挑个喜欢的姑娘回去助助兴如何?”
龙生垂下眼,没有言语。男人只对得不到的东西怀有执念,而那端坐于高台,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的照叶则成为了他新的执念。连带着,他对能够拥有照叶的名岐助六的嫉妒之情也是更加旺盛。
说来这名岐助六是何许人也呢?龙生也有过不少猜测。名岐助六年岁也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却是稳稳地立于商会的实权位置,让那些老滑头的大商人们也不由得恭恭敬敬。若说他背后没有人,龙生是不信的。这其后必然有丰后国贵族的身影,龙生坚信着这一点。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只要找出名岐助六身后的推手,就是成功的捷径。若是得到那位贵族的支持,想要一鸣惊人并非不可能。届时,他就能成为第二个名岐助六。不,他会把名岐助六干掉,连带接手他的女人。
龙生兀自做着美梦,然而在现实中,直到宴席结束,他都没能与名岐助六说上话。更别提琢磨出如何通过他,获得贵人赏识的方法了。
转机发生在几天后。
一天晚上,龙生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意外地遇到几个混混堵着一名小舞伎,嘴上不干不净地说着些什么。以往龙生碰到这种情况向来是不会管的,然而当他看清了那小舞伎的脸时,他陡然改变了注意。她不是那天晚上一直跟在照叶花魁身边的孩子么?那种场合只带她一个,足以看出照叶花魁对她十分看重。自己若在这里救了她,说不定能与照叶花魁搭上线。几息之间,龙生已经考虑了很多,他掏出钱袋子走上前去,与混混们攀谈起来。
混混们收了龙生的钱,自然是愿意放人的。有了这些钱,他们大可以好好找几个对他们恭顺有加的成熟女人,而不是在这里调戏一个不知其是何背景的小舞伎。他们常年混迹于此,自是不愿意生事的。
“没事吧?我送你回去。”龙生绅士十足地将小舞伎流衣送到飞流阁门口。
此计应当可行。龙生回去之后,就整天掰着手指算日子,总算得到了来自照叶的邀请。然而那帖子不是以她的名义下的,而是以名岐助六的名义。
龙生本想着先凭借讨好照叶,再慢慢接近名岐助六,没想到一击就达成了目的,简直是想瞌睡时就来了枕头,正中下怀。他赶紧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在家里模拟了好多遍要说的话,要摆出怎样的表情,这才一脸郑重地出了门。
他固然有股野心想要干翻名岐助六,可在那之前,他必须依靠名岐助六,得到他背后势力的赏识。因此,在这种时候,他必须保证自己不被名岐助六所恶,甚至要绞尽脑汁得到他的好感。
然而龙生到了地方才发现,他这次也只不过是陪衬的角色。名岐助六下帖相邀的,还有别人,且个个看上去都与他甚是熟稔。名岐助六除了开场时与他客套寒暄了一把,整场宴会待他只是淡淡。虽然名岐助六并未刻意冷待龙生,甚至安排龙生那天救下的小舞伎一步不离地随侍在他身旁,但显然这些对龙生来说是不够的。
但解救自己宠爱艺伎的小徒,这份恩情也着实太轻。能够收到邀请已是侥幸,龙生又怎敢祈求更多呢?有什么方法,能够一步拉近他与名岐助六的距离呢?
酒过三巡,名岐助六有些醉了。这时,一个侍童行色匆匆地闯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名岐助六脸色一变,他推了身边人的劝酒,有些摇晃地站起身,一边朝身旁的人告罪一边往外走。
走到龙生的席位前,名岐助六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龙生身上,被侍童眼疾手快地扶稳。他抱歉地朝龙生拱拱手:“让龙生公子见笑了。在下不胜酒力,正要到外面吹吹风。还请在此稍待,某片刻便回。”
龙生一开始没在意,不久却留意到自己的桌前一角露出一块莹莹发光的物事。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用手一摸,却是一块刻着“溪”字的美玉,此等光泽一见就知不是凡品。
眼瞅着名岐助六久久不归,龙生就打起了这块玉的主意。这块玉显然是名岐助六刚刚经过这里时不小心掉落的,看起来对他也颇为重要。自己不如借还玉的理由出去与其攀谈几句,若想私下搭上关系,这机会可不比这人来人往的宴会好上许多?思及此,他也慢悠悠地站起来,谢绝了流衣的陪同,装作要醒醒酒的样子施施然踱出门去。
龙生在院子外围装作不经意地绕了一圈,哪儿都没看到名岐助六的身影,正暗自着急之际。突然,他听到水榭那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一个声音他不认识,另一个声音却正是名岐助六的。
他们刚开始说的什么龙生实在听不清楚,可后来,名岐助六的声音却突然拔高了:“你的消息可当真?若是假消息,我的损失可就大了。丰前国与上野国当真要开战?”
“泽溪殿下,此等大事,属下怎敢信口开河?我们族里早已有探子打入对方内部,探得的消息千真万确。”
“不是说此时还有转圜的可能么?确定要打了?”
“双方深仇,再无可能化解。此事尚未流传出去,但不出月余,战事必将爆发,还望殿下早做打算。”
“这两国实力相近,奈良一族与秋道一族互相知根知底,真要打起来,只怕会变成长达数年的拉锯战。我倒是乐得坐山观虎斗,不过要是搅黄了我的生意就不好玩了。通知下去,把我手头的散货全部平价出手,收回来的现银全部去收购盐和烧酒。”
“是,属下即刻准备。”
“动作小一点,记住压住价格,别让人看出了端倪。”
三国之内,没有自己的盐产地,一切都靠进口。而这唯一的渠道,正好处于丰前国与上野国的国境线上。名岐助六本是想着,一旦开仗,该道路必会被交战区所阻,正常商旅无法通行。在那之前应尽可能地囤货,以备日后盐价暴涨。而烧酒,则是消毒的必备品,两族若要打上几年的仗,这伤亡量却着实不少,可以趁机发笔横财。他的算盘打得好好地,却不想隔墙有耳。
龙生躬身伏在假山后面,刚才听到的消息让他心血沸腾,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名岐助六的身后有某位贵族的身影,毕竟他崛起的速度之快,史无前例。但如果自己猜错了呢?名岐助六不是身后有贵族撑腰,而是他自己就是贵族呢?
刚才那段谈话里,那个不知名的属下不是称呼名岐助六为“泽溪殿下”么?据龙生所知,丰后国的大名甚为迷信,当初占卜算出他命中缺水,于是给自己三个儿子取名时,都带有水字。虽然龙生不知道这三人的全名,但兄弟三人的名字中分别有“江、溪、泉”三个字,却是丰后国人都知道的事实。在丰后国,当得上“殿下”二字称呼的,除了他们三人,还能有谁?
如果名岐助六只是化名,而其真实身份是丰后国大名之子绫辻泽溪的话,那刚刚他们所说的情报,真实性就确凿无疑了。丰前国与上野国即将开战!这么重磅的消息,如今却只有自己知道。龙生直觉自己一生的幸运大抵都在此刻用完了,凭此消息,他自当能在商场上占尽先机。也许仅凭此一役,他就能一跃与商会里那些成名多时的大商人比肩。
几乎在一瞬间,龙生就转变了对名岐助六的态度。以前他还想着要取而代之,而在知道他可能就是绫辻泽溪之后,龙生便只有了讨好其的念头。只要靠上这棵大树,他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旁人不得而知的秘辛,永远做到先发制人。
龙生拽着玉佩的双手发抖,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将它物归原主的兴趣。他处事一向谨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要利用这玉佩再去试探一番。
一日后,丰后国大名的府邸外,来了一位访客。
“这位大哥,可否帮我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人丢了这么一块玉佩?我们店有位常客,说他住在这里。前阵子他在店里落下了这块玉佩,因他多日未来了,怕他着急,所以我亲自送来。”
两个守门的侍卫看了看玉佩,一个年龄较小的心直口快地说:“这不是二殿下的……”
虽然年长的侍卫及时用肘捣了他一下,但访客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向侍卫们拱拱手:“既然物归原主,在下也不久留了。”
龙生转身一步一踱,控制着节奏慢慢走着。他不得不紧紧咬住牙关,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控制不住地飞奔在路上狂笑起来。这下证实了,名岐助六就是绫辻泽溪,这下该干的事情就清楚了。
龙生是个茶商,就算想要凭借内部消息,在即将到来的战争前捞上一把,但盐业不是老本行的他却也只能借助于中介商之手。但事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城里的几个大的中介商都无可奈何地回答他:“抱歉啊,之前已经接受了别人的单子,实在是调不到货了,你去别家试试吧。”
可恶,绫辻泽溪的手下动作还真是快,一天功夫就控制住了城中盐的供给,这下他不就没办法跟在后面喝汤了吗?如果不依靠中介商,凭他自己是没可能拿到盐的供应的,这可不是龙生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个时候,一个相熟的中介商给龙生出了个主意:虽然现货没办法帮你调到,但是却可以参与“大小决”的交易。
所谓的“大小决”,顾名思义,是当时商业中使用的,决定到底是押大还是押小的一种交易。如果觉得某类商品将来价格会上涨,就在现在这个时刻押大,并与中介商商定好一个价格。若是未来商品价格涨过这个价格,就能从中获取利润。反之,如果觉得某类商品未来价格要下跌,则押小。
只要缴纳一定保证金,且双方签订合约,彼此同意押大押小的方向和价格,交易就能在任何商品上进行。这种交易方式因为可以用较小资金去赌数倍于其的利润,尤其受到一些投机者的欢迎。
通常来讲,“大小决”是类似于赌博的一种行为,只有对市场判断非常精准的商人愿意采用这种方法。可若是有人对未来价格走势了然于胸,“大小决”就成为了能够稳赚的生意。而龙生现在正掌握着这一机遇。
一旦开战,或是将要开战的消息传开,各路商人自会闻风而动,届时盐价将一飞冲天。因此,龙生当然自信满满地押了大,他相信一个月后,盐价将至少达到目前的三倍。若是以现价结算盈亏,他就能轻轻松松赚到两倍的差价。
“大小决”的保证金是两成,也就是说,他现在投入的每一分钱,最后都会带给他五倍的利润。有这么保险的赚钱机会,龙生没理由不玩个大的。他不仅投入了手头所有的闲钱,也典当了至今为止从各个艺伎处收到的所有的珠钗首饰,更是将手上存有的,预定一个月后交货的茶叶作为抵押,借了一大笔钱投了进去。
接下来,就坐等收钱了,龙生本来是这么想的。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十天后,中介商通知他说盐价跌了一点,要他再补一部分保证金。
不足额的保证金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方向赌对了,当然可以以小资金撬动巨额收益;可若是合约期间商品的价格向着反方向波动,往往就需要追加保证金,否则中介商就会按照现在价格,强制与龙生结算盈亏。
龙生当然不能现在就结算,他知道这当中的价格波动可能是由于绫辻泽溪的手下短期的市场操纵形成的。毕竟绫辻泽溪当时也特意说过,要“压住价格”,因此,他的手下的确可能在短期内将盐价压低再大肆购买。
只要撑过了这不到一个月的价格波动期,到期时,盐价一定猛涨,现在补进去的保证金只能算九牛一毛。虽是这么说,但龙生现在手头已经没有闲钱了,他只能将自己的祖宅进行抵押,又借了一部分钱投了进去。
可没想到,又过了几天,中介商又来通知他,保证金不够用了。这个时候,龙生也不由得佩服起绫辻泽溪的手腕了。为了低价进货,居然能将情报操作做到如此极致。
龙生保证金的不足正是因为盐价的进一步下跌。而这也正说明了,战事即将爆发,否则盐价不可能有如此大幅的变化。在所有人都在抛售盐的时候,只有绫辻泽溪一个人在买进,他能成为丰后国商会会长,看来不仅是因为他的背景,他的商业嗅觉无疑也是极佳的。
都走到了这一步,龙生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的了。所有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了,他终是走上了借高利贷的道路。现在,他的精神压力达到了顶峰,每日盐价的变动深切地牵动着他的心。好在,局势好像终于有了变化,盐价的下跌态势在他再一次补足保证金后终于慢慢止住了,这几天都在稳步上升。
在还差十天结算的时候,盐价已经涨到了目前的两倍,且这种势头并未熄灭。看来是有别的商人得到了消息,将价格推高了。从现在这个趋势看,到期结算时盐价高过原先的三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龙生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躺在金光灿灿的黄金屋里的未来,连睡觉都带着笑意。
然而,龙生在结算日当日,收到中介商的报价单之后,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击中了,他不禁呆立当场。
这,这,这怎么可能……龙生的手差点托不住一张小小的纸片。昨天盐价明明已经冲破了三倍的关口,他明明已经稳赢了。可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为什么盐价竟然落到了约定价的一半?这一天之内,不,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喂,公子,不好意思啊,你押错方向了。好了,让我们就此结算吧。”中介商打着算盘,“按这个价格算下来,你还差我两千金,今天就付清吧。要是公子没带够现银,就让我的人跟着公子回家拿一趟。”他拍拍手,两个身材壮硕的打手就走了进来。
两千金?他现在哪还拿得出两千金?他的所有存货、房子、甚至自己,都已经被抵押出去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龙生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了,他猛地站起,推开来人,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龙生稀里糊涂地往家跑,还未进门,就听见前面一阵喧闹。他忙躲起来查看,原来自己的家竟被一群茶摊老板围着,他们正催着要他将预定发货的茶叶交出来。可他早已将茶叶抵押去借款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茶叶?龙生绕到后门,想悄悄溜进去。他记得自己父母的壁龛下,还留有母亲的几件家传的首饰。他将这首饰藏了那么久,连最窘迫的时候也不舍得变卖,可这时候,却不得不拿来一用了。
可看到了后门的情况,他却不由得浑身发冷。一群面色彪悍的壮汉正堵在门口,那正是高利贷雇佣的恶犬,要是被他们逮到了,可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嗨,龙生,好久不见你……”背后传来的招呼声让龙生猛然一抖,他转过身狠狠地将来人推到,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就拔腿狂奔起来。
不行,我要逃,不逃走不行,绝对不能被抓住。龙生憋足了气不停奔跑,途中撞翻了好几个小摊,可他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一路跑出城,窜进了城边的一座小树林。这时,天上划过闪电,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究竟是哪一步不对?龙生已经无力继续奔跑,他精疲力尽地跌倒在泥水里。他不明白啊,通过救助流衣得到照叶的感激,从而接近名岐助六;偶尔得知名岐助六的真实身份并听到了独家消息;靠着“大小决”大赚一笔,从此跻身为大商人的行列。每一步都天|衣无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龙生自己毫无所觉,但他的确算漏了很多东西。如果他对三国局势,或者说“猪鹿蝶”三家的忍者世家更加了解一些的话,就会知道这三国虽说各有纷扰,但要说全面开战,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万不会如此轻率。可惜龙生一介商人,是万不可能想到这其中的丝丝关节的。如果他在介入“大小决”还不深的时候,能够及时收手,接受自己的损失,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是他的野心和贪婪将他一步步推向深渊。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龙生的父母都是老实的生意人,与人为善,讲究吃亏是福。可是他们却被奸商骗得倾家荡产,骗得失了性命。而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同业向他们伸出过援助之手。也许事实不是这样,也许曾有人试图帮助他们却未能成功,但在龙生看来,那时的孤立无援就是全部的事实。自那时起,他就再也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了。一切都是不可相信的,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金钱。
因此,有些东西是他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他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舞伎居然有这么大的执着来找他复仇;他没有料到有人居然会如此多管闲事,专门帮艺伎们实现愿望;他没有料到花街影响力最大的花魁会被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打动,出手帮忙;他更没有料到堂堂丰后国的二殿下居然会对区区一个妓子动了真情,为她导演出如此盛大的一场戏。
没错,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都不是巧合。从绫辻泽溪暗示久保旭次郎可以在例会上多带一个人起,到龙生恰巧救下了流衣,到绫辻泽溪不小心弄掉了玉佩,到龙生偷听到了那段谈话。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诱得龙生步步深入,逐渐掉入万丈深渊的复仇之局。
而这一切,都是开始于一个小舞伎送出的满含勇气与觉悟的一包秀发。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这个龙生无法理解的东西,有时是如此地脆弱易碎,可有时却是这世间最可依靠,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龙生最终被放高利贷的抓住,他被卖往偏远的邻国,据说是被卖去做筑城的苦力,日日要背着花岗岩忍受风吹日晒。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是如此了。他曾经骗过的艺伎们的钱,也被尽数归还,只是有些人能活着收到,有些却再也收不到了。
“这样做,你满意了吗?”迦叶问如月,她们正隐在暗处,看着龙生被五花大绑押送回去。如月的手心里,牢牢地攒着一把匕首,若是她想,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匕首送入龙生的后心。
如月深深地呼吸几次,她将眼转往别处:“他被捧到云端,又被拽了下来,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样就足够了。我再坚持下去,姐姐会怪我的,她会说我的手是用来弹琴的手,不是杀人的手。”
“好姑娘,你姐姐会为你骄傲的。”迦叶搂住如月的肩膀。
在当月月圆十五之夜,迦叶和波鸟将如月约了出来,她们在思归河的一处小码头汇合,同去的还有画家西田忍。今夜月色正好,她们在此处给枉死的螺黛举行送别的仪式。
扎得小小的精致纸船内放入昏黄的蜡烛,上面再套上灯罩,如月将其慢慢推入水中。小小的火光顺着水流上下起伏着,渐渐地漂远,漂远,像是为迷路的游魂指引回家的路。
姐姐,祝你一路走好,下辈子一定要睁大眼睛,找个好人。如月暂时不能过来陪你,我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但是我答应你的,来世做一对亲姐妹。所以,姐姐,你慢点走,让我能够追上你。如月蹲在岸边,闭着眼睛许下愿望。
西田忍递给如月一幅画:“小姑娘,这幅画算是我白送你的,你好好收着。等我哪天成名了,这幅画可就值钱了。”
如月打开那幅画,她的眼角瞬间湿润了。她的姐姐,正隔着画的彼端,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笑她:“爱哭鬼,别再哭了。”如月哭着向西田忍道谢:“谢谢,谢谢你。”
因为自己曾作过龙生的画,西田忍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仿佛觉得自己也有点责任。同样是喜欢钱的性子,但他却与龙生大不相同。
这时,阿蝉拎着一只包裹,气喘吁吁地找到他们,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东西准备好了么?”迦叶朝阿蝉比划着。
阿蝉点点头,从拎着的包裹里拿出一只盒子。迦叶松了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如月,我们这就要分别了。为了奖励你的勇气,我家的孩子们给你做了一份礼物,希望你收下。”迦叶将盒子交给如月。这里面的东西是阿蝉、和人以及晴澄三个孩子在这一个月里共同做的。
“我,我已经受了你们这么大的恩惠,怎么还能要什么礼物?”如月摇摇头,坚决不肯收下。
“你先打开看看吧,我们这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既然你想以后好好在这里生存下去,我相信你一定需要这个东西。”
如月打开盒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当初以何等决绝心情绞下的长发,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不过这一次,它们被精巧的手艺编织成了一顶发套。
迦叶将假发带到如月头上,为她整理好了散出的碎发。这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戴在她的头上,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这是她们给如月送上的祝福,虽然艰难,但她们希望这个勇敢的姑娘今后也能坚强地走下去。
“谢谢,谢谢你们。”如月控制不住自己,她走上前去,与在场的每一个人拥抱。此刻她流下的,再不是绝望的,而是充满了希望与幸福的泪水。
写个商战,可累死我了。
“大小决”就是现在的期货啦,虽然我对它是很熟悉啦,但毕竟是有点复杂的产品,我已经尽力把它写明白了,也不知道你们看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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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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