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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花落去 ...

  •   悄悄将盆中的火拨旺了一些,虽然这端木灵看起来不过三十过一点的样子,但是江南春四长老的年纪就像公孙姑姑的脾气一般,不好琢磨,估计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但到底男女有别,不适宜在对方熟睡的情形下,在帐中久待,便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谁知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端木灵口中呓语,念叨口渴,他于是又退回来,在帐中桌上找到茶壶,斟了一杯茶,走到她床边,轻轻唤了几声前辈,身子却早做好了逃的准备。过了半晌,端木灵才神情恍惚的坐起身,看清了床前他古怪的姿势,好笑般笑了笑。
      却板着脸问他,“你这是什么架势,怎么好似防狼似的,你放心,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会对你怎么样。”
      将手中茶杯递了给她,钟嵘尴尬的笑了笑,“我是怕前辈醒来一时瞧不清楚,把我当成贼人劈我一掌,前辈武功盖世,一掌下去,晚辈还真是无福消受。”
      端木灵接了茶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末了舔着唇上的水渍,露出肉粉的小舌,吐气如兰,钟嵘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镇定心神,心内暗道,武学真是一门很神秘的东西,居然可以逆天而行,不遵循生老之法则,可叹,可叹。
      “前辈是受了火寒之症么,怎会如此怕冷?”
      端木灵依旧一身黑衣,拥着厚厚的被子而坐,答道:“不是,受了些内伤,身体弱,怕寒而已。”
      钟嵘讨过她手中杯子,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一双薄薄的黑纱手套,心里暗自揣测,她这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全身上下要裹这么严实。
      “前辈,我瞧着你生活不是很方便,要不我从附近人家找一两个女子过来服侍你,或者让军医再过来瞧瞧,”
      端木灵摇摇头,“多谢姑爷关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天下能胜过西陵医术的,没有几个人,眼下我只是需要静养,”
      钟嵘瞧她面上有些疲色,略略一笑,告辞出帐。
      刚到中军大帐,兵士来报,三夫人送了午膳过来,帐子掀开,喻旭阳娉娉婷婷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方漆盘,放至案头,简单的两盘素菜,一盘油菜滚蘑菇,一盘鸡丝拌野菜,一碗白饭,是他们在永城山上常吃的,而且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她这是在暗示自己莫忘共甘苦之情么?
      “大夫人做的几个菜,命我端给大人,请大人尝尝。”
      他有些无奈般皱了皱眉头,自她二人来军营,便将二人及钟家三百家奴安排在后营,从未去看望过,那晚翠竹将喻旭阳打发过来做什么,她或是自己父母怀的什么心思他是明白的,也能体会到他们一片苦心,沙场征战,刀剑无眼,叶儿不知所踪,孩子随岳父出海,他三十而立,却不能为钟家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爹娘忧心自是情理之中。
      翠竹自从逼走叶儿之后,兄妹有了嫌隙,此后并无片纸往来,她这次来到军营,也是闭门不出,想想多年来她一人操持家务,没过过一天清闲日子,自己最对不起的便是她,他虽然不爱她,但却是正真的疼惜她,如若不是她企图对叶儿不利,他也狠不下心来如此苛责她,有时想一想,就是纳了她又有何不可,相敬如宾又有什么不可,可多少年来,她已将她做亲人般看待,亲人之间的感情岂能等同于爱情。至于喻旭阳,他心里更是无可奈何,说到底,都是叶儿给他找的事,想到这些,不由暗暗恼恨她。
      “放着吧,这里是中军生杀大帐,以后不能随便出入,翠竹的心意我心领了,你告诉她,午后我自会去看她。”
      喻旭阳答应着是,垂下头慢慢便要退出大帐,却被钟嵘叫住,“喻姑娘,我又良言劝你,乱世之中,一个女子生的太过艳丽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戴着面具做人,回归本身也没什么不好。”
      喻旭阳愕然抬起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中都是惊惧,她颤着声音道:“大人怎么知道?莫非是叶姐姐告诉大人的?”
      “罗莎曼珠艳绝天山南北,再者,”他略微顿了顿,盯着她精致的面容,“维人的面容和我汉人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叶儿以前也曾给我表演过易容之术,虽然她没给我展示过你脸上这张冰丝面具,但我见过罗莎曼珠遗容,还是能看出来的。”
      喻旭阳冷冷说道:“钟大人既然早便看出来,为什么隐而不发,原来大人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我若是以貌取人,就不会劝你还归本身了,我是怕姑娘你最终被自己皮相所惑,失了本心。”
      “这些话我也曾听叶姑娘说过,我只不过想要一张漂亮点的脸而已,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有何过错?”
      钟嵘叹了口气,“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们不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喻旭阳淡淡一笑,侧过身子,一双妙目静静盯着他,“大人没听说过,假到真处假亦真么?”
      钟嵘看她倔强的样子,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垂了头,再不去看她,喻旭阳委屈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大人,自我第一次见你,旭阳对大人便心生爱慕,于是毅然决然逃出夫家,追随大人到应天,我当时举目无亲,大人怜惜我,将我收入总督府中,旭阳自此发下宏愿,愿一生追随大人,大人可以不喜欢旭阳,可非得如此伤旭阳的心么?”
      “你知道,因为叶儿的缘故,我才收留的你,否则,我们萍水相逢,本是无缘。”
      “无缘,因何要相见,既然相见,便是有缘。”
      说完这些,眼中泪水一发滚出来,掩着面夺门而出,只剩的他一人食不知味。
      用完午膳,巡查了一会营防,回到中军大帐,猛可间瞧着大帐旁那一点小巧的帐篷,好似母鸡翅膀下正自熟睡的稚鸡看起来那么和谐,心内惦记端木灵的伤势,不知不觉中,便又走到了她帐前。
      刚开口问候了几句,端木灵就似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又来了?”
      “前辈,我心烦。”
      账内人冷声说道:“多出几口热气就不心烦了。”
      “我在营中走了一圈,喝了许多冷气,但还是心烦,想找人说会话,可想来想去,居然没有一个人适合我倾诉所有的烦恼。”
      帐中端木灵无奈的声音传出来,“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多了去了,忘记就好了。”
      “那要是忘不掉了?”
      端木灵愈发没了耐心,冷声厌烦的说道:“我自己还烦着了,不适合听你倾诉那些烦心事,”
      钟嵘无动于衷,并不理会他语气中不耐之色,坐到她帐门口,“我想冒昧的问问前辈今年贵庚?”
      端木灵似乎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说,“九十多了吧,活的日月长了,记不大清楚了。”
      于是钟嵘笑笑的说,“前辈这么大年纪,做我奶奶绰绰有余,就包容包容我,可好?”
      对方终于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你说吧,我听着便是。”
      “前辈爱过人吗?”
      “没有。”
      “前辈被人爱过吗?”
      “没有。”
      “前辈为什么不去爱,前辈的心可真狠。”
      “你这是来向我倾诉的,还是来质问我的。”
      “我似乎有点跑题了,不过还是前辈明智,不去爱,便没那么多的烦恼。”
      “钟大人,宇宙洪荒,除了男欢女爱,还有很多有趣有意义的事,等着我们去做,你痴缠于此,我老人家觉得甚是没意思。”
      钟嵘苦苦一笑,“都说女人若是心狠起来,是很可怕的,果然是啊,什么宇宙洪荒,大道天理,就是这些东西,像诅咒、像枷锁,压的人快活不起来,我和翠竹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我原本以为她对我也如我对她一般,只是遵守父母之命,并无儿女心思,到了合适的时机便可相互解脱,可到如今,我已不能逃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爹娘三番五次写信来催促,要么找到叶儿生下的孩子,要么就和翠竹结合,传宗接代,可你知道这种事。”
      帐中人沉默了良久,说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天一黑,灯一灭,不管怎样的女人,还不一个样。”
      他呼一下站起来,“那又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不解风月,”
      帐中传来一阵轻笑,“姑爷若是为这种事烦恼,老人家我倒是可以帮帮你,我这里有一味熏香,你袖在袖子里,到大夫人房中搁在桌上,第二天早上,便水到渠成、万事大吉了。”
      钟嵘怒道:“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忠心不二,前辈这话若是叫你们春主听见,可不是要伤她的心么?”
      “我们家春主怎会为这种事情伤心,更何况在你们钟家,新夫人才是正房,我们春主既然同意做你的妾氏,你多几个老婆,多几个孩子,她八成是不会介意的。记得,晚上到我这里来取香,我老人家听你说了半晌的废话,累了,我去睡觉了,没事不要来烦我。”
      寒月初上大营,弯弯的一星,大营四周静悄悄的,他已经知会过闵西窑,今晚可以让五衣戍卫休息,刚出大营,黑暗中瞧见一个暗黑的身影,自旁边的小帐篷走了出来,他似乎能感觉她脸上莫名的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来,递给他一个圆圆的东西,“用的时候,旋转一下即可。”
      他没有接,端木灵走上来将它硬塞到自己手中,他又有点晃神,又有些憋气,更多的是羞愧和尴尬,端木灵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望了他一眼,暗夜沉沉的,他没有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眼神,想来八成是老人家好奇而戏谑的笑吧,一时不由的心里别扭,一股热意从脖子直达脸皮。
      夫妻闺房之乐,甚于画眉,想到了夫妻之乐,便想起了和叶儿在丁源大军中的日子,心里痒痒的,有丝丝错综的情丝在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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