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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筹谋 ...

  •   这帮商人其实不大懂的,三十军棍和板子有什么区别,各自暗地在心里揣测,想来也不过是屁股见红而已,养养便好了,耳朵眼里只听到连续“砰砰”作响的声音,却并未听得成富城的叫声,推测这钟大人外来的和尚念念经,做个样子,想来也不敢下实手狠打,然而,当“砰”声一止,随着厅门洞开,一股血腥子味冲鼻而来,两名侍卫拖着如死猪般的成富城,扔到众人眼前,大家这才瞧的分明,这那是被扯出去时白胖干净,保养得道的成大官人,这满身泥水血污,已经不像个完整的人了,几个胆瘦的,登时被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钟嵘慢慢来到成富城头前,蹲下身,掏出他嘴中的碎布,似是对他说,又似是对众人言道,“还是本督未雨绸缪,着人塞了块布在嘴中,否则你要巨疼下,咬了舌头,或是惊扰了在座众位,可都算是本督失职。”厅里片刻之间寂静无声,紧接着是桌翻椅倒的声音,众人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大人,我等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够足够的银两,大人开恩,准许我等重新义捐。钟嵘擦了擦手指上沾了的血渍,站起身,依旧唇角带笑着说道,“这个,本督也能理解,不过朝廷战事如火。”众人这次倒是难得的齐心,纷纷表示,可以马上派人去取。钟嵘哈哈一笑,脸上现出恭敬的神色,躬身朝着众人深施一礼,“钟某感谢众位为国着想,为国分忧,且受钟某一拜。”众人心里只骂娘,却都不敢受他一拜,纷纷撅屁股还了他个肥礼。
      掌灯时分,万艳楼内已剩下不多的几名嘉城商贾,皆因路途遥远,派去的人还未送来现银,钟嵘吩咐侍从将几人关入柴房,此时,成富城也从地上幽幽苏醒过来,哼哼的小声呻yin,倒也不是怕的不敢出声,只是没力气叫的更大些,钟嵘微微一笑,替他倒了一杯茶,蹲到地下喂给他喝,他失了大量血,正是口渴难耐,就着钟嵘的手,喝了几大口,呛得直喘气,眼睛却盯了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气力说出来,钟嵘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着人通知了你家人,这会也该到了,本督素来对事不对人,你该明白。”成富城眼里泪珠滚动,勉强点点头,果不多久,侍卫来报,成家人在外候着,钟嵘看了一眼张世泽,张世泽微微一笑,“让他们把人抬走吧。”钟嵘随即一挥手。
      成富城被家人搀着,努力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钟嵘点点头,冷冷一笑,“今日开罪成大官人,钟嵘也是迫不得已,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何为德令人撤掉一桌桌的清水豆腐白菜宴,朝着钟嵘躬身施礼道,“下官万分感激钟大人,今个若不是大人,在下可怎么跟小公爷交代,卑职在二楼阁中备了薄酒,请大家一起用些晚膳。”钟嵘脸上方才现出无限疲倦,摆了摆手,却朝着张世泽一揖,笑一笑道,“我今个越俎代庖,虽有吴大人的嘱托,但总归做的有些过了,请小公爷责罚。”张世泽还了礼,道,“钟大人过谦了,若不是钟大人带了谢将军来,我和何大人是秀才遇见匪,岂能弹压得了这些商油子,我早间听明秀说起,钟大人行事果断,今日一见,果是当世英才。”何为德也道,“小生今年才上任,早闻得大人政绩卓然,却无缘一见大人,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几人正自客套着,外面侍卫请命,“南城通宝阁郭全海求见小公爷。”
      张世泽略一沉吟,道:“有请。”
      不大会儿,侍卫领着一名四十上下,身材魁梧的男子进来,脸上倒也长得倒有几份豪气,只不过一双眼睛颇为细小,兼之上下眼帘肥的太过,有点臃肿,咧嘴一笑,那嘴中牙齿横七竖八布满整个牙床,看着叫人无端揪心,张世泽瞧见他这副尊容,却一时想不起来此人,他身旁站着的方硕辉看他锁了眉头,低声道:“此人乃是惠王妃胞弟,当得起永城大半的家。”
      郭全海上前撩衣跪下见礼,凝着眉眼笑着说,“还是两年前在京城远远见过小公爷一面,小公爷一向可好。“张世泽微一发怔,心内略一思索,淡淡一笑,随即单手示意他起来,“郭掌柜客气,快快请起,”郭全海起身,又冲着钟嵘复叩拜,钟嵘睨了他一眼,十年前,郭全海□□丽景阁ji女月影,一夜霸王枪,居然生生将其毙于身下,钟嵘当年也是丽景阁的常客,不过大多干的是挑水劈柴的活,他自是记不得当年那个籍籍无名的穷书生,然则,钟嵘的脑海里,对他却是记忆犹新,他记得那时叶玫同一干馆中姑娘,傻傻看着床上那具chi裸的尸体,白皙中透着青色的身体满是淤青,xiati鲜血淋淋,染红了整个床单,一双美丽的大眼圆整着,什么叫死不瞑目,看过那一幕的,恐怕以后对死不瞑目这四个字会深有体会,他淡淡一笑,犹记得当时叶玫惶恐凄凉的眼神,他生生记得,自此,她对他愈发冷淡,直至不久,便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让他所有的筹谋和人生完全变了样,他压下心中无限的反感,面上却表现出无比热忱,“久仰久仰,我听吴大人说起,郭会长家里的宝贝堪比东海东宫,这龙王要是来永城游历,首选之家便是郭府了。”郭全海哈哈一笑,“大人过奖了,不过是仗着家姐疼惜,得了些惠王府的赏罢了。”说毕,自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我今日正好出门,方才回来,听说小公爷号召三城义捐,已平北方民乱,郭家既是皇亲国戚,受皇上隆恩,自当为皇家分忧,是以衣裳都未换,便过来拜见小公爷和大人,奉上通海商会八十万两银子。”钟嵘接过来交给张世泽,张世泽笑道,“郭会长深明大义,在下一定向圣上转达你的义举,好叫天下商人以你为榜样而仿效之。”郭全海笑的很是谨慎,退下来站至何为德身后,冲着方硕辉、王怡然打招呼,两人淡然已对。
      门外侍卫复来请命,言说珍宝居少东家,叶江宁请见,张世泽望了一眼钟嵘,眼里藏不住欣喜,忙道,“外面雨大,快请!”这些人都是人精里面的精人,听他如此说辞,不由都好奇这珍宝居少东是如何一人物,竟引得小公爷操心雨大,在众人的期待中,侍卫领了一名素色披风的少年书生进来,别人倒也淡然,独独这郭全海,看见这书生眉目清朗,唇红齿白,又看张世泽眼角眉梢的喜气,不由引为知己,眼神分外热络。
      叶江宁躬身朝众人施礼,手中是一精致的小盒,双手呈上,“在下叶江宁,初到永城,听说小公爷义捐,虽说我们珍宝居在永城不过短短数载,然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以,虽然我号不在邀请之列,也来毛遂自荐,捐银三十万两,望众位大人不要嫌弃。”
      张世泽微笑看着她,将盒子接过来,“叶掌柜过谦了,你有这份心,我替朝廷谢谢你。”钟嵘瞅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红的有些不正常,突然道,“外面雨下的大吗?”叶江宁回头看了一眼厅外,点头道,“很大!”钟嵘冷冷道,“我看叶少东身子骨单薄,这么大的雨不宜在外久留,小公爷说了,朝廷会记着珍宝居的善举,你请回吧!”
      叶江宁躬身施礼告辞,突然一抬头,看见何为德身后的郭全海,眼锋微转,已看向他搁于桌上的右手,微微一震间,脚底便有些踉跄,钟嵘离她最近,伸手扶了她一把,感觉她玉手滚烫,张世泽也忙忙赶到她身边,却不知说些什么。钟嵘铁青着脸,盯着她自厅外走去,外面夜色深沉,这万艳楼依江而建,可以听见湍急的江水及外面淋淋的雨声。
      几人也看出来小公爷和钟大人面上不好,稍微用了些晚饭,便即告辞,只有何为德领着府中几名师爷留下来统计白天募捐到的银子。
      二楼阁中灯烛暗淡,张世泽行伍出身,酒量甚好,自斟自饮了一圈,倒也面色如常,钟嵘不善饮酒,手中握了一杯暖茶,身子倚在临江的窗边,听那咆哮的江水拍打岸壁,两人一酒一茶,良久未说一句话。
      “今个敲山震虎,又有郭全海表态,我相信朝廷需要的银子不久将会筹齐。”
      张世泽微微一笑,“时间仓促,否则我也不会请钟大人帮忙,累的你得罪这些商贾。”钟嵘叹道,“为官一任,有人媚上欺下,有人鞠躬尽瘁,也有人左右逢源,少读朱子中庸之道,也悟的其中三味,小公爷不必忧心,至于张大人所荐,要我入阁为相,钟某自认资历尚浅,不足为皇上分忧。”
      “皇上曾说,大明良将颇多,却难有一能臣坐镇两都,而今周延儒被罢,内阁空悬,皇上是圣君,自是明晓政局堪忧,如若京师有难,有一得力之人坐镇江南,也可图谋中兴,我这次南来,皇上有旨意,会选调吴大人进京入阁,着你节制江南六省事务。”言毕,从怀中掏出一方明黄绸绢,山面丹书玉印,钟嵘怔了怔,忙上前跪下接旨,“皇上将他半壁江山可是托付给了大人,请大人不要负了皇上殷殷期望。”钟嵘附身,斩钉截铁的道:“臣在江南一日,定保大明后方无忧。”张世泽扶起他,微微笑道,“皇上派我这个朝廷闲人来,一是避人耳目,二来也不想叫大家知道朝廷的状况,皇上自登基以来,日夜忧思,奈何大明病入膏肓······。”他没有将话说下去,语锋一转,突然道,“我在西京第一次见着大人,多有唐突,表面上看是你压了我这一介草民,其实却是我借了紫云王氅弹压了你。”
      钟嵘涩然苦笑,“小公爷严重了,那袍子非皇室而不可得,我当时······,知道她一切安好,我也便放心。”他盯着他,“小公爷此次南来,除了公事,可还有私事?”
      张世泽面色清淡,却在眸内透出无限坚定,淡淡说道:“不瞒钟大人说,我少时一直在边关,跟随舅父出入杀场,自江宁铁骑尽数战死后,便在北地学做生意,府中待的日子两只手就能数过来,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情,便是那日在西京豫园,看见叶玫的一瞬间,那日天气本是阴沉,可她在梅树旁出现的刹那,我恍惚看见天上浓重的云层透出一丝亮光,照耀在她身上,她的面容变得如此明艳美好,多日集聚在心间的阴霾一扫而光,那一霎,我便告诉自己,她就是今生我想娶的人。”
      钟嵘听他说毕,眼角眉梢浮上一片凄凉,木然而立,良久才微微点一点头,“这世间最是叫人无奈的,便是能得时未抓住,不能得时空向往。”
      手中茶已冷,他却分毫未查,咽到嗓中,只觉一路冰到心中。
      自那日在出川淋了一夜雨,江叶玫归来后便病了,一直也不见大好,这样耽误了些时日,不想病的愈发重了,每日只觉浑身发热,昏昏沉沉,竟然缠绵病榻数些天,昨日换了一名大夫,身体方才好些,于是修书给父亲,言说自己要在永城留居些时日,好叫家里不必挂怀。
      这日乘着天气好,遂将江富及随同而来的账房郭风、三行掌事招来议事。
      几人不知大小姐什么意思,只是看她面上清减,前些天身上穿着的衣衫颇有不胜之意,面上淡然,透着一股子寒意。看到众人进屋,她吩咐明秀去外边练剑,波兰、云清上好茶后,也退了出来,带上了门。
      “今日找几位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情。”众人互相看了看,江富道,“大小姐有什么事和我等商议?”江叶玫淡淡道,“我听说咱们在永城的买卖,总是被通海商会排挤,可有此事?”江家外放的掌柜,年纪都在三十五六,经了历练,都甚是精干,这三行掌柜尤其是个中翘楚,其中一名面上无须的,江叶玫记得他叫孔先朝,站起来,言道,“通海商会仗着自己在永城经营数年,又是皇亲国戚,有点欺行霸市,好在咱们三行的货色新,又有些海外珍品,倒也不怎么能弹压的了咱们。”江叶玫点点头,“去年官府来查咱们是否有海上私运过来的东西,可有此事?”三行掌事之一杨方道:“确有此事,老爷知道朝廷禁海禁的严,对海上过来的货,都下了严令,除非渠道可靠,否则不会轻易脱手,所以倒也没查着什么。”
      江叶玫冷冷一笑,“无风不起浪,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小姐,恕属下等无能。”
      江富摆着手道,“大小姐,郭家是永城豪门世家,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两家也没什么大的冲突,只是偶然吃点小亏罢了,忍忍也就过了。”江叶玫看了其他几人一眼,郭风道,“这通海商会也是忌惮我们青柠叶家在江南的实力,否则早将三行挤出永城了,我们和通海商会日后免不了一争长短。只是现而今他们实力太强,如果让其它分号参与,怕又会得不偿失。”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孔先朝言道,“其实上次的事,老爷便怀疑是郭全海做的局,好在我们事事谨慎,才没有出纰漏。”江叶玫点头而笑,“我知道了,我们叶家在南面,也不是谁想欺就能欺的了的。你们退下吧,此事日后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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