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第二十章
待婉宁醒来时,已经入夜了。
她尤带睡意地揉了揉额头,睁开眼顺着殿里唯一的光亮看去,她看见有人伏在案边写字,带有些重影,直到所有影子都归成一个,那是李臻。
李臻很快也发现了她,执笔的手顿了顿,迟迟没有落下。
他起身走过来,婉宁也翻身坐起。
李臻垂眸凝视着她,面上喜怒不明。
婉宁还以为他要做什么,连忙抱着锦被往角落缩了缩,李臻的眸子里这才有些轻笑。
“你睡了一整天,饿了罢。”他说。
婉宁抱着被角,点头如捣蒜。
夜里,王瑞喜总会帮李臻备着一些吃食,宫人们逐个进来把吃的放在食案上,香气四溢,让婉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昨日就没吃什么,今天又睡了一整天,她实在是饿了。
案上摆满了菜,李臻与她对坐在食案两侧,他推了一碗羹汤到她面前,说道:“先喝着这个罢。”
婉宁警惕地看了李臻两眼,才端起这碗羹汤,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未察觉出有何异常,便喝了一大口。
她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咽着,说实话,味道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但她太饿也顾不上那么多,有吃的就行。
就在这时,李臻忽然嗤笑一声,引起婉宁抬头去看他。
大殿里突兀地发出笑声有些瘆人,经他这么一吓,婉宁正好将含着的汤全咽了下去,略带诧异地看着李臻。
李臻眸光微动,紧紧盯着她看,笑意渐浓:“金.枪.不倒丸的味道可好?”
“啊!”婉宁愕然。
金.枪.不倒丸,听起来好熟悉。
婉宁猛然想起在哪里听过它,就是她与绯烟商量着写什么在翠香托宫人的字条上面的时候。
那时绯烟说了几个媚.药的名字,其中就有这个金.枪.不倒丸,当时婉宁也没细想,只是觉得买什么不都一样么,便让绯烟随便挑一个便好。
这下子真的好了。
婉宁干呕了几声,憋得眼泪汪汪,还是无济于事,她就喝了一口,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见她窘迫的模样,李臻又大笑起来:“朕是骗你的,继续吃罢。”
“……”
婉宁闻言一愣,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咽不下,本想给刘婕妤治个不折手段、意图毒.害天子的罪名,但她的小心思还是被李臻识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她在心中愤愤骂道幼稚,她才不与他一般计较。于是她不去理会李臻,拿起箸继续吃,可还是迟疑了。
万一他把药放在别的吃食里该怎么办,这东西女子吃了会不会变得像男人那样雄.壮。
婉宁越想越害怕,拿着箸迟迟不敢下手。
面前的炖羊肉,闻起来挺香的,她不敢尝试,拿着箸在上面戳了戳,迟疑着。
实在被羊肉的香味勾得不行,她抬了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臻,小心问道:“陛下,这个能吃么。”
“都没有加药,你放心罢。”李臻还在笑,但婉宁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所以李臻轻启了唇,补上一句,“君无戏言。”
婉宁点了点头,闷闷不乐地夹了一些到自己的食盒里,一边腹诽着,什么君无戏言,那刚刚捉弄她的人又是谁。
她埋头吃着,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李臻有时帮她夹菜,有时托着下巴盯着她看。
看着婉宁把肉吃完了,汤也喝光了,他忽然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要这样陷害刘婕妤,你就这样讨厌她?可是,你为什么要买金.枪.不倒丸,是觉得朕……不行么?”
听了这话,婉宁差点没把含在嘴里的汤喷到李臻脸上,强忍着咽了下去,后来又为了顺气咳得不行。
“陛下……这是……误会……婉宁……知道……错了。”
气还没喘匀,她就开始解释。
李臻收起笑意,叹了一声,循循劝道:“朕已经罚过她了,有刘婕妤为戒,其他人应该不敢再来找麻烦。你现在身份已经不同,后宫争宠手段诸多,也不要选些拙劣的用,让朕很不好办。”
婉宁无言以对,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总有声音冒出,怂恿着她去反驳李臻的说辞,一个是“我没有争宠”,另一个是“这计谋哪里拙劣了”。
两个声音在她心中交战,刀光剑影,一直没决出个胜负来。
最后,她低头垂眉沉思半响,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
李臻眯着眼睛将婉宁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看来她真是知道错了,但让她打心底里知道错且不再犯,怕是难了。
婉宁吃饱了,担忧的事也随之而来,这半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说他们现在成了夫妻,她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李臻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行,她得逃,但怎么个逃法。
奉菜的宫人来得也快走的也快,他们刚离开殿门,婉宁就说道:“明日一早,婉宁要去给太妃请安,就先回殿休息了。”
她抬眼看了看李臻,黑眸平静无澜,对婉宁的话他未置可否。
说罢,婉宁起身便要走,李臻这才开口:“刘婕妤的事,朕还未罚你。”
婉宁的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他,道:“陛下不是已经捉弄了我么?”
李臻闻言一怔,又道:“这几日你就留在甘露殿罢。”
“陛下从不让嫔妃来此,婉宁留下怕也不好。”她婉言推辞。
“你与她们不同……”李臻脱口而出,自己也吃了一惊,顿了顿才续道,“你是留下来给朕研墨的。”
他忽然看见了书案上的辟雍砚,才惶急地扯出这个理由。
“那……我帮陛下研墨,这事就一笔勾销?君无戏言?”她看着他,带着几分认真。
李臻点了点头,抬手指着书案,让婉宁在旁边坐下。
“一言为定!”婉宁不假思索地回道,她又走回来险险踩着裙边,这身衣服不太合身,她撩了撩裙子,在书案边坐下,还帮李臻拢了拢堆成小山的奏章。
把这些都看完,怕是一夜都要过去了。
中书侍郎从诸多初稿中选出,加以润色,成为正式诏书,送给皇帝过目。皇帝原本只需在上面画敕,传达门下省复核,最后由中书省操办。但李臻劳谦接下,事必躬亲,除了画敕,常常留下批复意见,这么一来便费时许多。
李臻盘膝坐下,婉宁在旁帮他研墨,细腻的朱砂从辟雍砚中流出,在批阅奏章时用朱笔,以示醒目。
婉宁时而研墨,时而停下将文书归为几类,以便李臻查阅。
李臻见墨快干了,不由抬头看向婉宁,发觉她竟然在旁边忙着,没空看自己一眼,更没发觉墨快干了。
“那朕来考考你,诏令文书共有多少种?”
“若婉宁答上来了,陛下是否有嘉奖?”婉宁停下来,看着李臻一笑,似胸有成竹。
“先答上来再说罢。”李臻自然不信,文书规格变化繁多,婉宁又从不关心政事,殿里不够亮,他也看不清她究竟分对了没有。
婉宁不假思索便道:“诏令文书共有册、制、敕三类。册书用简,制分为制书、慰劳制书、发日敕三种,皆用黄麻纸。敕书又分为四种即发日敕、敕旨、论事敕书和敕牒。敕旨、论事敕及敕牒用黄纸,敕书颁下诸州用绢。”
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看到李臻的神色起了些变化,她浅浅一笑,续道:“陛下,婉宁说对了没有?”
前世,她在李臻身边研墨时,看多了便记下来了。后宫不得干政,虽不能为他分忧,便捡一些自己能做的来做,这就是其一。
新婚后,李晖的事淡去,他们也曾有鸾凤和鸣的时候,但好景不长。后宫争宠者众,怎么能容得下,帝后如此和谐共处,再之后麻烦事就多了起来。
忆起前事,婉宁轻叹了一声。
她的一举一动李臻都看在眼里,便唤了一声:“婉宁。”
婉宁闻声望过来,怎料到李臻忽然凑近,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
事后,李臻得逞地笑了笑,说:“这是朕给你的嘉奖。”
“……”
婉宁微微一怔,忙捂着脸,垂头不发一言,只觉得从李臻的唇碰过的地方开始烧了起来,耳根也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