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安利吗？》砚凉

17、Chapter 17

　　迄今为止，我坐过飞机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这种军用武装直升机，按理说，一路整张脸都贴在飞机窗上不停惊叹才是一个土鳖的正确自我修养。
　　只是我却完全没心情这样做，我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那个叫尹言的男人身上，一路上明里暗里不住向他投以热切的注视。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脑袋上扣着一个筐……这个筐要是换成塑料的完全就是我大学时洗澡的澡篮啊！如果只是想挡着脸的话，戴个面具什么的不是更充满了中二感的帅气吗，套个这么蠢的竹筐子，到底是什么脾气……
　　无数疑惑的吐槽在我内心呈呐喊状翻滚着，我终于憋不住地挪到张玄旁边，胳膊戳了戳他，小声说：“喂……张玄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吗，他戴着那么大一个筐啊！诶你说一会儿下地的时候我要是把洞开小点，他会不会把脑袋卡到洞口？”
　　张玄反常地没有睡。他靠着机舱发呆，听到我的话，也把目光转到尹言身上，然后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好臭。”张玄说。
　　我抽了抽鼻子，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刚想再问下去，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特大的哼声。
　　我打住了话头，循声望过去。
　　一个黑瘦的青年靠着机舱壁坐着，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穿着厚重马丁靴帆布裤的长腿很不耐烦地伸直，英俊的面孔微微扬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不快斜睨着我。
　　“看什么看，四眼妹？”他口气很冲地问道。
　　“……明明是你一直在看我好吧，黑鸟。”
　　“……你他妈再叫一句黑鸟试试！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老子的名字是乌鸦！”
　　嗯……没错，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就是乌鸦，那个上一章里面白盛远提过然而我坚定不移以为是代号的名字。
　　乌鸦是美国雇佣兵，中美混血儿。据说父亲是从中国偷渡过去的黑户，把一个特殊从业的金发女郎弄大了肚子才有了他，父母都没活多久，乌鸦从小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现在也算是圈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听说他和尹言是关系很不错的同伴，所以对于这一路我对尹言的特别关注显然是颇有微词。
　　“我警告你，四眼妹。我不管你对我朋友有什么想法，要是你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我就把你四只眼睛一起挖出来，像这样。”乌鸦很有气势地威胁道，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个空弹壳，两只手指用力捏扁扔给了我。
　　我无语地看着扔到我旁边的扁坨坨，抬头看看那黑鸟，他仍然仰着一张脸，一副“呵老子就是这么炫酷炸裂”的牛逼模样。
　　“……”我默默捡起被捏成扁块的弹壳，抬头淡定看着他，两只手一搓，一拉，弯成个SB形状，然后当啷一声重新扔回到他旁边。
　　乌鸦把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本命名徽章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我面前，冷冷地俯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弯下腰，单手举起了旁边足有二百多斤重的装备袋，放在手上掂了一下，咣当一声轻松扔到了前排。接着转过头来，挑着一边眉毛挑衅似的看着我。
　　……呵，真是幼稚。
　　我同样站了起来，沉下身子深吸一口气，然后两只手抓起了同样放着百多斤装备的椅子，稍微用了点力就把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拆了下来，单手举着椅子效仿他之前的表情挑了挑眉。
　　乌鸦憋着一张便秘的脸在机舱内四处搜寻着更重的东西，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刚准备迈步往驾驶舱走去，就听到旁边一声怒喝：“你们两个蠢货都给我住手！再这样下去我就找人把你们扔下去！”
　　一直以忍耐的表情看着我们的金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被一个小矮子的一通训斥骂得狗血淋头，对于我和乌鸦来说都是挺新鲜的一次体验。然而就像是同时被老师骂过的两个同学一定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应一样，我们俩一起耷拉着肩膀走回去的时候，也产生了那么一点微妙的惺惺相惜。乌鸦也没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
　　“喂，黑……乌鸦啊，”我拍着他的肩膀，险陷转了个称呼说道，“你说你和那个尹言是同伴，这么说他是你同事了？”
　　“他不是。”乌鸦摇头说道，“尹是我某次任务遇到的朋友。帮过我很多次还救过我的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他是个很神秘的东方人。”
　　我扭头看了看一直靠着机舱壁睡觉的那个筐，觉得的确很神秘。
　　“……不是那种神秘！”乌鸦机智地一眼看穿我的想法，恼火地喊道，“他……他懂得很多很奇怪的东西，完全没有理论依据，但是偏偏很多次都救了我们的命。感觉……简直就像是巫师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好厉害。”我摸着下巴说，“那他头上那个……是怎么回事？”
　　“尹脸上有伤，不能见光。”乌鸦严肃地说道，“他不爱说话，但是是一位很值得敬佩的男人。你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可我一点都不尊敬你啊。
　　我转过头去，决定不告诉他这是在把他自己兄弟往坑里推。再抬头看看窗外，东方已经开始泛白，玫瑰色的朝阳中，舷窗外暗白色的沙漠慢慢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好了，开个短会。”一直沉默地坐在最前面的白盛远转过身来，他轻轻拍了拍手，示意我们靠过去。
　　“下面就是腾格里沙漠，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现在的线索并不多，‘腾格里，送魂路，养珠人，无尽海’，第一条指的是这里没错了。至于接下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张玄：“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我挺身而出忽悠的时候了。
　　“我来说吧。”我挠了挠头，“张玄不怎么爱说话，当年我也是跟团去过的。唔，送魂路嘛，应该是……”
　　早在出发前，关于怎么说这件事我就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那段经历被我抹去了一部分，修改了龙髓的真相，努力PS成外人第一眼看不破的样子。尽管这样，当着白盛远的面说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心颤。
　　“原来如此……你是说‘送魂路’，指的是那段干尸铺成的路？”金利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白盛远突然睁开了细长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们从一开始走的路就是错误的。”
　　“怎么可能！”我几乎跳了起来，“我可没骗你，我们是真的顺着那条骆驼和人的尸体铺的路找到的黄金城，然后在下面和那些虫子军团战斗过出来的，我也的确见到了水银河与那棵树！”
　　“我当然不是在说你说谎。”白盛远微笑地对我抬了抬手，“只是从你的描述中，我没法感受到那是秦皇陵。”
　　“骆驼骨架、人体铺路、奴隶石像、化石城池……的确都很让人惊讶，但还是未及皇陵的层次。更别提那座黄金城其实只是铜铸，城中居民也只是被视作奴隶的小月氏。”白盛远目光深沉地看着我，“而且，听你描述的墓中模样，我也并不信秦皇会葬在那种地方。”
　　我愣了愣，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像是有人在池塘里捞了一把，那些之前沉在记忆深处的细枝末节突然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从黄金城中心的泉水里，张玄用长冥打开了机关进入墓道，然后是封印我的房间、放满了镜子的埋葬了乐守和苍离的房间。那时候苍离就曾经说过，我们走的路，是另外一条路，秦皇陵里埋葬的其实是两个灵魂。
　　现在想起来，从封印室到镜屋，那一路我们看到的尽是阴森和充满宗教气息的墓道，的确不太像皇陵的风格。
　　不，也许那的确就是一条偏门，从我们进入沙漠中的人殉路开始，我们就走上了一条……特意为祭品留下的道路。
　　“……就算是那样的，可我的确是见到了那个人的尸体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地说，“要是说我们一开始就没找对地方，这也说不通啊！”
　　白盛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并不是找错了地方，只是除了一些交叉点之外，你们在皇陵中走的都是另一条路罢了。”
　　之后不管我再问什么，白盛远都不肯开口。我悻悻坐回到张玄旁边，悄声问道：“喂，张玄，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去过的那些地方，真的不是皇陵正道？”
　　张玄低头看着地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只手握住了我的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我的指尖。
　　“我也没去过。”他突然说，“我在那里呆了很久……只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说

　　张玄：我只看到了你。
任守：……现在不是让你说情话的时候啊！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提供不了，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