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天下》歆婳

34、五内俱焚

　　她一脸焦急，片刻间连续问了数个问题。好似并不欲得到回答，只问自己心中所想。
　　许景阳不答，只道：“她现在，不大好。”
　　许昭阳闻言，脸色不由得一暗。随着他下了楼，进了一楼的偏厢。屋内光线很暗，伸手不见五指。许昭阳只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得片刻，方见许景阳点亮了屋内的油灯。屋内慢慢明亮起来。她环顾四周。见雕花木床上躺着一人，手脚被缚。目光空洞。似是感受到了灯光，此刻悠悠转过头来——正是朱瑶。
　　她发髻散乱，手脚被缚处尽是凌乱的伤痕，一张脸上亦是毫无血色。烛光在她空洞的眸中缓缓跳动。她盯着许昭阳看了一会，似是恢复了意识，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她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自喉中发出：“小姐。”
　　许昭阳心中大恸，看着她骨瘦如柴的身形，只觉五内俱焚。她呜咽出声，竟是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慢慢抚向朱瑶的脸庞。
　　却听得许景阳急道：“不可！”伸手迅速挥掉了她的手。
　　许昭阳诧异的回头望着他，却听得一声如野兽般咆哮的声音自朱瑶喉中发出，床上之人拼命挣扎。手脚不住被拉扯，生生将被缚之处磨破出血，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她此刻面目狰狞，凶相毕露。好似随时都会扑上来的野兽般，恶狠狠瞪着眼前的许昭阳。
　　许昭阳一个趔趄，被身后的许景阳拉着急速后退至安全地带。朱瑶见两人已经远离，遂不再挣扎，慢慢恢复了平静。
　　屋内如黑夜般寂静，只余朱瑶偶尔咆哮的声音。
　　许久，听得一声啜泣，许昭阳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许景阳握了她的衣袖，以防她再次冲上去：“我们寻得她时，便已是这般模样。她当日昏倒在衢州城路边，已被冻了数日，身上并无伤痕。只是醒来后时而清醒，时而失去神智，变得如同野兽般，袭击他人。平日里只要有光亮或是被人碰到，便会凶相毕露。为了防止再次被她抓伤，只得将她缚了起来。”
　　许昭阳转身看他，黑暗中她的眼睛如葡萄般漆黑：“可有寻过大夫替她问诊？”
　　许景阳摇了摇头：“路上寻的数位大夫均是未近身便被她抓伤。如今只怕唯有待她熟睡方可寻大夫重新问诊。”
　　许昭阳默然，片刻后道：“这便请大夫来问诊吧，将她仔细绑好便可。”一手搭了架上的锦帕。端了热水，浸了帕子拧干后坐在床前，细细擦拭着朱瑶脸上的污垢。一点也不介意眼前之人此刻张牙舞爪的咆哮。
　　她擦拭完了脸庞。伸手按住朱瑶乱动的手腕道：“这样你会受伤的，朱瑶，不要再乱动了。你乖乖的，就给你把绳子解开。”
　　伸手自桌上药箱取了金疮药和纱布，细细给她涂完了药，又仔细包上。
　　朱瑶不明所以，只是一直对她咆哮，见她并无反应。反倒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不再面露凶相，一脸迷惘的看着许昭阳替自己的伤口裹上纱布。
　　许昭阳替她的手脚全部上完了药，见她不再挣扎，伸手摸了摸朱瑶的头赞道：“真乖。”
　　朱瑶被她摸了之后并未生气，只是挣扎了凑过了头，示意她再摸。仿佛十分喜欢她这样对待自己。
　　许昭阳善解人意的又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悲恸不已：她此刻的心智已然同野兽无异，同生人接触时，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便会先攻击对方。倘若对方卸下防线，敞开心扉，真诚以对，她便会欣然接受。
　　她起身，端了方才擦拭的水欲出去，朱瑶顿时发出小狗般呜咽的声音，以示不舍。
　　许昭阳回头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出去倒个水，一会便进来。”
　　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朱瑶放心的闭上眼，耐心等待。
　　过得片刻，便见许昭阳重新进来。手里端了一个食盘到床前坐下。朱瑶一见她进来，便立即睁开眼，兴奋的挣扎起来。
　　许昭阳道：“我现在解了你的双手，你可要乖乖的听话。”伸手再次拍了拍她的脑袋。
　　朱瑶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听话。
　　许昭阳见状，便解了她被缚的双手，扶着她在床上坐起。慢慢端了食盘，只见那盘中盛了几道清淡小菜和粥。她一手端了那碗粥，一手执了木勺，舀了粥在嘴边吹了吹，慢慢送到朱瑶嘴边。
　　朱瑶乖乖的吃掉，吃完后仿佛还不够，一脸渴求的望着她。
　　她心中悲伤不已，夹了小菜在粥中一起，一勺一勺的喂着床上的朱瑶。直到一碗粥全部见底，方见朱瑶咂了砸嘴巴，一脸满足的望着她。
　　许昭阳放下粥碗，拿起锦帕细心的擦了擦朱瑶的嘴角。又扶着她重新躺下，慢慢系上绳索。
　　朱瑶亦不挣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缚住自己的双手，似是无限好奇。
　　许昭阳系好了绳索，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一路上舟车劳顿，定然十分辛苦。如今既已吃饱，便好好睡一觉吧。”
　　朱瑶自大金到此处历时将近一月，期间更是因为大雪封路，走得十分艰难。何况她畏惧生人，一路上鲜少休息，如今这般吃饱喝足，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倦意上涌。只是却不闭眼，仿佛自己一旦睡着，她便会离开。便强撑着眼皮盯着床前的许昭阳。
　　许昭阳伸手替朱瑶合上了眼皮，轻轻道：“困了便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必守在你床边。”
　　朱瑶这才放心睡去，不就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许昭阳待她熟睡，方蹑手蹑脚，慢慢出了屋子。
　　甫一出门，便见慕容辰站在门外踱来踱去，一脸阴沉。此刻见了她出来，伸手便抓了她，恼怒道：“朱瑶如今与野兽无异，你可知我这次派去的数十名手下有一半都被她抓伤了？就连齐峰如今都不大愿来见我！怎地你却如此大胆，来来回回这般让人提心吊胆！”
　　他一脸焦灼，每说一句，脸色便暗上一分，待得全部说完，已是乌云压顶，黑着一张脸。
　　许昭阳见了朱瑶那幅模样，本是心中酸楚难当，被他这么一闹。反倒拨开云雾，心情好了不少。
　　“你不必担心，朱瑶手脚已经被缚，不会伤到我的。而且，她如今依赖我的紧，不会轻易伤我。”
　　慕容辰闻言，方放下心中紧绷的弦。只是方才一通火发下来，如今让他骤然由黑脸转换为白脸，却是老大不愿。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许昭阳见他如此，知是已经气消。便笑着摇了摇他的手臂：“好啦，我好不容易才寻回朱瑶，自然担心。王爷又何必同我置气。可是怪我只顾照顾她，冷落了王爷？”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不住瞟着慕容辰。见他面部表情逐渐放松，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嘴角不由得噙起微笑。
　　这个男人，真爱口是心非。
　　慕容辰僵硬的转回身，望着眼前的佳人，终于崩不住，叹道：“罢了，本王就是拗不过你。”
　　一手牵了许昭阳，慢慢上了二楼。

作者有话说

　　歆婳最近会努力存稿，保证日后质量。求亲长评。小说已经写了将近十万字了，但是还木有长评。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