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天下》歆婳

23、冰雪节

　　钟离静静望着她。手中的文书仿若一块烫手山芋，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出了衢州城便是百里大漠，沿着大漠直行数日可至西夏，自西夏偏邦坐船出海，便可至出云。
　　此番一别，终难再见。
　　罢了，她既执意要走，如此便成全了她罢。
　　竟似看开，一手递了文书与她，道：“得君姑娘此言，钟离万分荣幸。但愿日后必有重逢之日。届时钟离必带君姑娘踏遍大金山河，访遍美景。”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淡淡的传过来，在屋中轻轻飘荡着，仿似屋外呼啸的冷风，直入而来。
　　许昭阳接了文书，只翻开看了一眼便收好，尔后认真道：“罗衣何德何能，竟得钟公子数番相助。大恩不言谢，日后如若有罗衣帮助的地方，罗衣必定尽力为之。”
　　她言之恳切，穿透肺腑，显是真心诚意。
　　钟离与她相知月余，却是初次见到这般真挚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暖，微微笑道：“钟离不过是以一己之力，助君姑娘回国而已。唯愿君姑娘日后幸福，便是报答钟离。”
　　他本就容颜俊朗，如今一笑起来，如沐春风。竟好似融化了屋外的冰雪般。
　　许昭阳见他微微笑着，不觉亦是露出一个微笑。却听得钟离面向院门，高声叫道：“拿进来罢。”
　　立时便有小厮进来。许昭阳隐隐约约见小厮手中似是捧了一包白色的东西。待得小厮立在帘外，钟离伸手取了那团白色的物事，轻轻一抖，竟是一件白色的狐裘。颜色胜雪，清新雅丽，十分脱俗。
　　钟离微笑道：“这几日大雪封路，君姑娘暂不必急着赶路。明日正是大金国一年一度的冰雪节，届时会有无数冰雕展出，形态各异，美不胜收。故而今日特来邀请君姑娘陪同钟离一同前往，可好？”
　　他已将外出的衣物都是准备妥当，她自然是不好拒绝。何况那冰雪节，于书中所言，却是美不胜收。既然教她遇上了，当是非去不可的。
　　想到此处，许昭阳不觉莞尔：“如此美景，罗衣当然是要去的。”

　　次日清晨，用了早膳后，钟离便已至寒香园等候。
　　紫嫣服侍了许昭阳穿衣，披上了昨日钟离送来的那套白色狐裘。搀着她出了院子，绕过大厅，穿过抄手廊道。便见钟离于廊道尽头等候。一身紫色华服，身披着同样色系的狐裘。手中仍是拿着初见时那把折扇。
　　天气寒冷，冰天雪地。一众仆役俱是冻得脸颊通红，却无人言语。钟离见了许昭阳出来，微微一笑——
　　果然是很适合她的。
　　她似乎，很适合穿白色。
　　钟离见她今日似乎心情大好。一直抿着红唇，双眸中有藏不住的笑意，不时从他身上瞟过。他心中好奇，开口道：“不知君姑娘何事笑得这番开心？”
　　许昭阳微笑不语，二人此刻刚刚出了寒香园。便见街上熙熙攘攘，各式稀珍首饰古董均有叫卖，好不热闹。
　　钟离护了她在身侧，以防她被人流冲散，身后的侍卫亦是紧紧跟着。如此这番，却仍是阻止不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混乱中，许昭阳感觉手中多了一物。有人在她耳边附语：“三小姐，末将奉王爷之命来接三小姐。但请三小姐放心，末将必会将三小姐平安送至王爷身边。”
　　许昭阳闻言，不由得转头。但见人群之中，一个身穿青衣，身形高大的男子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她微微错愕，却听得人群中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君姑娘？”侧首望去，但见数米之外，钟离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目光触及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尔后穿过重重人群，终于走到她身旁来。
　　钟离适才见她不见，不由得暗暗着急。如今寻到了她，终于放下心来。他吩咐左右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右手轻轻拽住许昭阳的衣袖，道：“钟离冒犯了，如此这番，便不会再被人群冲散了。”
　　他只拉住她的衣袖，并未触及她的左手，显是识礼之人。许昭阳见他左手依旧是执着那柄扇子，不禁又是一笑：“罗衣同钟公子初次相识时，便见钟公子手执此扇，彼时罗衣便甚是不解，钟公子为何寒冬腊月，却要执一柄纳凉的扇子？”
　　钟离垂眸望了望手中的扇子，笑道：“此扇之墨宝，系家父手笔。钟离时常带在身边，用以告诫自己。”
　　那扇骨以紫檀制成，乌黑沉重。扇面则以金笺制成，以草体书着“居安思危”四字，笔走龙蛇，剑拔弩张。一看便知下笔者身份卓越不凡，身居高位。
　　钟离虽是这般说辞，然而心中却不尽然。他虽面带笑意，却不过是他的伪装。心中真正所想，怕是只有自己知晓。
　　许昭阳同他相交月余，从未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只从他言谈举止中看出钟离非寻常权贵子弟。那举手投足的气质绝非普通的纨绔子弟能够模仿来的。
　　他喜穿紫衣，紫色于他而言便是身份的象征。且时刻有护卫在左右。他的身份……怕是……非比寻常罢。
　　许昭阳心中细细忖度，不知不觉便发现二人已行至衢州城的西兴街，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但见雪天之间，无数以冰制成的雕像排列在街道两侧。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彩。那冰雕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上蹿下跳的猴子、引颈高歌的天鹅、身形巨大的大象、各类花卉，小巧别致的屋子……应有尽有，不胜枚举。
　　许昭阳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不觉睁大眼睛，仿若看到新世界般，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只在那街上不住转悠，游走于各个冰雕之间。
　　钟离在一旁见她眉开眼笑，白色的狐裘衬得她肤色越发花容月貌、出尘脱俗。不觉微微一怔，大脑就此停住运转。
　　时间仿若就此停住，他只满眼看到她幸福的笑容。
　　许昭阳此刻正伫足于一座巨大的宫殿冰雕前，这宫殿并非中土风格，数座宫殿俱是圆形尖顶，仿若烟冲般直冲天际。无数个窗子中闪耀着光芒，仿若天边的星辰。
　　许昭阳摸着宫殿前执剑的兵士，只觉这兵士的五官容貌亦是栩栩如生。便凑上去仔细查看。
　　那兵士眼眶深陷，鼻梁高挺，显然不是中土人士。不由得暗暗称奇，却听得身边一个声音道：“姑娘可是喜欢在下的作品？”
　　音调高低不同，虽是咬对了字，调却是一个也不准的。
　　许昭阳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九尺，身穿蓝色厚衫的男子正微笑望着她。
　　那男子身形高大，发色、眉色俱是金黄色，在阳光下十分美丽。肤色白皙胜雪，鼻梁高高挺起，一双眼睛仿若汪洋大海般湛蓝。
　　见她转过身来，男子右手执于胸前，微微低头，道：“在下克莱德曼。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本大人苦逼地刚刚码完这章就上来发了。接下来再码下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