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君王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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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高烧终于不再反复发作。许昭阳亦不再整日整日的昏睡，只是依旧咳个不停。
连日的缠绵病榻，她急速的消瘦下去。身子纤细的仿佛一阵风来，便能把她吹走。
这日钟离又来看她。带了许多东西给她。琳琅满目的一大堆，用匣子装了来送她。
许昭阳打开一看，竟是什么都有。有女孩子的首饰，围棋，碧云斋买的蜜饯，各类书籍；甚至还有一顶雪白的帽子。
那帽子是用白狐的毛制成，通体雪白，戴在头上俏皮可爱。既御寒又美观。
许昭阳取了戴在头上，钟离直夸：“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她久卧病榻，不便起身。两人便在榻上摆了围棋，直从白天杀至黑夜，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直至婢女来唤，两人方醒悟：下了一天的棋，竟是连饭都忘记吃了。
两人对视一眼，腹中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咕噜。复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钟离走了。
陪她用过晚膳后，护卫在他身边耳语几句，他便匆匆离去。
许昭阳躺在榻上，眉头深锁。全然不复之间的笑容。
她不知父亲现在如何，亦不知大哥的状况。
自己如今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内心里惶惶不安，终日不得安宁。满心牵挂着父兄的安慰。
以及一个，她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
慕容辰。
被日思夜想的某个人，此刻正借了月色，在院子中舞剑。
但见夜幕中，慕容辰身形如电，将一柄软剑挥舞得如蛇般柔软。清冷的月光照在软剑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时折射在那张坚毅的脸上。
“王爷。”
略带迟疑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李蒙远远候在一旁，不敢靠得太近。
“什么事？”
慕容辰收了剑。李蒙方走过来，递过一方帕子给他擦汗。
慕容辰草草擦了两下，递给李蒙。
李蒙斟酌着开口：“王爷，宫里派来的人已经催了三次，李公公此刻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慕容辰挑眉：“哦？既然他喜欢等，那便让他候着吧。”
一手负了剑，不急不慢地出了院子。
空气中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沐浴，更衣。”
李蒙急得满头大汗：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有心思沐浴！虽说王爷是皇上的胞弟，可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啊！万一迁怒起来，掉脑袋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慕容辰照例沐浴，更衣，花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跟着李公公，慢条斯理的进了宫。
一进宫，便见慕容骞的贴身太监王公公在大殿前走来走去，坐立不安。见了慕容辰，竟连礼都不及行，匆匆道：“王爷可算是来了，皇上都摔了两副茶盏了！”
王公公说完，便匆忙赶进去通报。
慕容辰整了整衣冠，一进大殿，便见紫雕檀木的伏案后，一张气的七窍生烟的脸，此刻正一脸铁青地望着他。
慕容辰长伏于地，高声道：“臣叩见皇上。”
空气凝结，大殿里安静的连烛芯轻微爆破的声音都能听到。
慕容辰伏在地上许久，方听见头顶一声无奈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慕容辰起身，正了正衣冠后，便在伏案前坐了下来。淡定地看着眼前身穿龙袍的慕容骞。
他刚刚站定之际，粗粗打量了一圈大殿，见伏案右前方有一圈淡淡的水渍。想必是慕容骞刚摔了茶盏，太监只来得及收拾了碎片。
“天底下，大约只有你敢让朕等这么久。”
慕容骞开口，脸上的怒气慢慢消失不见，变成了无奈。
慕容辰不置可否，悠悠道：“皇兄过奖了。据臣弟所知，让皇兄经常等的，并非臣弟一人。”
此话一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登时涨红了脸，怒道：“六弟！”
炎国的百姓无人不知。
当今皇帝慕容骞，是个情痴。
那时慕容骞还只是太子，住在东宫殿里。
教导他的太傅姓鱼，叫鱼长孙。
皇上派了几名与他同龄的大臣之子一起陪读。不想，竟有个胆大妄为的女孩儿混在里头，与他一同上了一年学。
初时，慕容骞只觉得这“小子”长得十分娇小，身高只到他的胸口。
后来发觉，这小子与旁人不同，一点也不畏惧他太子的身份。且经常挑战他的底线：爬到树上掏鸟窝，踩死了父皇赐给他的南域绿萝；将太傅留下来的作业写的乱七八糟，竟拿他写的充数……
虽然后来被拆穿了。
这些，都只是小事。
慕容骞起初不以为意，反是乐在其中。
皇宫沉闷，身边的人亦是畏惧他的身份，如今竟有个人丝毫不怕他，让慕容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
于是，慕容骞对“他”，多了一份关心。
常常带她到殿内玩，忽略他砸碎的不计其数的珍宝；偷偷带她去父皇的藏经阁，两人一同翻看着前朝纪事，笑得前仰后合；带着她进后花园里放风筝，冲撞了父皇的妃子，害得那个妃子险些小产。
那次，他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然而，他却并不难过。
直到有一日，陪读的孩子中，有的孩子嫉妒她和慕容骞走得近，吵了起来。
争执中，几个孩子按捺不住，合起来将她打了一顿。被闻讯赶来赶来的慕容骞阻止，带她去了东宫殿包扎。
慕容骞替她满是淤青的脸上了药，听她忿忿不满地抱怨。尔后伸手解了她的腰带，查看身上是否受伤。
她伸手阻止。
慌乱之中，慕容骞的手碰到了女孩柔软的胸口。
慕容骞愣住。
“啪。”
一巴掌甩在慕容骞的脸上。
养尊处优的太子何曾受过此等羞辱，脸色登时涨红起来。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女孩儿飞快地跑了，留他一人原地尴尬。
后来她便再没出现。
此时，慕容骞方发现自己竟是十分思念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他按捺不住，询问父皇是哪位大臣之子，却看到了父皇茫然的表情。
半年之后，慕容骞陪同自己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端敬皇太后一起去静安寺上香，竟在路上发现了鱼太傅携着她在集市上闲逛。
彼时，女孩儿身穿鹅黄色浅衫，梳着小巧别致的包子头，一笑起来，两只明亮的眼睛便眯起来，十分可爱。她拉着鱼太傅的手，欢快地笑着。清风扇动，不时露出一条藕节般白玉的手臂来。
慕容骞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半年来不曾说出口的思念倾巢而出，将他袭击的体无完肤。
他慢慢下了马，径直走到她面前。脑中思索了半天，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鱼太傅见了他，知是瞒不过去，只得告罪：“小女映雪顽劣，得罪了太子，望太子网开一面，饶她一罪。”
原来她叫鱼映雪。
却见鱼映雪躲在鱼太傅身后，一脸戒备，却又十分渴望地望着他。
那小鹿一般的眼神，看得慕容骞心头一震。
两人就这么呆呆望着，竟一句话也不说。
鱼太傅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中已知了个大概，叹道：“罢了，映雪，爹在聚州台楼前等你。”
扯过小女儿紧紧拽着的衣袖，叹着气走开了。
鱼太傅一走，鱼映雪顿时觉得无所遁形。只低着头，不停绞着鹅黄色的衣袖。间或抬头望一眼慕容骞。
这一眼，将慕容骞仅存的理智也击得荡然无存。
他拉了鹅黄色的身影入怀，闻着少女头上的芬芳，幽幽道：“这大半年，你竟都不曾想我吗？”
怀中的少女一僵，以行动回答了他：伸出双手，慢慢环住了慕容骞的腰。
那一年，慕容骞十八岁，鱼映雪十四岁。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君王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