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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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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细若猫咪般的啼哭,又一个幼小的生命降临人间。
沈梅抱着小粉团凑近床上满头汗水的女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女儿很漂亮。”
女子露出一丝虚弱无力的浅笑,疲惫地睡着了。
门刚推开一道缝隙,在走廊里等了很久的家属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将沈梅围住。
“生了吗?男的还是女的?”中年妇女一脸期待。
沈梅轻轻颠了下怀里的小粉团笑着伸出手:“是女孩,您抱——”
话音未落,对方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看也不看她怀里的包裹,啐了一口:“赔钱货!”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临走还不忘拽走身侧一直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的年轻男子。
“哎,产妇还在里面呢,你们也不管了?”沈梅追问了一声。
母子二人走得决绝,仿若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以及襁褓里细弱的哭声。
“什么人啊……”沈梅气得想骂人,低头一看哭得可怜的孩子,忙哄了几声:“多可爱的女娃娃,有些人不识货,宝贝啊,别搭理他们。”
沈梅产假休足了六个月才回来上班,在家抱儿子抱惯了,见到别人家的娃娃自然也爱不释手。
尤其这个女婴又是她上班后接生的第一个,感情自然不同。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奶奶和父亲?
转眼,孩子出生三天了,期间孩子的父亲只露了匆匆一面就不见人影,其他人更莫提。
产房里陆陆续续又添了几位产妇,每一家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唯独最先来的那位,形单影只,让人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暗自唏嘘。
到了给婴儿们喂母乳的时间,沈梅领着另外两个小护士推着车将孩子们送来。
白燕看到女儿,脸上才算露出几分笑意。解开衣襟喂奶,女儿吃了几口就扭过头,嗷嗷地哭。
白燕怕吵到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哄。
沈梅见了,忙过去抱起孩子,边哄边给白燕做示范,末了扫一眼桌边的饭盒,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吃这个?”
医院里有个产妇配备月子餐,实际上自家都会准备各种粥汤补品,根本没人吃那个。
只除了白燕,没人给她送饭。
沈梅怒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对白燕说:“别吃这个了,一会儿我给你送些能吃的过来。”
没多久,龙志刚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拎着满满的保温饭盒出现在护士休息室。
彼时,沈梅还抱着白燕的女儿,逗得开心,儿子来了也不松手,指挥着龙志刚将饭盒里的粥单独盛出一碗来。
“晚上叫妈做点鲫鱼汤,明后两天也多做些红枣小米粥这些有营养的。”
龙志刚听完,目光下意识地朝沈梅胸口瞟去:“不够吃?”
“去!”沈梅瞪他一眼,用下巴一指怀里的孩子,“给这孩子的娘吃。”
沈梅同龙志刚讲起了白燕母女可怜的遭遇,龙志刚哼哼呀呀地听着,末了总结一句:“真不是东西。”
沈梅用力点头。
白燕喝着沈梅送来的粥,边喝边默默流泪,沈梅劝道:“月子里不能哭,对眼睛不好。那样的婆家,不要也罢,自己带着女儿,也能过。”
白燕生得漂亮,典型的江南女子,却极为命苦,十几岁从南方出来打工,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苏广生。苏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宠着惯着,不学无术偏偏眼界还高,倒是一眼就相中了白燕。白燕起初不愿意,耐不住苏家出的聘礼丰厚,想到老家还有两个要念书的弟弟,白燕便咬牙嫁进了苏家。
公公过世早,婆婆又生性刻薄难相处,苏广生对白燕也不好。如今,她又生了女儿断了苏家香火,往后想必更没有好日子了。
沈梅连声叹气,回到休息室见龙志刚靠坐在一边正打着盹,自家儿子在床边爬啊爬,去够不远处的女婴。
沈梅忙走过去,还是晚了,眼见儿子利如纸片般的小指甲在女婴的脸蛋划出一道极细的口子,她气得狠揍儿子的屁股:“臭小子,毁了人家姑娘的容你负责啊!”
才五个多月的龙飞侠莫名被打,痛得嗷嗷直哭,惊醒了睡梦中的龙志刚,听沈梅说了原委,他却哈哈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破相,真破了,大不了咱家负责就是。”说罢接过还在抹泪的儿子,捏着他的下巴一本正经地道:“男子汉要敢作敢当,知道吗?”
2.成长
白燕为女儿取名叫“苏糖”,希望能人如其名,有个甜蜜美满的人生。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和沈梅情同姐妹,出院时仍一口一个“梅姐”叫着,沈梅也舍不得软糯的苏糖,答应了白燕有时间就去看她。
命运似乎早就注定了似的,没多久,龙志刚在单位申请的房子批了下来,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搬了新居。
房子是统一批的,住进来的自然都是局里的同事。沈梅和龙志刚买完菜回来,一路上正和遇到的熟人们打着招呼,结果就碰上了白燕抱着女儿,她前面几步远则是苏广生。
白燕刚出月子,怀里抱着女儿,勉强空出的一只手还拎了一个行李袋吃力地走在后面。
倒是苏广生,两手插兜,叼着颗烟,走得那叫一逍遥。
沈梅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蹭蹭走上前,指着苏广生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媳妇抱着孩子还拿着这么沉的东西却一点忙都不帮,她生孩子的时候你也不在,活该没人给你生儿子!”
苏广生冷不防被一个女人跳出来骂,还句句戳他痛处,立时急了,烟一吐就要动手,反被龙志刚伸手一挡反拧在身后。
“怎么,还想跟女人动手?”
龙志刚认识苏广生,或者说,局里没有人不认识这个败家子。他父亲死得早,母亲是有名的泼妇,之前在局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演足了戏磨得领导委实不耐烦了,勉为其难让他接了父亲的班,又间接得了一套房子。奈何苏广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当不了警察,只能做个司机,算是份闲差。
苏、龙两家就这样成了邻居,同一个单元楼里住着。白燕和沈梅越处越好,虽然回到家关起门来依旧会受气。
龙飞侠和苏糖三岁那年,白燕的婆婆因为和菜市场的小贩因为缺斤少两吵了起来,老太太一气之下怒火攻心爆了血管,一命呜呼。
白燕松了半口气,家里折磨她的人少了一个。
死了母亲的苏广生,更是没有累赘了,索性连班也不上,整日和外面的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没多久就败光了家里的积蓄,又开始变着法儿找白燕弄钱。
白燕靠着自己打工赚的钱勉强维持着家计,她心灵手巧,不仅做得一手南方地道美食,还会用缝纫机做衣服。
街坊邻居见她可怜,时不常地找她做些衣服接济她,平时省下来的边角布料白燕就拿来给苏糖做花裙子,给龙飞侠做各种人偶玩。
龙飞侠见到白燕比看见自己亲妈还开心,他喜欢吃白燕做的梅子焖鸭、酒酿圆子、桂花莲藕,还喜欢拿着白燕给他做的人偶去和小伙伴们玩傀儡戏。
这种时候,苏糖往往都是龙飞侠的跟屁虫。
苏广生臭名远扬,小孩子们都知道,他们不愿意带苏糖玩,还编歌谣来取笑。苏糖气哭了,躲在家里任龙飞侠如何叫也不肯再出来。
后来有一天,龙飞侠又来敲苏家的门,苏糖不开,龙飞侠擂门擂得震天响,叫嚷着不肯走。苏糖这才慢吞吞地打开门,龙飞侠窜进来,拧开水龙头不停地用水抹脸,苏糖走过去一瞧,才发现流下的水都是红的。
“鼻子还流血吗?”龙飞侠扬起脸,水珠不断的往下淌,前襟浸湿了大片。
苏糖摇头,踮起脚拿毛巾帮他擦干。
“还好还好,要是被我奶奶知道,她非得拿着鸡毛掸子追我满街跑。”龙飞侠长舒一口气,随即得意洋洋地拍着她的头:“今天我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有我在,你别怕。”
苏糖一愣,低头紧紧握着毛巾,龙飞侠以为她要哭,慌手慌脚地想要哄,苏糖却突然抬起头,翘首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啄,女孩柔软的唇瓣像开在田野里的花朵,带着似有若无的馨香,瞬间将某人石子般的心融成了一汪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