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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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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从商场走廊内调出了监控录像,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不过从画面上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苏塘从程毅的办公室里出来,一脸愤怒,而程毅紧接着追了出来想要将她拽回去,苏塘拼命挣扎的举动激怒了程毅,被按在墙上施以暴行,反被苏塘推开撞向身后的护栏,结果越过护栏头朝下栽了下去,以致头骨爆裂而亡。
有法医详细的报告书,也有不可推翻的确凿证据,嫌疑犯又主动认罪,这件案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板上钉钉。
“正当防卫的确不需承担刑事责任,不过出了人命就另算。苏小姐最终会被判几年,就要看主审法官的同情心了。”
卓朗对着电话那端的程致轻笑一声,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嘲讽。
“只是这样?”程致的眉峰紧拧在一起。
“我十分理解程先生您此刻的心情,所以我可以给您提个建议。死者生前也算E市的公众人物,花边新闻不少。如果这些负面新闻能做为佐证出现在法官手里,用舆论把死者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法官和陪审团们在量刑时一定会考虑这些因素,从而对苏小姐的刑罚降到最低,甚至是缓刑。”
卓朗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出得有点损,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身为律师,他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维护当事人的利益。
“这个不难。”程致松了一口气,掐灭指间的香烟,挂断电话,靠坐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这应该是他目前为止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下飞机没来得及回家休息,他就接到程毅的死讯和苏塘出事的消息,匆匆赶到警局却连她的面也没见上。
回程途中听说程剑锋住进了医院,他忙赶过去却在病房外听到程老爷子嘱咐律师一定不能放过凶手。
他不由地失笑,果然,老头子还是疼他那个大儿子的,即使那是个不争气的废物。
他没有踏进病房,而是打给助理,安排他找律师为苏塘打官司。
苏塘不能有事,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温暖了。
在见到苏塘本人之前,结合着龙飞侠之前的描述和卓朗自己的想象,在心里大概拼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男人的眼中,女人只有两种,美的,丑的。
苏塘毫无疑问是属于前者,她长得很美,皮肤白皙,五官无可挑剔,唯一不足的就是身材有些单薄,神情也淡漠清冷,联想到她坎坷的前半生,宛如细雨中的百合,让人心生怜惜。
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挥去,端正了神色朝苏塘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苏小姐,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卓朗,程先生委托我做你的辩护律师。”
她点了下头表示了解。
卓朗翻开记事簿,写下时间和地点,随后问出第一个问题:“苏小姐,请描述下您和死者之间的关系。”
虽然之前已经从程致那里了解到所有的信息,卓朗还是没有放过每一个细节。
这个问题苏塘并不陌生,几天来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于是没有多做迟疑地答道:“他是我先生的大哥,偶尔见上一面,不熟。”
记录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卓朗抬头提醒:“苏小姐,容我纠正一下您的用词,在法律上,你和程先生还没有正式登记结婚,所以他还不算是你的‘先生’。”
苏塘一直微垂着眼,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细眉微挑,似乎极不认同他的话:“卓律师是在向我科普法律知识吗?抱歉,我书读的少。不过我认定了他,不管法律承认与否,他就是我先生,一辈子都是。”
卓朗没想到只是一个用词而已,竟引得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打破了留在他心底的清冷印象。
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支在桌上,友好地笑道:“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眼下不合时宜,我本人还是很想倾听你们的故事。”
“这和案子无关。”苏塘冷冷地打断,显然不愿多谈。
“好,那我们继续。”卓朗毫不在意地耸肩,重新提起笔,“据我所知,程家人并不看好你们,尤其是程致的父亲。我想问,程先生和他们的关系如何?父子之间,还有兄弟之间?”
苏塘警觉地抬眼盯着他,半晌,露出见到卓朗后的第一丝笑容,却是带着无尽的嘲意。
“你不是我的辩护律师吗?怎么话里话外却好像在偏帮程家?你想引导什么?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程致授意我做的,我杀了他大哥,他就可以接手程家的一切?抱歉,让你失望了,人是我杀的,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苏小姐,你想多了。”
苏塘别过眼,接下来的问题回答地很敷衍。卓朗明白此行问不出什么,适时地停下,合上记事簿,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警员。
“今天就先到这里,苏小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摒除我的身份不谈,站在个人的立场,我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哪怕是为了外面那些担心牵挂你的人。”
他所指的,不单单是程致,他知道,苏塘一定明白。
卓朗和苏塘谈话的时候,安怿就在叶星的办公室等他。
安怿原以为叶星一定和她印象中那些女警一样,英姿飒爽,雷厉风行,梳短发穿制服,和男子没太大的区别。
然而真实的叶星却不同,短发素颜下,是一张不输于大多数女孩的明丽面容,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她的皮肤并不白,是那种很阳光健康的小麦色,一说一笑间,露出雪白的贝齿,让人看着便觉心情舒畅。
因为龙飞侠和苏塘是旧识,所以他暂免了关于这件案子的跟踪调查工作,全权交给叶星负责。叶星很上心,连她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件事的立场上,公与私究竟哪个占的分量更多些。
是以,在不公然违反组织纪律的前提下,叶星也想探探安怿的口风,看看苏塘的胜算究竟能有几成。
虽然,希望是那么渺茫。
无奈地是,安怿虽然顶着“秘书”的头衔,对法律却是知之甚少,对卓朗的具体工作也从不多问,所以能提供给叶星的信息少得可怜。
好在,卓朗没和苏塘谈多久就出来,间接解救了安怿。
回去的路上,安怿开始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做他的秘书。之前,是高昭和桑恬的好意,而现在,自己的想法已和那时大不相同,她既然要留下来,就该有更长远的打算,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过,这些想法都要放到蒋暖和林怀卿的事情解决之后了。
卓朗一路上话不多,安怿思考完自己的事,转头看向他,直觉告诉自己,他现在心情并不算好,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案子不顺吗?”
他摇摇头,却是长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地低声嘟囔着:“我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破职业……”
安怿哑然,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卓朗为什么会读法律,她当然知道。当年,卓朗的母亲蓝梦毅然同卓文涛离婚,转而嫁给安学明。卓文涛自此酗酒成性,又受了不怀好意之人的蛊惑,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最后锒铛入狱,在狱中自杀。
少年时期的卓朗,一直坚信卓文涛是含冤而死,立志读法律做律师,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卓文涛翻案。
只是,命途多舛,后来又发生了种种变故,卓文涛的案子铁证如山,并非冤假错案。更讽刺地是,那个一直活在卓朗心里坚毅伟岸的父亲,却是一手做成他和亲生父母分别二十年的罪魁祸首。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了下来。那时的梦想还很美好,甚至还在高昭面前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现在想想,幼稚得可怜。
这世间,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有欺骗、争斗、贪念、邪恶,所谓的公平正义,所谓的人间净土,全都只存于理想中。
程致的动作很快,没两天,程毅生前的绯闻皆连被挖掘出来,甚至可追溯到他大学时期脚踏多条船,女友从班花系花一路升级到院花校花。工作后顶着程家大少爷的头衔更加不知收敛,妻子孕期包养小明星被狗仔队拍到上了娱乐版头条,妻子一气之下打掉孩子离婚远走国外。
程家大少因此事被程剑锋痛骂,乖乖地闭门吃了一年素,出来后虽然没以前高调,却另辟蹊径,玩起了地下情。他出手阔绰,自然有数不清的女友主动送上门,只要那些女人哄得他高兴,珠宝首饰、名车房产,眼睛都不眨地拱手相送。
“开花店的、开酒吧的、开舞蹈室的、开宠物店的……呵,他口味真杂!”安怿浏览着网页上的最新新闻,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扯扯卓朗的袖子连连惊叹。
程毅的种种“光辉事迹”为她开辟了另一种眼界。
“还有模特、教师、白领、医生……各行各业不胜枚举。”卓朗摇头失笑,“这个程致,黑起自家兄弟来还真是不遗余力。”
“这种人渣,连亲弟弟的女朋友都不放过,没必要和他讲什么兄弟情!”安怿愤愤不平地敲了一下桌子。
卓朗抿了一口咖啡,心情终于有了一些舒畅。
他要的就是现在这种效果,以程毅的身份,他被杀的事情要压住是不可能的,而在案子受审之前,舆论之势造的越大,对苏塘越有力。
现在这种一面倒的状况,很多人都呼吁司法界对苏塘从轻审判,程剑锋想要为长子翻盘,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有点奇怪啊……”安怿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着,转而看向卓朗,“同样是程家的儿子,似乎所有的风头都被老大抢光了,倒是那个程致,好像安安分分的,绯闻为零。”
安怿这么一提,卓朗也觉察出几分异样,放下杯子在网页上查找和程致有关的信息。
查询的结果和安怿所说差不多,程致自小在国外长大,读书时成绩优异,毕业回国后先在外地的分公司历练,从底层做起,半年前才调回本市总公司,很得其父器重。
仅此而已,干净地有如白纸。
若不是此次程毅的死牵扯出苏塘来,想必没有人会知道,程致竟然会有一位相交多年的女友,和一个五岁的私生女。
所谓豪门,总有一些掩盖在光鲜外表下的丑恶。
搁在桌上的电话响起,他随手接过,是警局打来的。
叶星握着话筒,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前的那份报告,面色迟疑:“卓律师,看守所刚刚送来苏塘的例行体检报告,上面说……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