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苏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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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起伏，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挣扎也罢，争取也罢，结局是我们预料不到的。
天启年，天宁三十五年，初九。
雪下了一整夜，晋华宫被白雪覆盖，宫墙外只剩下那一片红梅林依旧绽放着耀眼的红色。
梅雪走在一群太监宫女的最前方，她的手中托着一个紫檀托盘，托盘上有一卷黄色的圣旨和一杯酒。
这盏酒，是圣上下旨赐予苏皇后，苏沁的，一张圣旨，一杯毒酒，这将是苏皇后的归宿。
穿梭在去晋华宫的小路上，梅雪望着手中的两件物件，思绪万千。
天启年，天宁三十五年，初一，八王爷楚轩发起宫廷政变，在最短时间控制了后宫。皇上被杀，八王爷以先皇帝遗召传位于他，迅速稳定朝堂。
后宫乱成一片，仅云水宫和晋华宫宫门紧闭，仿若遗世独立。在一片惶惶不安中，梅雪以为难逃一死的时候，云水宫的宫门打开了。
云水宫宫门被一群侍卫围住，在众多侍卫统领簇拥下，一容颜俊美，浑身散发着王者气息的年青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走进云水宫，望见那斜躺在贵妃椅上小憩的贵妃柳芜，脚步立刻放缓放轻。男子面露喜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梅雪诧异不已。
后来，梅雪知道这个男子便是夺位成为当今圣上楚轩，而贵妃柳芜则是楚轩最为心爱的女子。
送柳芜进宫，只是夺位的一部棋局，若无柳芜提供的宫廷兵力部署，则没有八王爷的今日。而今大局已定，前尘往事才被知晓。
一张圣旨，柳芜被封为皇后，等皇后大典之后，便入主晋华宫。而最初的苏皇后得到的同样是一张圣旨，唯一不同的是，苏皇后还多了她手中的一杯酒，毒酒。
晋华宫，梅雪来过不少次，可每一次来，她都是同样的感受。晋华宫，太清冷了。雪白色的雪是冷的，红色的宫墙同样孤零零的立在远处，站在大殿里的苏皇后苏沁更是清冷到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清冷，是梅雪永远无法忘记的一道风景。
似乎早料到了最后的结局，苏皇后出奇的平静。圣旨之后，那一杯毒酒，她并没有拒绝。
“她没有来，甚好。”苏皇后望了一眼晋华宫的宫门，展露出优雅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将毒酒一饮而尽。
梅雪不懂，那最后一句代表了什么，或许，她一直太过于天真，一直看不懂这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
酒，尽了。苏皇后倒在了雪地里，她那一身的红色和地上的白雪煞是突兀，让雪梅心底泛起了一种无力的苍凉。
雪，又开始下不停。苏皇后的尸体被简单的包裹后，草草下葬。有人说，苏皇后的尸体被焚烧了，也有人说苏皇后的尸体被抛去了宫外乱葬岗。
真相是什么，也许并没有人知道。
天启年，天宁三十五年，正月十六，柳芜皇后入主晋华宫。
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后柳芜的风头后宫佳丽无人可及。然而，梅雪却发现，从入主晋华宫之后，柳芜皇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依旧是一袭紫衣，只是，明艳动人的容貌下隐藏着的气息更加凌厉，让人不敢靠近。梅雪，发现柳芜皇后经常半夜醒来，然后望着晋华宫的一片梅林发呆。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如今，梅雪是唯一一个得以近身伺候的宫女。
“那天，她说了什么吗？”
雪，还在下，窗外是漆黑的一片。摇曳的烛火下，柳芜皇后的背影显得有些虚无，连同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不真切。
梅雪的身影一愣，她不太明白柳芜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那天就是倒在那片雪地里的吗？”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梅雪总算明白柳芜皇后问的是谁了。
“她没有来，甚好。”梅雪想了想，说道。“苏皇后只说了这一句话，便饮了酒。”
茶盏落地的声音，在梅雪不知所以的时候，她的手碗被用力地握住。
“你，再说一遍。那日，她的神态语气，再说一遍。”手腕处火辣辣的疼痛，梅雪却不敢违抗。
柳皇后入主晋华宫后，处死了不少宫女，这些宫女有些是一直陪着柳芜的，也有一些是原来苏皇后留下的，还有……
王贵人，据说王贵人也是八王爷送入宫的人，柳芜被封皇后，王贵人也得了封号，封了丽妃。可是，柳芜皇后只凭着丽妃未曾请安，便让人打断了丽妃的腿。丽妃告状到圣上，圣上对此只是一笑而过，甚至安慰柳芜莫要被气坏了身子。
后宫一片惶恐，方才知道柳芜受宠若斯，再无一人敢冒犯于她。
“说，那日她怎么说的？”柳芜声色俱厉。
“她没有来，甚好。”梅雪模仿那日苏皇后的神情和语气，缓缓道。她本就有几分和苏皇后神似，夜色中，她的容貌在灯影下也有些模糊，这一模仿起来，更是唯妙唯俏。
梅雪的手碗，被突然松开，然后她被拥抱进一个怀抱里。拥抱，是那样的用力，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梅雪的心剧烈跳动着，她紧紧咬住牙关，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有种莫名的欢喜，又有莫名的忧伤，还有害怕……
拥抱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芜。
在梅雪六神无主的时候，她又被猛然退开。
“滚，你滚出去。”沙哑的仿佛哭的声音响起。
离开怀抱，梅雪心底一阵失落。
有些事，发生了，你就永远无法当它没有发生。
梅雪，纠结了很久，望着她从未见过的如此失态的柳芜，转身离去。片刻后，她捧着一个小盒子，来到柳芜身侧。
“这是那一日，苏皇后倒下后，我从她身边花台下挖出来的。”梅雪不止一次的恨自己多事。
那日苏皇后饮酒后，多看了身后的花台一眼，她一直觉得奇怪。所以，入夜后，趁着晋华宫无主，她借故宣布召书遗落了东西为由，让侍卫放她进了晋华宫。
晋华宫在苏皇后赐死后，宫殿里摆放东西全被清理了，也不怕她拿走什么。况且，她是柳芜皇后的贴身丫鬟，侍卫便卖了人情。
花台的土，她仔细查看过，有被动过的痕迹。所以她挖开了土，然后看到了这个盒子。
盒子带着锁，梅雪不懂如何打开，可是……她知道柳芜是可以的。因为，她无看到过柳芜摆弄过各种复杂的锁头，以及如何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完好无损的打开锁头。
要不要交给柳芜，梅雪犹豫不决了很久。最终，她还是没有交出盒子。或许，她也不懂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这盒子里有些她害怕的东西。
人，本能地逃避不想发生的事，再正常不过。然而。天意难测，梅雪没有想到过，她终究是把小盒子拿了出来。
柳芜抚摸着盒子，脸上的神色是梅雪未曾见到过的温柔和悲伤。
梅雪的心狠狠的疼痛起来，她咬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打探不该知道的事情。
离开大殿后，她仿若听到了锁头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她远远听到了比哭还难受的笑声。
那一日，她仿佛窥破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若是因为这个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她却不后悔。
原因，或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芜静坐在黑色里，望着手中的一叠娟秀的字迹，手指的指甲嵌入了手掌心中，她却仿若未觉。
芜 ：
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便代表你是明白我的。若你是明白我的，我赐死的那一日，你便不会来。若是如此，我想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你是否觉得奇怪？我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从你入宫的第一天，就是我的预谋。楚轩为了让我毫无牵挂入宫，谋了我全家性命，他只以为我不知，却不知我并非愚昧无知之人，只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罢了。
假意深爱楚轩，我入宫为棋子，取楚轩信任，被其力捧，圣上不得已封为后。然，虽为后，后宫却多事之秋，尽管数次暗中提醒圣上小心，然圣上多疑少决断，于宫外楚轩束手无策。
眼看楚轩计谋要一步步实现，我怎可甘心？天可怜，我知道楚轩有一深爱的青梅竹马，那便是你。虽被保护的很好，可我也有办法。边关危急，我建议圣上派楚轩迎敌，楚轩不得已离开京城。他的离开，为我争取了时间，我将你划入了选秀名册。
待楚轩回京，你已入宫。为不让他借故带走你，我从圣上那里为你讨了封号，桃妃。有了封号的妃子，即便是楚轩势力滔天，一日他不为王，也无可奈何。
我让你入宫，楚轩得知是我所为，恨我入骨，断了和我的联系。我知道他必然会暗中联系于你，让你和我争锋相对。
这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你若不和我争锋相对，我反倒无法实施计划了。
你的喜好，性格，我了若指掌。我知道你会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
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是什么？杀了这个人？当然不是。这样的死，太过于便宜了。
杀人，诛心。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报复。楚轩有朝一日得到王位，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如此聪慧，必然懂的。你，就是我最大的棋子。
夺取了你的心，楚轩一生都生不如死。他虽是有狼子野心，可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而你恰巧就是他的软肋。
只是……
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芜，第一次见到你，那日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你的眼睛是那样的清亮，干净地犹如一片深潭。
为什么，会是你呢？
偏偏是你。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或许，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有你的梦。
如今，梦该醒了。
再见了，芜，再也不见。
沁
柳芜将头深深埋入衣袖中，无声无息的水痕侵透了袖口。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笑，只是那笑声太过凄厉，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切。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你深爱的人是楚轩。所以，我眼看着你被赐予毒酒。得不到，不如毁去。可是……为何，我不敢相信你一次？”
”哈哈哈哈………”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已惘然……”
烛台倒在了地上，跳跃的火光从小变大，然后吞没了整个宫殿。
晋华宫一夜大火后被荒废了。红墙残瓦还是是原来的模样，只剩下几个宫人，无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或许，人生也是一场梦。我们是棋子，是棋局，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梦。庄生晓梦迷蝴蝶，我们是庄生，还是蝴蝶？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苏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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