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梦 （短篇集）》魅如初

20、不夜（四）

　　十、沉没

　　如果夜是黑色的波浪，我愿在这无边际的时间里沉没。陶子璇坐在16楼的卧房中，偌大的飘窗让夜色仿若融入了房间之中。

　　窗外依旧是绵绵的细雨，似乎突然间到了雨季，这天空的雨滴便如同断线的珠子，淅淅沥沥，延绵不绝。

　　手中依旧握着泛着黄的黄梨木手链，刻着楚洛歆三个字的珠子在拇指和食指间来回摩擦，陶子璇没由来的觉得悲凉。

　　不是悲伤，而是悲凉。

　　没有星的夜晚，她才敢如此放肆情感脆弱，就好像这无边的夜色将她伪装的坚强狠狠的撕裂，让她不得不去面对那赤裸裸的疼。

　　思索的本身就是痛苦，何况，思索的结果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去面对的。

　　倒了一杯红酒，苦涩的甜味滑入咽喉，被风吹乱的发丝就如同她此刻的心绪，杂乱无章。

　　嘟嘟，短信的声音。

　　陶子璇打开手机，苏木溪的短信：“来办公室，我给你看我的设计图。我等你。”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五十分。苏木溪搞什么鬼，她不懂。正如同她不懂今天的苏木溪为何突然的冲出办公室。

　　去，还是不去？

　　又是一项烦心的事情。苏木溪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让她烦乱。不过是一场交易，不过是一场为了尊严而挑起的战争，为何，不经意间她却在苏木溪眼神中看到了悲伤。

　　犹疑不决不是她的性格，思考片刻，她提着包，朝着办公室走去。她到真要看看，苏木溪能拿出什么样的设计。

　　办公室安静，22楼的办公室透出的昏黄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渺小。

　　苏木溪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凝视着电脑屏幕，年轻骄傲的脸上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沉稳。她的身子挺直，面色凝重，然琥珀色目光中却是黑色的伤。

　　“你，来了。”苏木溪淡淡道，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陶子璇。

　　轻轻点头，陶子璇走到苏木溪身畔，拉过椅子坐下。“让我看你的设计图。”陶子璇的声音淡然，没有多余的情绪。

　　苏木溪眼神一暗，她将电脑屏幕推倒了陶子璇面前。

　　雨天的夜晚，一个女子在电话亭下凝望窗着对面高楼的窗户，黑色的夜交织着闪电，仿佛可以听到隐约雷鸣。而对面高楼，只有一扇窗户的灯光亮着，隐约可以见到窗户中的人影。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无雨，我亦留此地。”画面的右侧，一行淡淡的行书小字，似乎在述说无声的等待，青涩的悲伤跃然纸上。

　　画面简单，却很有意境。

　　陶子璇不得不佩服苏木溪的设计图，情景意无言的交汇，是一个绝佳的设计。

　　“很好的设计。”陶子璇推开电脑。

　　“你不想知道，创意的灵感来自哪里吗？”苏木溪回过头，凝视着陶子璇，问得认真。

　　沉默。

　　“你不想知道，可是，我却想说。”苏木溪说完拉起陶子璇站起来，推开陶子璇办公室房门，将她拉到了办公室的窗户前。

　　“知道吗？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一个电话亭。而今天下雨的时候，我便在那里。”苏木溪的手握着陶子璇，很紧，很紧，似乎怕这一放手，眼前的人便又会如同以往一样，消失不见。

　　夜色似乎更浓了，陶子璇望着苏木溪，突然间心疼起来。没由来的疼。

　　十一、喜欢

　　夜色，在悄然流逝，于此同时流逝的是否还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陶子璇的目光落到被苏木溪紧握的手腕。

　　苏木溪的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白皙细长在指节如今紧紧的握着她是手腕，可以瞧见细微的青筋跳动。

　　陶子璇打量苏木溪的同时，苏木溪的目光也缠绕在面前这个神情冷清的人儿身上。

　　该如何去形容如今的人？那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淡淡忧愁，让人忍不住揪心的疼。她想要靠近，却又是那样轻而易举的被那冰冷的一个眼神就拒之千里之外。

　　“放手。”陶子璇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声音清冷不带情绪，像是完美的电脑语音。

　　陶子璇离苏木溪如此近，她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可是那清冷的声音却让她觉得她们是如此之远。如同她手中紧握的人，只是她的幻影，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你要我放手？”

　　苏木溪的心狠狠的疼了起来。那样的疼痛是如此明显，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放手，是想说让她下她的手腕，还是其它。

　　“放手。”陶子璇的目光对上苏木溪漆黑的眼眸，再一次开口。

　　“呵呵。”苏木溪移开了目光，她在陶子璇的眼底看到了如今的自己，迷茫、慌乱和不知所措。

　　苏木溪的手缓缓放开。不是她愿意，而是她如果不放下又能如何？她，苏木溪，有自己的骄傲。

　　“我们的赌约还没有结束，不过，从今天开始，赌约作废。我不再需要这样的赌约。”她抬头望着她严肃而认真。苏木溪退开半步，离开了陶子璇的气息。

　　离开陶子璇环绕身畔的气息，她的心像陡然空空了一般，然她依旧没有迟疑。很多的事情，她想要在陶子璇的身边，而不是这样的一个赌约。

　　“好。”陶子璇没有犹豫，干脆而决绝，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决定。

　　苏木溪沉默着，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躁。她不是如此不洒脱的人，可现在她的洒脱却荡然无存。

　　是否，每一个人一生之中必然会遇到某个人，在这个人面前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洒脱起来。像是被被命运的牵扯的玩偶，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陶子璇，我，喜欢你。”苏木溪垂下眼眸的声音低沉沙哑，她自己仿佛够感受到了自己的怯懦，那详装微笑的面孔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惶恐。

　　“苏木溪，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陶子璇皱着眉头，轻声道。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情绪，只是那抹情绪瞬息便隐没。

　　“我知道设计师都有代入作品的习惯，不过，现在作品已经完成，你也可以从角色中出来了。”陶子璇轻轻笑，云淡风轻。

　　苏木溪定定的望着陶子璇，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看透，可那冰冷的眼神中她什么都瞧不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苏木溪说完，不再瞧陶子璇一眼，转身离去。黑色的办公室大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

　　待苏木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陶子璇眼前，她的表情不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丝苦涩。片刻后，陶子璇再度抬起投来，那一丝苦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冷漠。

　　“爱情的游戏，不适合我。”

　　她紧了紧衣领，挺直背脊，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十二、谎言

　　将谎言重复一千遍，那谎言便会成为真实，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可是，这样的谎言可以欺骗很多人，唯独不可以欺骗自己。

　　陶子璇懂，苏木溪也懂。然，懂却不等于不会去做。将暗涌的激流隐藏在平静的表面，这是成年人的面具。

　　寂寥的夜色。陶子璇在夜色里游荡。日日夜夜。

　　她像是个不再知道在寻找什么的孩子，飘荡在街头。路灯下倒影的是长长的影，她忽的转身，却发现影子早悄悄又跑到了身后。

　　转身，再转身，然后旋转起来，她围着影子转动，她孩子气的想要踩住那如同尾巴一样的存在。

　　头微微的眩晕，影子在灯影下晃动不安。影子，陶子璇，看得到，却抓不到。路过街道便的小水池，她瞧见了水中的影子。

　　轻轻的弯腰捧起，水在晃动，影子便如同碎落的镜子一般，裂成无法拼凑的图片。

　　“你在追影子？”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陶子璇回头，瞧见了年轻女子。那女子有双很明亮的眼睛，一身白色T恤，牛仔裤，像是个大学生。

　　陶子璇收起所有的表情，注视着那双手交叉放置在心口的女子。

　　“我不认识你。”陶子璇的声音很淡，在夜色中像是虚无一般。

　　“现在，我们就认识了。我也喜欢追影子。”女孩子明亮的眼睛如同天边的星辰一样明亮。

　　“我叫楚离黎。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子笑起来，嘴角轻轻弯起，倒是更可爱了几分。

　　陶子璇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她转身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她不需要和一个陌生人去交换名字。

　　“陶子璇，你等等。”楚离梨追了上来，白色的球鞋拦在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陶子璇身上散发着黑色的气息，那瞬间便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的犀利。

　　楚离梨愣了片刻，她的眼神闪过莫名的情绪，不过瞬息间便隐去。

　　“你的工作牌路到了地上。我捡起来看到了你的名字。”楚离黎笑着解释道，手中握着一张白色的工作证，她的名字就印在正中央。

　　原来如此。陶子璇的冰冷的气息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谢谢。”

　　接过工作证，陶子璇转身离开。转身的瞬间，她有中奇怪的感觉，这个叫楚离黎的人，也许会再见。

　　望着陶子璇离开的背影，楚离黎双手插入牛仔裤的口袋里，眼神在夜色中变得朦胧起来。

　　“追影子的人。”

　　楚离黎的声音很轻，年轻清凉的声音里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有着其他更多的难以言明的情绪。

　　“影子，属于黑暗。在黑夜中追逐影子，是需要勇气的。夜色，太空洞，很如烟迷失方向。”楚离黎轻声道，她明亮的眼眸落到水池畔轻轻随风晃动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夜，沉静如如水。连同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