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颂》那年似水

2、第 2 章

　　一场春雨下得缠绵，半月来皆是淅淅沥沥。
　　绣坊里点了淡淡的香料，一来去湿气，二来防虫变。
　　莲笙手里理着丝线，眼神有一下没一下落在窗外。
　　雨还在下，她也不能去河边了。
　　正想着，就见外出回来的杏芳一边收伞一边道：“见天的下雨，何时能放晴啊！”
　　她裙摆已被泥水溅湿，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得很。
　　莲笙笑了笑，道：“快去换了罢。”
　　杏芳边朝里屋走，边道：“今儿个我在街上听人说宋家小姐没了。”
　　莲笙仍是垂着头一点点挑出丝线，道：“宋家小姐？”
　　“就是邵家公子的未婚妻啊！”杏芳回过头，“你忘了，上次咱们在河边见到的那个穿青衫的公子！”
　　手一抖，刚刚理好的丝线便一股脑儿掉到了地上。
　　“是他？”
　　杏芳在里面道：“可惜啊，还有几个月两人就要成亲了，人说没就没了……”
　　天空中忽然掠过一道闷雷，惊得人后背一凉。
　　江南的雨，仿佛永远都下得没有尽头。待得终于云散千山水气微收，绣坊的丝线终是生出了霉气。
　　因是自小被绣坊的老板娘收养，所以她一直都住在后院的小屋里，这几日更是没日没夜的生起小火慢慢的熏着丝线。
　　这一忙活，就到了三更以后。
　　她刚准备回屋休息，却听到院墙之外有器物破碎的声音。
　　莲笙有些奇怪，踱着步子走到后门，从门缝里往外瞧了几眼，立时，就僵在了那里。
　　是，邵公子？
　　他单手扶着墙，好像已站不稳，脚下，是酒壶的碎片。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下人模样的男人，正满脸焦急的扶着他，“公子，还能走么？”
　　“酒……喝酒……”邵公子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说起话来都有些口齿不清。
　　“您不能再喝了！这些时日您每天喝那么多酒，多伤身子啊！”下人扶稳了他，正准备往前走，却被邵景华一把推开。
　　“别管我……让……让我喝……喝死倒也好了……”
　　分明是同样的天与地，时隔不出一月，夜空皓澜，争如相见，已是换了昔颜。
　　他的模样，他的眉眼明明还在眼前，和脑海中不相有差，但是，却又不一样了……
　　彼时的他，风姿湛然，笑意如春，只是瞧上一眼，已觉得粲然如明日。
　　而今，他眉目深敛，一身清冷，眼底有淡淡的血丝，整个人丧了神采，莫名憔悴。
　　“修短各有期，生死同别离。场此一坯土，泉址会相随。今日我笑伊，他年谁送我。凄凉寿椿楼，证得涅盘果。”
　　莲笙隐在梁柱之后，默默凝望，只是眼泪忽然就滑过脸庞。她虽然不甚明白这诗中的深意，可是听起来却是那般令人心碎。
　　泪，于莲笙是咸涩，于他却是断肠。
　　他忽然身体一震，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子都缩了起来，显得痛苦不堪。
　　莲笙的心随着他的咳嗽一阵阵揪疼，眼泪愈发流得汹涌。
　　公子，你可知，你这般的难过，还有人跟你一样疼痛……而我能做什么，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只要能不让你这么悲伤……
　　然而，脚步却迈不开，只能在阴影里那样安静无声的凝望着他，一直一直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