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颂》那年似水

1、第 1 章

　　初春的日头照得人身上暖暖的，湿漉漉的风吹拂在脸上，恰到好处的清凉。
　　莲笙和绣坊的几个姐妹一同到邺河去浣纱，彼时，天高云阔，正是三月好光景。
　　邺河又长又宽，沿岸皆是集贤聚雅的楼馆，其中最热闹的当属不远处的文修阁。
　　本城最大的雅舍就是文修阁，这里常年都有汇集各地而来的才子来文斗一番，是以这里多是青年才俊往来频繁。
　　莲笙一行人来到邺河石台处，下面，正是弦乐飘然的文修阁。
　　好事的英儿从水里抽回手，道：“听说，县丞大人的公子今日也来了呢！”
　　莲笙右边的杏芳“呀”了一声，道：“听说他去年可是中了举人的，如今去柳孝廉家提亲的媒人只怕连门槛都要踏破了！”
　　嗓门又清又脆的蒲秀笑道：“谁叫邵家的公子已经有了未婚妻，否则……”她自己噗嗤先笑了，“去踏破邵家门槛的人只多不少！”
　　莲笙俯身将丝线浸在清凉的水中，对几人的闲趣也不放在心上。
　　她们这样的年纪，对出众的男子本就是该好奇而倾慕的。
　　英儿道：“邵公子的未婚妻可是那书商宋老爷家的千金？”
　　蒲秀朗声道：“那可不，本城中还有谁家的小姐能配得起邵公子呢！”
　　英儿啧啧道：“邵公子有了未婚妻，柳孝廉只怕也……”
　　杏芳掬了一捧水泼向英儿，道：“粗苯的丫头，甭管谁家的公子也轮不到你，也不晓得害臊！”
　　英儿不服，反手泼回杏芳，骂道：“轮不到我也轮不到你！”
　　几人正在欢闹间，忽听有人远远高声道：“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莲笙一怔，侧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面如冠玉的男子将手臂搁在栏杆之上，面虽朝着桥栏之下清凌凌的河水，但视线却是遥遥注视着莲笙她们，微微而笑。
　　几人登时怔住，杏芳却已反应过来，“那，那不是柳孝廉么！”
　　素来直爽的蒲秀微红了脸，道：“哎呀，刚刚咱们说的他会不会被他听见了？”
　　那，就是县丞大人之子柳夏？
　　他显然已收回注意力，有几个美丽的乐娘围住他，叽叽喳喳的说话，而他周旋于她们之间，举止温存却不轻浮，文雅而不疏离，更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那些女子们全都笑了起来。
　　看来，这倒是个风流人物啊……
　　莲笙正预备侧首，眼睛却被一抹身影牢牢吸引住。
　　他站在文修阁的另一侧高台上，与莲笙相距十来尺，莲笙仰着头微眯起眼看他，那一抹水绿色的衣衫像极了淡色的烟柳，临风微微摆动，气韵卓然。他的衣袖被春风盈满，蝶翼般朝后翻飞着，他的脸在绚丽缤纷的华服中显得很素白，而眉睫深深，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嘴唇很薄，微微勾起的弧度昭示着他满心的欢喜，他的目光落在邺河另一头，仿佛在隔水相望什么。
　　莲笙心里的弦不知被谁轻轻的拨了一下，脚下是清凉的河水，心里却被日头熏得发烫。望着清波如鳞的河面，阳光在指缝间幻化成七色弧光，如此旭暖，如此祥宁，如此美丽的天气，反而滋生出某种不真实来。
　　“那人是谁？”莲笙喃喃道。
　　杏芳顺着莲笙的目光瞧过去，笑道：“那便是邵景华邵公子啊！”
　　邵景华。
　　莲笙十七岁的平淡时光里，但这一刻于她而言，一切就都已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