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寒》舜英

2、春意知几许

　　春日，微风拂柳。日头暖艳照人，紫禁城里更是刹紫嫣红，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疾步穿过乾清宫前长长的甬道。阳光隐隐照耀在年轻而略显稚嫩的脸庞，更衬得少女明媚婉艳。她双眉微锁，面露焦急之色。
　　“嘻嘻，咱们玉笙姑娘这又是急着做什么哪？”眼睛不胜防地被人蒙住，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娇笑传来。
　　“宛静，你这促狭鬼，快放开，早上姑姑让我摘的花儿我都忘了准备了，这今儿一定要做花酿的！”少女急急地掰开那名叫宛静少女的手。
　　宛静放开她“瞧瞧你这粗心劲，我们早就料到了，你可回头瞧瞧。”
　　玉笙回头一看，同屋好友宛静和另一宫女晶岚正挎着个大篮子，满当当的各色鲜花。笑盈盈地看着她。
　　玉笙面色惊喜道：“你们怎会知道我要这个。”
　　那晶岚声音细细的，“午后就瞧见你往坤宁宫方向去了，就料到你又去御花园游荡，真真不知你为何如此爱往那跑，我们又恰巧听到姑姑说起采花这事儿，想你保准又忘得一干二净，就赶忙帮你采来了。”
　　只见玉笙一脸感激：“二位好姐姐，笙儿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好处。”
　　宛静佯怒，“别说一辈子，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糊涂病是要紧，怪的姑姑不让你娶御前。”语毕，又自觉失言，面露愧色，“笙儿..我并非..”
　　玉笙一脸宽慰调笑，“我才不想去什么御前呢，小心翼翼地，只盼两位姐姐在御前长长脸，将来飞黄腾达后莫忘了我这妹妹就好。”
　　宛静一脸无奈，“哎呀，说你什么好呢？快走吧，这花瓣都要枯干了。”
　　“喳，奴才遵命。”玉笙怪模怪样地学公公样。
　　三个少女身形皆袅娜，留下一路倩笑。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的余辉照耀在粼碧的水面上，更衬得少女艳若红桃。
　　她的背影是如此落寞。
　　已经一年了，早已习惯将笑容深印于脸上，可是当一个人的时候，便仍旧忘不了曾经的故乡。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易安啊，你可知你如此幸运，即便是离家南下，迢迢万里，你依旧可以嗅的到故乡的气息。而我却与过去隔了300年的迢递，半年来我从未放弃任何希望，只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我再也回不去了。
　　“笙姑娘，笙姑娘。”一个尖细的男生打断了她的沉思。
　　“是小顺子啊，有什么事吗？”她想起自己初入宫时看见太监的新奇，自嘲地笑了笑。
　　“瑾容姑姑四处找你呢，现在正在处所，快回去看看吧。”小太监脸上一脸焦急。
　　哎，又有事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事儿了。
　　“成，谢谢你了，小顺子。”玉笙朝他微微一笑，转身回处所。

　　半年前，她从现代穿越到了这康乾盛世来，变成了完颜氏玉笙，年芳十三，工部侍郎罗察之女，满洲镶黄旗。不知得了什么重症，一病不起，阴差阳错间她便顶了空缺。
　　而吃惊的却是，居然这年仅十三的少女居然要参加选秀入宫，这年代的人都是十分早熟，原本她在现代也是个二九佳龄，到了这儿，竟连十二三岁孩子的心思都不如，令她愕然。只是在那年已半百的千古一帝眼里，她这十三岁的丫头是自然落选，却被分配到这乾清宫任宫女。毕竟是有身世的，这宫女做的也甚为轻松。和她一起分来的就还有那石氏宛静和卫氏晶岚，都比她大两岁，也都是极易相处的。只有那个瑾容姑姑，她在乾清宫也好些年了，也算个老资格，平日里总是挑这些小宫女的错处。这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可没一个不怕她。
　　这宫女的处所是乾清宫后方的一溜矮房，并不张扬，却恬静。屋上的瓦弯弯地，每每下雨地日子，晚上醒来总能听见雨水冲刷瓦片，沙沙溅起，却又淅沥地落下。
　　她总喜欢这样地时刻。夜吞噬了一切，伸手不见五指，听着雨水丝丝，仿佛又回到当初生长的小城，那深深的弄堂和宁静的夜晚。

　　姑姑和宫女们都在处所门口，似乎在训斥什么。
　　“玉笙快过来。”姑姑沉着张脸，“怎么现在才来，整体不见人影的。”
　　“姑姑，我..”玉笙脸微微泛红，一脸愧色。
　　“好了，今天主要不是说你。而且我也说完了，就这样，这宫里不该出现的东西就不要再出现了。”瑾容面露怒色，扫视着每一个小宫女。
　　大家的头越发低了，四周都悄悄地。
　　姑姑清了清嗓子，”晶岚，明儿你不用上御前伺候了，万岁爷不追究并不代表你就没错。嗯。”瑾容皱眉思考了一会，目光凝视玉笙，“玉笙，你明儿就上御前顶替晶岚的位子。”
　　玉笙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不行啊，姑姑，我还有许多东西都不会。”
　　瑾容看着她，面色微缓，“不会的就慢慢学，今天的检查，所有人就你一人过关了，所以这是你应当的奖赏。”
　　玉笙面露苦涩，自知再辨已无用，便曲了曲膝，“谢姑姑。”
　　瑾容淡淡地笑笑，“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一回房，玉笙就拉着宛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刚刚我也没敢问。”
　　宛静则是一脸沮丧，“今天姑姑是发大脾气了。下午的时候，晶岚给皇上端茶不小心把茶盏子打翻了，泼到了皇上身上。”
　　玉笙不以为然，“这又怎么了，上回宁月不也是打翻了茶盅，怎么没给她辞职呢。”
　　”谁知道呢，准是因为晶岚的出身。”宛静一脸愤然。
　　玉笙拉了拉她的衣袖，“这话在屋里讲讲就算了，可不能出去讲啊，晶岚听了会有多伤心啊。”
　　宛静白了她一眼，“还用你吩咐。”
　　玉笙也笑笑，“那检查是什么意思？”
　　宛静面色微沉，叹了口气，“还不就为这事儿，姑姑心情不好，就想着法子来抒发。傍晚时候，突然要检查屋子，除了你，每个人都查了好些首饰水粉艳衣裳，她就更气了。真真不懂你怎么会连一些都没有，这么不爱美，整日只从家里拿银票。”说着宛静面色缓和，也笑着调侃。
　　玉笙也撒痴道，“奴婢没有静姑娘花容月貌，只能仰仗着省点银子保证后半生才好。”
　　宛静扑哧一笑，“哟，笙姑娘没有花容月貌。只怕是倾城之貌吧。”
　　玉笙气急，扑过去挠她痒痒，“看你还讽刺我。”
　　宛静最是怕痒，笑得几乎岔气，“好妹妹，饶了我吧，明儿我和岚姐姐一同陪你去御花园可好？”
　　玉笙一喜，便送了手，笑盈盈道，“可不准反悔。”
　　宛静喘着气，轻抚胸口，“好，真不懂你，一提到御花园跟什么似的，那有金子不成？”
　　玉笙喜形于色，“就是有。”转而面色微沉，“只是我明儿还得去御前，姐姐，我是真心不想上御前服侍。”
　　宛静敲敲她的头，“真不知你这儿装了什么？人家一个个都巴不得到御前，以后起码有个好归宿，只偏你。”
　　玉笙坏坏一笑，“归宿？姐姐想要什么归宿？莫不是想当个娘娘吧？”
　　宛静面色一红，焦急捶打玉笙，“瞧你这嘴，被别人听去了..我只是..意思是.将来能早些出去。”
　　玉笙哧哧一笑，“以姐姐这姿容，今后怕是难出去了。”笑着看了面红耳赤的宛静，“好了姐姐，不笑你了，你也乏了，我想明儿清早去跟岚姐姐负荆请罪呢，岚姐姐怕是恼我了。”
　　宛静安慰道，“你放心，必不会的。”
　　二人便梳洗睡下。

　　夜里，玉笙看着朗朗星空，一切都才是个开始吧，玉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