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麻仓叶魂（棋魂+通灵王）》游绿衣

20、番外篇 朱颜：终于说爱你

　　“我愿做你棋盘上的一粒子，被你温润地握在手中。”
　　“你在写什么，天童丸殿下？”我抚摸着那个孩子的头，有些好笑的问。才八岁的孩子，就学别人写绯句，跟女孩子约会？
　　“佐为好久没来找我玩了。她们说这么写他就会来找我了。”天童丸认真的回答，胖乎乎的小手擎着毛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她们？”
　　“就是紫式部姐姐和清少纳言啊。”
　　我悄悄抿嘴一笑。那两个丫头，又在戏弄天童丸。
　　“说起来，叶王大人很久没来找朱颜少纳言弹琴了。你也写吧！”天童丸一脸天真的望着我，满是期待，“你们两个的琴笛合奏最好听了～～”
　　我？我可以吗？
　　“如果殿下想听，我为你弹就可以了。”我决定暂时逃避这个问题。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月凉如水，我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唱着，唱出女子婉转的心意。春日里灿烂的阳光，百花齐放，路人欲醉。女子在花丛中流连忘返，浅草茵茵，才没足弓。她席地而坐，用朵朵鲜花编制成一个美丽的花环，使自己戴还是准备送给自己未知的恋人？马蹄声迟迟，她轻轻抬首而望，那男子，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她看着他，仿佛越女仰望兰舟中的公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叶王。手挥五弦，我心下怅然，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众人中不起眼的一个。应该只有我注意到了他。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直到按照计划，我成为教授天皇嫡子天童丸殿下的音乐老师。那一日檐下弄丝竹，君有顾。
　　“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乐府《古相思曲》）
　　她遇上了心仪的男子，心忍不住要像熏风中破土而出的青草般招摇。那人一定也是能够感受她的爱慕之心，与她琴笛相合，温柔缱绻。她眼角眉梢情意拖延，如河流中摇曳的水仙，自美自持却不自知。他竟然感受到了她的欢娱，她的寂寞。
　　于是便没有理由不爱上那个君子啊！
　　只是世事无常。
　　乐府诗中的女子，单纯天真的爱着。可我，做不到。
　　我这样爱你。你看得到吗？我是爱上了你，与容貌无关，与身份无关，无论今夕何夕，没有尊贵差别。
　　我希望能证明这爱不是幻像，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希望能即使证明斗转星移，爱情好像南山的磐石；我希望能够证明即使人情冷暖，相信使彼此间永无芥蒂。
　　但也仅仅是，希望。
　　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自由的。
　　“很悲伤的歌。不适合浅草少纳言呢。”他温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在想着谁呢？”
　　“叶王大人说笑了。哪里会想着谁？歌，就只是歌。”我吃了一惊，收敛起自己的心情。是的我是浅草少纳言，不是朱颜。我的任务是接近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为公主，为正处于安史之乱后动荡不安的大唐服务。我已经和储君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下一步就是抓住机会，再次吸引天皇的注意。不可以因为其他事、其他人有所动摇。
　　即使，那个人，是我的初恋。
　　即使，我只有十四岁。
　　“为什么，我会听不到你的内心？”叶王经常这样说。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一概以沉默回应。
　　后来他告诉我，自己有灵视的能力。而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发现，那种能力对我无效。甚至当我接近时，都会对所有人失灵。
　　因为这个原因使他乐于亲近我吗？我有些失望。
　　但看他告诉我这个秘密时是安静平和的样子。我想这样也好，我对他是特别的。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会利用这一点，杀死他。
　　“算了，你从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也没出什么事。……我为你带了好东西过来。”他优雅的笑着，打开手中的包裹。淡蓝色的布料如同水一般滑落地面。我喜悦的惊呼出声。
　　“竹琴，湘妃竹！”在大唐宫中，我屋后便是这样一片湘妃竹——潇湘妃子。
　　“为右大臣家除灵时见到他家有，就讨了几株。”
　　“讨？”他会低声下气去讨要东西？我不信。
　　“我告诉他，晚上那只妖怪可能会寄住在这几根竹子中。”叶王悠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他一下子把所有的竹子都砍下送我。”
　　“你呀。……不会是真的吧！”我猛然警觉。
　　“竹子没有大问题，只是上面的朱弦是用那只妖精的筋做的。”果然，那五弦晶莹剔透，不是平常之物。我尖叫了一声，向后退却。叶王看着我探头探脑的样子哑然失笑。
　　“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过来，我抚琴，你来起舞。”
　　叶王的琴天下无双。他长发流散，像夜色笼罩住琴面；他五指轻拨，像恋人的嘴唇在亲吻五弦。
　　他是五弦之上的王者，就好像他是阴阳师中的王者。在他面前我号称天下第一的琴艺好像微不足道的轻尘。他身着白色狩衣，一扬手，整晚的月光便都汇聚到他手中。他要那声音起便起，风雷涌动，要那声音止便止，落针可闻。
　　他看着我，他在等我起舞。
　　我嫣然一笑，旋腰一转，长袖展动，罗带飘舞。随着他琴声而动，身姿或软若绵柳随风摆，或灼似芙蕖出渌波，或灿若朝霞，或缓若清泉；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弹过琴，就像我从未在别人面前跳过舞。
　　总有一样东西是要珍之重之的隐藏。

　　很多年之后，我站在天皇面前。用自己苦练七年的棋艺击败了那个棋士，为藤原佐为报了仇。我脱帽而立，任由长发如水般流淌。一座俱惊。
　　“原来是位美人。你是谁家女子？”天皇，如预料般为我惊艳。
　　“臣女曾蒙陛下赐姓浅草，是藤原佐为的义妹。”我作出诚惶诚恐的架势，跪于大殿当中，心中一片空明。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原来如此，是浅草姬呀。”天皇记起来了吗？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他忽视我。
　　“你可会起舞？”
　　我的脊背僵硬。我想回答说不会。可是我不能。
　　“臣妾会。”
　　舞。
　　红袖。
　　袜生尘。
　　暗香浮动。
　　天色已黄昏。
　　唯有相思依旧。
　　醉倒花间君莫问。
　　我在大臣中间看到了叶王，无欲无求、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无心无情。大雪纷飞，将一切过往掩埋。
　　我成了天皇的侧妃。仰仗因此一事重新复兴的藤原家和我天朝上国的背景，我在五年后成功登上后位。一切如同已经故去的公主的剧本。
　　“朱颜，对不起，要勉强你完成本来应该由我完成的任务。如果我的身体能够更好一些。……安史之乱之后，大唐已经在逐渐衰落，万一有朝一日，……我们必须使这个国家成为可以使李氏家族东山再起之处。”
　　我生下自己第一个孩子时，天童丸也已经故去。有人说，他是被鬼杀的。
　　那件事是黑崎柏子做的，叶王为我的竹琴长相思召唤的式神。
　　杀他时我应该是快意的。因为是他自作主张，将那把给叶王的扇子命人送去了藤原佐为那里。可我还是哭了。
　　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其实最终我们都是不会在一起的。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相思苦，凭谁诉? 遥遥不知君何处。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乐府《古相思曲》）
　　没有人能胜过时间。从一开始，我的付出就只是付出。你的回应只是让它有归属。当归属也不需要了。我仍是我，你仍是你。而我们，却不再是我们。
　　已经没有人可以回到从前。
　　我终于发现，连我的爱都抚不平你心中的寂寞。
　　你说我们的爱情有容量，它会老去，一切会被洗去，到最后它消失在时间中。谁也不记得，我们谁也不属于谁。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相爱呢？一切终将会是梦中之梦，空中之空，如镜花水月，了然无痕。
　　无论你曾多爱一个人。
　　那个人死了，我可以伤心，可以不顾一切的为那个人复仇。即使如此使我和叶王之间情缘寥寥，寂寞无可言说。
　　其实也不是不顾一切。在公主的计划中，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情欲只不过是一颗重要些的棋子。
　　不是没有遗憾的，但，也并不都是遗憾。有生之年，能遇到让自己仰视之人，已是不易。还能奢求更多么？心仪一个人，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记起自己不可言说的责任，只得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你，心有余响口不出声。
　　直到心子成灰。
　　所以，最后。当我们分别立于王朝的两个顶峰。两两相望，却不能两两相忘。我用了那般决绝惨烈的手段。只为你，永远记得我。
　　生命是最深的牵袢。当你救了一个人，当你杀了一个人；当你被一个人救，当你被一个人杀。这时你们之间的牵袢就形成了。
　　你死之后，我的爱情与怀念终于可以浩荡平直，不需约束。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我的死亡伴随着你的。你以命殉我，我便拿命还你。一偿一报，毫不勉强。
　　如此千年一梦，大梦同归。
　　“叶王，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因为，在你身边很安静。”
　　所以，他没有发现我要杀他的计谋。
　　慧勇太后浅草朱颜诛逆臣麻仓叶王于暴室。麻仓家诚恐服之，免其罪。年许，太后薨。

　　我的灵魂没有成佛。我的身体内存在着五大灵中的水灵。我想为他保有它，像我为他在他死后固执的排除众议，保有麻仓家一样。
　　五百年过去，他没有回来找我，而是转生为帕契族人。麻仓叶贤带着股宗，再一次杀死了他。
　　千年转瞬即逝。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我轻轻咳嗽着将千年来修炼来的灵力化为巫力注入她的身躯。她终于凝成了自己稳定的形态。容貌依稀是我千年前的样子。
　　“叶魂，别哭了。我命定要烈火焚身而死。这是我做的孽。你代我去找藤原佐为，让他可以开心下棋。”被烈火烧尽的灵魂，渐渐化做千年前他庭院中永不停歇的斜阳樱吹雪。
　　“还有，见到叶王时。帮我告诉他，我，对不起他。”
　　“以及。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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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一定会挨打。顶锅盖，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