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局 过去与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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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藤光你做什么！”“麻仓叶魂你为什么不躲开！”
叶魂单手捂着略显红肿的左半脸，语气显得相当无辜：“你们两个别抢着说好不好，我都不知道该先应付谁了。”
“你怎么不躲开？我根本没想打中的。……小魔女你别装可怜！你那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会儿进藤光才不会讲什么谦让精神，那么温柔的佐为都被她弄哭了，“任性、自作主张也要有个限度！”
“小亮，这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回去吧。”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安抚不了这一人一鬼的，藤原佐为再哭下去一定要发洪灾的。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先打发一个再说。
“因为你认为这件事和我无关吗？我告诉你，既然你自己提出了那种无礼的条件，就要有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既然……既然你已经和我父亲订婚，你的事当然和我有关。”
“我们可以不在大街上讨论这种事吗？虽说我是不在乎，可你们一定不想被围观吧？”
“不要扯开话题。”
“是是是，我怕你了还不行？那起码体谅一下石化的小光好吗？”
好说歹说，塔矢亮总算接受了那不过是对好朋友不告而别的愤怒这一说法。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以你的身手，很简单的。”这件事令塔矢亮耿耿于怀。
“可以认为是出于愧疚而躲不开吗？”
愧疚？是呀。叶魂和进藤，从一开始就是好朋友，甚至可能比好朋友更近一层。塔矢亮有些黯然伤神。叶魂对自己会不会也有一丝愧疚呢？
他希望有，这样她便不会离开；他又希望没有，因为他希望叶魂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才与自己下棋。
天色已晚，塔矢亮只得满怀心事回去。
“你家就住这里吗？明天我会再来的。”
目送他离开。进藤光：“给个交待吧！佐为的眼泪都要哭完了。”
镜头回放。
千年之前的京都。
一支中国船队渡海而来，上面载着前来避难的唐朝公主。她带来了先进的知识。农耕、星相、诗词、音乐、礼教，以及围棋。
公主有一名擅长音乐与围棋的贴身侍女，叫做朱颜。她成为了藤原家二公子藤原佐为的棋友和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乐友。她精通诗文，因为才思敏捷，对答巧妙。凭“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一句，被天皇封为浅草姬。
她，爱上了，叶王。
但阴差阳错，约会用的扇子送错了地方。她在樱花树下，见到的是藤原佐为。
叶王一怒出走。就在这段时间中，藤原佐为，死亡。
朱颜苦练七年，终于用围棋为藤原佐为讨回公道。但时间终于已经太久。叶王在出云建立了麻仓家，娶了别人。她，没有等到他。
回放完毕。
“我不是已经在信里说过那并不是藤原君你的错吗？”
“可，可我居然忘记了朱颜少纳言和叶王大人。小时候，叶王大人救过我的性命。朱颜少纳言是唯一可以在围棋上与我抗衡的杰出女性。我竟然都淡忘了！还害得他们那么辛苦。我居然没想到叶魂殿下您是他们的孩子。”藤原佐为大哭。
“毕竟已经过去千年。忘记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藤原君只需要记得下围棋就好，不是吗？”麻仓叶魂温语安慰。
“打扰一下。叶魂你今年几岁？”
“今年5月12日满13周岁。”
“佐为你呢？”
“一千……忘记了。”
进藤光长长吸了一口气：“那叶王和朱颜不用说也是一千多岁喽。……谁能向我解释一下，叶魂你到底是怎么出生的？”
“嗯，我并不是在他们二人都在世的时候出生的。简单来说，我是麻仓叶王在第二次转世当天，用自己的一滴血和浅草朱颜的部分灵魂借助出云的灵气和他们二人的巫力共同生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更接近与一个精灵或者妖精而不是人类。麻仓叶王自由任性的血液以及浅草朱颜孤独执着的灵魂造就了我。也因此我一生下来就有了相当于七岁孩童的智力。……小光，小光你振作些。这对于顶级的通灵人来说并不是太奇怪呢。”
“不愧为朱颜殿下（称呼升级了）和叶王大人，果然能力超群，与众不同。的确，历史上有不少杰出的阴阳师都是半人类呢。”
3月8日，以进藤光的石化术进化为风化术告终。
院生的考试通知于第二天傍晚送至叶魂手中。3月10日叶魂便参加了这场只有一个考生的考试。老师本以为她不过是个走后门凑热闹，想玩上几天的女孩，可当看到她的对局记录不由大跌眼镜。不过是五年前和桑原本因坊的对局，要是把最近与塔矢行洋的对局拿出来只怕他连下巴都要吓落。
对局测试也是出奇的顺利。
“不过总而言之，由于已经破例许多。麻仓同学还是要从二组最后一名一点点升上去。”老师只下了不到半盘就放弃了，掏出手绢擦试着头顶的冷汗。
“我知道了。这周末开始院生学习对吗？”麻仓叶魂优雅的笑道。不下到终局是一个好决定。
“对。我先领你参观一下。”
“本以为日本的围棋已经没落。但看到这种景象才知道我想错了。和中国以及韩国相比虽然差了一些，可是仍然朝气蓬勃哪！”
“叶魂你看起来很喜欢当院生？”
“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些期待。期待和不同的人下棋。……塔矢亮？”
“用不着那么吃惊。难道你忘记我们约好去给你买棋盘？身为棋手，院生，家里却连棋盘都没有，怎么像话。”昨天到她家送通知单，想对弈一局都不行。
“是你单方面决定的，我可没答应。”记得这家伙为此可是狠狠发了一顿脾气。不过托那次吵架的福，彼此间略显尴尬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缓解呢。
“总之今天要去买棋盘。”
“都说棋盘我会自己准备。……好了，服了你还不行？”
满意的收回自己的瞪视。他可是一下中文课就立即赶来的。塔矢亮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让Go从自己手中溜走，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而且这家伙离家出走和不告而别的不良记录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你要跟就跟着好了，陪女孩子逛街别嫌无聊。”麻仓叶魂撇撇嘴，大步走出棋院。
“我没看错吧？塔矢行洋的儿子，塔矢亮！”
“那个叫麻仓叶魂的据说是桑原本因坊亲自推荐的。现在又加上塔矢名人家。……她到底什么来头？”一众工作人员和路过的棋士窃窃私语。
正式订婚之后，麻仓叶魂摘掉了自己的草帽，用红绳将满头秀发高高扎成马尾，显得精神爽利。日常的相机和五芒星挎包还是时刻带在身边，陌生中透着熟悉。
“《藤泽秀行围棋教室》，你怎么会买这种入门书？”从角川书店出来，塔矢亮手中抱了厚厚一摞书。
“因为讲的很有趣，我也很喜欢这个人。（还需要给某些人普及一下现代围棋常识。）”麻仓叶魂手上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高脚榧木棋盘，即使只用一两天她也决不含糊，“第一届天元，第一届棋圣，还有其他种种辉煌战绩。可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他在66岁高龄还勇夺王座并卫冕成功，这种精神不能不令人叹服。”
“和桑原本因坊倒很像，属于老当益壮的棋手类型。”塔矢亮跟着麻仓叶魂步入一家名为Patisserie SadaHaru Aoki的甜品店。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且他在一生中花费了很大力气去普及围棋，甚至因此减慢了自己前进的速度。围棋不是一个人的围棋，而是要有很多人，很多人才能一起进行的下去。……一份‘Bamboo’，一份主厨推荐‘Degustation’。饮品还请给我桃汁和抹茶。谢谢。”
塔矢亮并不在意麻仓叶魂点了些什么：“很多人？不是只要有两个人就可以对弈吗?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打谱。”
“我就说围棋很容易给人这样的错觉：对弈时坐在棋盘两边的人就是天地间的唯一，好像除了彼此和围棋之外别无他物。危险地想法。”麻仓叶魂吃着自己的那一份“Bamboo”。层层堆砌起浓密的巧克力和香郁的抹茶正上方巧思的绘出了绿竹的线条，外观清爽宜人，可尝起来口感却是出奇的浓馥厚实。
“Degustation”中六种小巧的蛋糕各具风味。塔矢亮却觉得自己完全分辨不出。本来只是随口闲谈，谁料却听到这么一番令人心灰意懒的话。“……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黑白子不是说……”只有两个人的围棋乐园。
“那时候我也有错觉。这无论对谁来说都非常正常。围棋的参与者在一系列的选择与行动中，都是两个人相互对抗、对话、讨价还价、相互竞争结果。限制与反限制，最终达成妥协。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同时又要遵循均衡法则，你的选择会得到什么结果，永远取决于另一个人的选择。棋局的进程，就是棋手之间不断地同意或反对、问和答的过程。棋局的每一招，都是向对手发出的问话，另一方在考虑应手时，得先读懂对方的话语，而后作出回应。同时，你下任何一手，都需要考虑到对手有可能采取的种种手段，如果只是一厢情愿，构思出所谓的‘理想图’，便不是对话，而是独白了。所以，围棋被人们成为手谈。”
“可是只有两个人，终究是寂寞啊。每一个人的围棋身后都有另一个人，每一个人的围棋身边都有很多人。否则一切将无从开始，亦无从继续。我以前看不懂这一点，所以才会拼命去寻找朱颜的影子，固执得不和别人下围棋。几天前终于想通了。”
“嗯？”
“你这种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戏弄。”麻仓叶魂老毛病又犯，“卡喳”一张照片落在塔矢亮手中。果然很呆的样子，“你不要老板着脸，也不要在我面前戴什么面具。多真心笑一笑，哪怕发呆的表情都会自然、漂亮很多。”
“朱颜的棋力很高，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围棋的最终使命是连接遥远的过去与未来，连接寂寞的人心。我以前太过自私，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不只如此，围棋还使一个心在另一个人的心中传承。”麻仓叶魂微微闭目，以手叩胸，“我仔细的回想着这些天中自己下过的围棋，它们使我坚信，朱颜，在这里。朱颜，在我的围棋之中。”
“因此你期待与更多不同人的对局？”
“因为要将自己和所爱的人的心里话传出去啊！十年，百年，千年！”
塔矢亮久久无声，面无表情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我想，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
“就在这里分手吧。对了，小亮。明天下午三点，围棋会所不见不散啊！”她手中提着一份外卖，回首一笑，如光般灿烂。
“那我要怎么办？”塔矢亮看着她拐过街角，喃喃自语。
为了对朱颜的执著，你放弃围棋，又重拾围棋。你想要成为棋士也只不过是为了令她的围棋传承，为了通过围棋，来连接自己与浅草朱颜，共同通向遥远的将来。你用一切力量证明：麻仓叶魂对浅草朱颜的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无人能及。
你嘴上说得好听，可是在你内心最深处，围棋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围棋。其他所有都是达成那一目的的工具。
我是真心希望能成为你，以及进藤光的对手啊。可你说出那番话的唯一目的就是把我推开不是吗？你认为我们无法继续做到那种亲密，Go与Akira，只属于两个人的围棋。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在得知真相后，你无法容忍自己与一个跟浅草朱颜毫无共同之处的男子那般亲密。
我该，拿你怎么办？现在的你又把我当作什么呢？
手中捏着那张照片。“你不要老板着脸，也不要在我面前戴什么面具。多真心笑一笑，哪怕发呆的表情都会自然、漂亮很多。”
即使永远不能和朱颜相提并论，我是可以，成为你的朋友的吧？
但也仅仅是，下围棋的普通朋友。
只要你还肯和我下棋我就该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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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光打人，看右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局 过去与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