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兰色花容

47、轮回

　　皇太后的过世，更加激化了雍正皇帝和允禵的矛盾。

　　雍正虽然以慰“皇妣皇太后之心”为由，晋封允禵为多罗郡王，但并未赐其封号，注名黄册上仍称允禵固山贝子，致使允禵对雍正皇帝不但没有感恩之意，反而对雍正的虚伪做派愤怒有余。

　　虽然允祥竭力斡旋，但由于允禵公然的敌意，致使雍正皇帝甚为恼怒，在皇太后出殡后，谕令十四贝子嫡福晋、侧福晋及府内三百多人口，三日之内全部迁移至遵化，陪允禵一道守陵。原十四阿哥府由内务府没收，另做他用。

　　当我闻讯赶到十四阿哥府时，淑宁她们已经将行李准备好，正等待内务府太监的检查放行。

　　一向柔弱温顺的淑宁，此时却出奇的镇定，没有丝毫的慌乱，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奴才们收拾物件装车。反而是允禵那几位侧福晋，平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此时却失了章法，只顾哭哭啼啼，怨声载道。

　　看着十四阿哥府内的一片混乱，我的心中有如打破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见到我，淑宁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苍白着脸，冲我淡然一笑：“敏珂姐姐，你来了。”

　　“淑宁，对不起，我和允祥……”此时的我，千言万语骤然消失在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抱住她，无语凝噎。

　　“敏珂姐姐，我知道，你和十三爷已经尽力了，你就别再难过了，我……我该去陪爷了。”

　　“淑宁……”

　　“其实这样也好，爷终于可以天天陪伴我了，我也不用随时为他提心吊胆的生活了。爷，他终于完全属于我了。”淑宁含泪微笑着，神态哀艳绝美。

　　“淑宁……请你告诉允禵，我永远是你们的朋友，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风雪交加，三百多人迤逦而行，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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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入夜，掌灯时分，允祥还没有回府。

　　自从署理户部三库事务后，允祥一边做好追缴各省户部亏欠的差事，一面又向雍正上折，以“国家休养生息，民康物阜”为务，针对前朝财政积弊，清理天下赋税，稽核出纳，量入为出，致府库日渐充盈，国用日裕。又以天下浮粮，害民甚剧为由，请折上奏。雍正在潘邸龙潜三十多载，对民生甚为了解关注，此折一上，正合圣意。在胤禛的支持下，请减江南赋税浮粮，苏州30万两，松江l5万两，又减浙江之嘉兴、湖州、江西之南昌之浮粮，通计减6l万两，直省正供蠲免多达数百万两。

　　此时的允祥，身兼数职，军务机宜、度支出纳、整修水利与督领禁军，举凡宫内、户部事宜，不论巨细，皆允祥一人亲自过问料理。

　　由于事必躬亲，允祥因操劳过度，前几日累得腿疾复发，步履艰难，令我心中非常担忧。

　　打开门，寒风扑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院子内静悄悄的，只有积雪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回禀福晋，爷今儿个又要留守军机处，说不回来了。”进宫打探消息的小路子，一溜小跑的过来报告。

　　“是吗？你下去吧，不用在书房伺候了。”我失望的应了一声，对着空荡荡的院落怔怔地发呆，直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才缓缓转身回屋。

　　独自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由于事务繁杂，允祥现在经常留在上书房和军机处熬夜已是家常便饭，但我还是依然很不习惯。

　　多年来，我已习惯允祥在身边伴我入眠，没有他的陪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神不宁，难以成眠。

　　这段独处的日子，让我非常怀念过去的时光，那时我和允祥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一些，但没有诸事烦扰，云淡风清，却也显得温馨宜人，其乐融融。不像现在，允祥圣眷日隆，风光无限，我却落得形单影只，独守空房，抑郁寡欢。

　　现在，允祥是如虎添翼，拼了命的在做事，只为了挽回十四年间的蹉跎岁月。我清楚他心中的抱负和志向，知道他想成为一世贤臣，所以尽我所能支持他，帮助他、鼓励他，只希望允祥能够实现理想，建功立业；只希望允祥能够感到幸福和快乐。可是现在，当允祥全心全意的去做他想做的事后，我忽然觉得，允祥对我的温柔越来越远，我慢慢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孤独……

　　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就悄悄的潜伏在我的心底，遥远的温柔解不开近愁，一个人灯下独自细细品味着孤单。

　　爱需要厮守，爱更需要自由，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对允祥说？我是否该让允祥为我停下，为我保留？……

　　我颓然的躺着，心中一片苦涩。迷迷糊糊中，渐渐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奇怪，本来与我并行的允祥，突然越走越快，渐行渐远，可我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我大声呼喊他，他也不理我，渐渐的，他竟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允祥，允祥，你在哪里？你快回来。”我又急又怕，忍不住嚎啕大哭。

　　“珂儿别哭，珂儿别哭，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让我霍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泪水已浸湿了枕畔。

　　“珂儿，你怎么了？”朦胧的泪光中，允祥温柔的抱着我，眼中是我熟悉的浓浓爱意。

　　“允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难以置信的抓住他。

　　“珂儿，是我，真的是我。”允祥把我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喃喃道：“对不起珂儿，我回来啦。”

　　“允祥，我好想你……”梦中残留的哀愁让我失声痛哭。

　　“珂儿，我的好珂儿，我也想你……”允祥低头轻柔的拍着我，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泪水，轻轻吻住我的眼眸、我的唇……浓情蜜意悄然抹去了我心中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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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二年五月，钦点征西大将军年羹尧凯旋而归，举国欢庆，声势浩大。

　　和硕怡亲王允祥由于总理户部事务谨慎忠诚，复加封郡王，并指封和硕怡亲王世子弘昌为亲王，加俸银万两。和硕怡亲王嫡福晋兆佳氏敏珂御封一品诰命夫人，享王妃待遇。

　　雍正皇帝终于平定了外患，不但在八阿哥允禩面前扬眉吐气，也让自己的帝位更加稳定了。大权在握的雍正皇帝，逐步开始为彻底消灭允禩集团做舆论准备以及外围的工作。首先，他指责允禩不以事君事兄为重，勾结九阿哥允禟、十四允禵为私党，有不臣之心。然后，将允禩得力骨干——贝勒苏努革爵。

　　雍正三年，又借年羹尧和隆科多忤逆案，圈禁隆科多，赐年羹尧自尽。同时将与年羹尧联系密切的九阿哥允禟，革除贝子爵位。此时的雍正，感到大局已经稳定，应该对允禩一伙开刀了。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雍正召集亲王、贝勒、贝子、及满汉文武大臣传谕，宣称："廉亲王允禩狂悖已极。朕若再为隐忍，有实不可以仰对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者"。然后历数其康熙时期和胤禛继位以来种种恶行，而自己嗣位之后如何对他宽容忍让、委以重任，胤禩如何心怀不满、怨尤诽谤，做出种种侵害皇权之举，最后宣布；"允禩既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宗姓内岂容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人？"命将其黄带子革去，开除宗室籍，同党的允禟、苏努、吴尔占也一并开除宗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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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姐姐，你来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敏兰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我骇异的问道。

　　“敏珂，你快去救救福晋。”

　　“佳怡？佳怡姐姐怎么了？”

　　“皇上逼爷写休书，要把福晋休回娘家。”

　　“什么？”我大吃一惊，没想到雍正会如此狠绝。他明明知道佳怡一向自恃出身高贵，心高气傲，如此做法，无疑是把佳怡逼上绝路。

　　“她现在在哪里？”

　　“爷含泪把休书写好，福晋拿到休书后，先是狂笑不已，然后疯了一般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任谁呼喊也不开门，只是放声大哭。”

　　“快走。”不假思索，拉起敏兰就向八阿哥府奔去。

　　佳怡的房间，房门洞开，门前跪满了仆妇、嬷嬷，一个个正在嚎啕大哭。

　　我不顾一切冲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三尺白凌将佳怡的身体高高的悬挂在屋梁下，显然早已气绝身亡。失魂落魄的八阿哥，脸色惨白，呆呆的站在佳怡的梳妆台前，墙上是触目惊心的二行血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时，几个胆大的太监，上前把佳怡的尸体从屋梁上解了下来。殷红的鲜血凝固在佳怡的右手指上，她一定是在悬梁自尽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那两行字。

　　此时的佳怡，宁静而安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八阿哥缓缓的转过身，走到佳怡的身边，缓缓的俯身将佳怡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冷冷的说：“你们统统出去。”

　　“八哥……”我哽咽着低声喊道。

　　“敏珂，你先出去，好吗?”语气柔和了一些，但不容反驳。

　　所有人退出了佳怡的房间。

　　八阿哥平静的将灯油倾倒在佳怡的四周，然后一把火点燃了帷帐。油借火势，一瞬间佳怡躺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八哥，不要……”我和八阿哥的几个贴身太监同时冲进房间，把八阿哥拖了出来。

　　八阿哥疯了一般挣扎着，对着熊熊烈火，大声呼喊道：“额娘，你的儿媳妇来陪你了！皇上，你好狠心哪！”

　　声音凄惨尖利，闻者无不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