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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众怒 ...

  •   早春二月,京都还冷冽着。

      一帮进京赶考的士子聚在一起,相约着到城郊踏青。只是出来还不到半个时辰,突然间风云变色,竟然噼里啪啦落下豆大的雨点,而且这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大,竟成瓢泼之势。

      众人都没带雨具,这下谁也没了踏青的兴致,纷纷奔散避雨。

      “李兄,李兄——”宋润小跑着呼唤友人,他一时不察,竟和其他人走散了。乌云压顶,天色昏暗,间或一道紫色或银白色的闪电劈开长空,耳边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雨滴更是打得人睁不开眼,宋润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向来的方向奔去。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竟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小小院落,宋润连忙跑上前去。

      院虽小,门前却很干净,不像是没人住的。门没锁,可以看见两扇结实的木门间有一道缝隙。
      宋润抬起手轻轻叩动门扉:“敢问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宋润等了一会儿,加大叩门力气,口中道:“在下江陵宋既泽,上京赶考,今日出游不幸遇雨,希望借主人家暂避一二。”

      等了半晌,还是无人回应。

      一个响雷炸落在宋润身后,他不由自主打了个个激灵,扬声道:“得罪了。”,同时小心翼翼推开院门。

      院子不大,只有向南向西两间屋子,正屋之内有隐约的响动传来。

      宋润又站在正屋外施了个礼,道:“多有得罪,还请主人海涵。”。说完才轻轻推开屋门。
      门“吱扭”一声开了,宋润一脚迈入,双眼还未适应屋内的昏暗,就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他扑来,口中“荷荷”做声。

      宋润一惊,直觉地向旁边一闪,却没有闪开,被那怪人两手握住腰。他受惊猛地挣动起来,那人便放开了他,转而擒住宋润双手手腕。

      此时宋润已经勉强适应了屋内光线,可以看见那人约比自己高半个头,身材修长,衣饰精致,想必就是这里的主人。但他不知发了什么怪病,此时明显神志不清,头发散乱,黑色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力气极大,宋润挣不过他,只好乖乖任他抓着。那人抓着宋润,低声喃喃道:“水、水、给我水……”

      宋润抬眼望去,只见屋中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水和其他吃食,心下猜想这家应该有其他家人或仆役照顾这男子,只是大概出门后被大雨阻隔,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看这男子体态风流,若是清醒恐怕也是当世俊才,此时却痴傻不能自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不由感叹造化弄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又念及自己借了人家屋子避雨,于是放轻声音安抚道:“请公子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水……”话音未落,左手腕却感到淡淡的濡湿,随即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宋润低头,只见那人竟咬破了他的手腕,大肆吸吮起来。宋润一时怒窘交加,抬起解放的右手意图将这怪人一把推开,谁知道手还没碰到那人就又被他一把抓住,形成了那怪人右手托着宋润左手吸吮,左手抓着宋润右手的情形。

      那人咬得并不很深,最初的疼痛过去,宋润只觉手腕处传来阵阵酸麻,还有那人舌尖扫过的麻痒。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人才停止吮吸,血已经几乎不流了。他抬起头静静看了宋润一眼,然后复又低下头,伸出舌将宋润腕上残留的血迹仔细舔去。

      宋润愣愣看着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那个疯疯癫癫的怪人已经仰躺地栽倒在地上。

      他看了他一眼,未及思考,便下意识地拔腿就跑,直到跑出了院子才发现仅仅过了这片刻工夫,外面早已是云消雨霁。
      ——————————————

      齐大人最近心情很好。几个亲信隐约知道,好像是大人那每月月末都要头疼的怪病终于好了。
      齐明非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吟吟道:“今天就这样,时候不早,几位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座下几人纷纷站起行礼,口中说着“不敢不敢”“大人早些休息”,向门口退去。

      等人都散尽了,齐明非望着窗棂外碧色如洗的天空,一时微微有些失神。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阴差阳错喝了那人的血后,辰王离京前给他下的毒好像就失效了,明明之前那么多名医看过都束手无策,居然这样误打误撞地就解了,若是温辰本人知道,恐怕要气得吐血。

      那个人……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依稀记得他的腰很瘦很软,他的眼,灿若星辰,温润似水。

      他的血,很甜。
      齐明非沉吟着,眯起眼,把自己放倒在宽大的檀木椅上,舌尖轻舔过下唇,缓缓绽出一抹笑意。

      ————————————————
      会英楼当不愧“会英”二字,每次京城大比之时,众考生总要齐聚此处,舞文弄墨,漫谈天下之势,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若是能顺便在众生间博个美名拔个头筹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能再因此被哪位大人相中从此青云直上……那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端茶送水的茶楼小二一面摆出恭敬谦卑略带谄媚的标准狗腿脸站在一旁听吩咐,一面在肚子里暗暗嘟囔:“满肚子的鸡鸣狗盗,满脸满嘴的仁义道德。”

      突听一人小声道:“去年黄河决口怎么没见诸位大人拿出什么行动来?不过一丘之貉。”他声音虽轻,却惊得满座皆静。

      本来大家正论及自中书令齐大人以降的一众大人,无非都说些“踏实稳重,通达明彻”“皆是守业治国的良才”“若能跟在身后效犬马之劳便是三生有幸”的话,阿谀而已。可突然出了这么一位主说了这么一句,场子顿时冷了下来。

      大温正熙七年,小皇帝刚满十二岁,朝中大权几乎全被中书令齐明非和天子亲叔辰王把持。朝中党派林立,但也称得上是二分天下,以齐明非为首一派被称作“相党”,以辰王为首一众被称为“王党”。这些人斗来斗去,你争我抢几无宁日,正如三年前范老御史告老还乡前所说——乌烟瘴气。

      这些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特别还是在公共场合指名道姓地说。

      不少人腹诽道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有那为了出风头什么都不顾的人什么都敢说的人,比如今天这位。

      戚守懿坐不住了,今天这场谈会算是他牵头主持的,演了这么一出实在教他脸上无光尴尬至极。他出自圣人之乡,才高八斗又为人谦逊有礼,在同届中素有美名。可这戚生虽然长得厚道本分,实则肚子里的弯弯绕比谁也不少。闻此言他不由心想这说话人莫非是“王党”中人?早已站好队又年少轻狂恃才傲物才如此肆无忌惮?

      现在会英楼这些人虽然称得上是各地俊杰,但还是两脚都踩在官门外,聊起天来也就是今天夸夸这个明天夸夸那个,归结起来就是别管跟了哪派都是人生赢家,真正怕的是名落孙山或是人微职轻,两边的大人看都看不上你。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已经明确入了某一队,那可是让人牙酸齿痛羡慕嫉妒恨,自己连门还没摸到人家就已经进入门中了,不是背景深厚就是运道上佳。

      再看说话那人,说不上貌比潘安但也是神清骨秀,关键是年轻,看上去不过刚及弱冠。戚守懿依稀记得他,前几次谈会也有来,但多是坐在角落不说话,久而久之给人的印象就淡了,他只隐约记得此人姓宋,家在江陵。

      “宋兄少年英雄,相较之下想必是更欣赏江大人他们锐意革新的做法了?”这一句话既打了圆场,也是试探其态度。

      他提到的江大人名尽雪,很受辰王青眼,从地方知州一直坐到尚书右仆射,可谓是青云平步,现在是辰王手下第一心腹之臣。

      没想到这宋生并没接他的台阶下,却也自知之前失言,只垂下眼微微摇了摇头。

      戚守懿脸上登时僵作了一团。

      坐在一旁的李修心下着急,他和这宋润有缘,不仅同届赴考,又租住同一院子里,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心知这宋生生得一副忧国忧民的热心肠,偏偏不通事务,极不会做人,正有心给他解围,却听见一声轻笑传来。

      笑声清越而不腻耳,颇有朗朗之风,让人单听这笑便觉来者非同一般。他们原包下了二楼,此时楼梯处站着一人,穿一袭藏青长袍,边绣暗纹,腰上用玄色丝绳坠一块润白玉佩,只是头上戴一顶青色斗笠,让人看不见形貌。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 作者有话要说:  给齐大人开的挂绝对是最大的,没有之一。
    准备从第四章开始(因为前三章写完了)努力扭转文风,我室友说读着跟新青年似的,费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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