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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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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止却是愣在当下,执掌鬼谷这么多年,一直以为鬼母乃是耄耋老妪,不想竟是少女妙龄。
“八百年前,江湖只有冥王谷,并无鬼谷,后为了隐匿冥王谷方位,才更名为鬼谷。”冥花鬼母满是得意。
“既是鬼母,亦是鬼谷弟子,当清楚本王的身份吧。”阙止隐下心中疑虑,冷声道。
冥花鬼母“咯咯”巧笑:“王爷如今,一无灵珠在手,二无灵兽相伴,试问鬼谷众人,为何还要听命于你?”
阙止闻言嘴角明显上扬,亮出随身的墨玉龙牌,傲气十足:“因为本王有它。”
冥花鬼母见了,亦是潋了笑:“王爷请随我来。”
一枚小小玉牌,却是开启冥王墓的关键,拥有玉牌,谁人敢小觑?
阙止信步悠然,紧跟其上,半刻功夫,却是来到一处密室之中。
密室各色炫光相继掩映,称的一室诡异异常,但见中央祭台之上,一柄铁剑,锈迹斑斑,一半没在祭台之中,显得平平无奇。
阙止却是心下大动,因他已是认出,这柄剑,乃是千年玄铁所铸,与身上的玄冰盔甲,同属一宗。
“王爷已然知道它的来历了么?”冥花鬼母抬眸问道。
“本王只在书中见过,却不想竟真的存在。”阙止心中激愤,面色却极度平缓。
“幽冥出,天下戮,王爷当真要如此做么?”冥花鬼母端看阙止,叹道。
“天下四分,各自为政,若一味妇人之仁,只能是长年征战,百姓凄苦,本王少时或许只求功名,争利禄,而今千帆过尽,倒看透了些。”
阙止娓娓道来,竟让冥花鬼母些微动容。然而幽冥剑戾气太重,若是心智不坚,定是难以驾驭,届时天下大乱,一场血雨腥风,无可避免。
“王爷既胸怀大志,且看王爷是否亦有机缘,幽冥剑在此五百一十三年,无人能撼动半分,今日王爷但且一试。”
冥花鬼母眉间一抹忧色尽显,却不曾加以阻拦,她身为护剑圣使,她熟知自己的使命,五百年来,权天寰既能全身而来,定非偶然。
阙止正色凝神,双眼一闭,心中往事匆匆而过,爱恨嗔痴,人生百态,既而双目猛然一开,大步垮上祭台,双手紧握其柄,一股邪力灌入体内,阙止不敢小视,续满浩然正气相抗,正邪对立间,阙止如临火海,如置寒冰。
“幽冥圣剑,亦正亦邪,如何抉择,王爷自行决断。”
冥花鬼母,声如梵音,阙止闻之缓了神色,心中空空如也,眼前却是有一张如花娇容,无限放大,幺儿,幺儿,幺儿……
忽而金光大盛,随着一声低鸣,幽冥剑应声而出,龙吟阵阵,呜咽有声。
“当真天命所归,冥花恭祝王爷江山一统。”
冥花鬼母双膝跪地,大礼相行,满头乌亮青丝瞬间银白,凝脂肌肤霎时松皱,竟是须臾历经半世一般。
“你这是?”阙止亦是惊诧。
“我本便是护剑圣使,如今既是使命完成,该当功成身退了。”冥花鬼母老态龙钟,已是垂暮。
“冥王墓外开满彼岸,佛曰:‘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王爷此生,注定情缘相错,英雄一世,却是何苦?”冥花鬼母自顾呢喃,婉声长叹。
“王爷三万大军皆在深谷之中,冥花一去,他们自会恢复。”冥花鬼母声音沙哑,愈渐不闻。
“王爷执念太深,后世终会清苦,谨记本心所求,勿成一生缺憾。”
冥花鬼母目光涣散,定定看着阙止,犹经历了生生世世,犹经历着生离死别。火红长袍华丽落幕,青丝华发,迫人心魂。
阙止亲见这华美凄艳的一幕,轻身接过冥花虚软倒来的娇躯,亦是动容,冥花一张俏脸死灰一般,却是似曾相识。
看着眼前酷似今非的一双眉眼,却是想到适才自己心心念念的,并非日夜思念着的今非,而是当年,相伴相依的幺儿。
怎会是幺儿?
“鬼母已然仙逝,请王爷随我来。”黑衣男子悄然而至,如一直隐身暗中一般。
阙止将冥花轻放至祭台,或许她守护一世,这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男子在前带路,阙止跟随其后,甬道黑暗潮湿,若不是手中幽冥剑潋着的暗红色的微光,几不能目视。
一路向下,越往深处,越是空旷,阙止心下竟是生出一丝凉意,周边死一般寂静,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过了这道铁索,便是到了。”
男子脚下不停,冷然说道,却是身影一闪,已飞身踏上铁索。
阙止嘴角一沉,眉心微皱,心想这冥王墓如此之大,该是危险重重,如今一路太平无事,倒似乎过于简单了。
“墨玉龙牌守着冥王墓的门户,拥有墨玉龙牌又能启动幽冥剑者,乃我冥王谷百年之天命,王爷若心有疑虑,可留下神剑,自行离开。”
男子跃于铁索之上,头也不回,语气森然,如从地狱透出的一般。
阙止嘴角一勾,再不迟疑,飞身而上,二人一前一后,身如飞燕,唯见铁索随着二人动作上下晃动,却不见二人面有惧色。
身下是无尽的深渊,火红岩浆奔流翻滚,似能将一切吞噬,阙止虽心下担忧,却依然面不改色,但见黑衣男子已行至对面,正回身看着自己。
“此乃阴阳索,千百年来,除了当年的上元,无人能过,不是望而生畏,畏缩不前,便是经过途中丧失心神堕落而亡,王爷心智弥坚,异于常人,愿你好生使用幽冥剑,维护苍生。”
男子黑衣黑冒,脸色却是惨白,空洞的肉眼中毫无生气,诚如一具僵尸,然而悲悯之言又如活佛,如今一世,是非功过,善恶对错,当真不能定论。
“阙止得冥王如此谬赞,实乃万幸,今次出谷,定不孚众望!”
阙止第一次俯首低头,低眉顺目,自称小字,再不是“本王”。
“王爷慧眼,本尊且送你至此,三万大军皆在恢复之中,王爷可带众人离去,至于谷中百来将士,本尊自会引路送回。”
冥王说完桀然一笑,妖冶万分,亦如一道暗夜闪电,顷刻间消失无踪。
阙止下了铁索,朝着冥王消失之处凝望一眼,转身朝深处行去。
安世成单手撑额,满脸疲惫,御王出关南行已有半月,至今音信全无。
果如阙止当日所料,祁国三日后大军压境,短短十几日内,两次正面进攻。安世成坚守关门,依据流经关外的“晋卫河”这一天然屏障,生生逼退祁国两路大军的强势攻击。
晋卫河横跨晋国南境,起源于卫国境内,卫人重农耕,兴商贾,百姓富庶,善交易行商,常依附水路便利,与乾朝及祁国互通有无,而今战事又起,各处港岸早已萧条,尽是荒芜。
三十万大军一日的口粮能抵过去半月,关内外寸草不生,又是隆冬,萧风送来的军粮转眼消耗大半,如今战马消瘦,将士饥渴。
眼见着粮草日渐紧缺,安世成无计可施,只得缘木求鱼,求助庆阳城,然他明白,庆阳早已是一座空城,顶多只能救助几日。
“将军,宋副将回来了。”
安世成本是累极,阖眼小憩,闻言一惊而起,满目的血丝甚是骇人。
“王爷可一同回来了?”安世成急急问道。
“只回来了宋副将一人。”兵士低头小声回禀,见此情状,亦是知道大事不妙。
但见安世成颓然坐倒,宽大的太师椅犹是被大力震得直颤。
“宋副将何在?”安世成显得有些消沉,问道。
“宋副将身受重伤,一进军营,便落马晕倒了。”兵士如实而报。
“着军医好生医治,一醒便来回我。御王不在军中之事不得外泄,否则军法处置。”
安世成一挥手,透着万般无力。如今若军中得知御王失踪,定会军心不稳,势气低落,为今之计,唯有保守秘密,再行查探。
低沉的号角声远远传来,打破了拂晓的宁静,天寒地冻,日始点兵,声势浩大,威仪赫赫。安世成满腹心事,待众军士得令散去,孤身登上城头,寒风凛冽,大雪翻飞。
“王爷,您如此一走了之,家国重任,末将无能啊。”
安世成扬声长叹,神情凄然,照目前形势,祁国不日便会卷土重来,真不知道,缺衣少粮的大军,还能坚守多久。
“王爷深入山林,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身后来人亦是轻叹,似是泣然,安世成回头,却是康复不久的宋濂。
“宋副将伤势未愈,还是回营将养为好。”
安世成无心谈及御王失踪一事,淡然道,昨夜将士来报说宋副将已然醒转,安世成匆匆赶往,以为能探得一二线索,到头来却尽是失望。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末将又岂能安枕?”宋濂亦是愁容满面。
“王爷定能平安归来?”安世成望向关外茫茫晋河,神色凛然。
“安将军那般确定王爷尚且平安么?”宋濂浓眉一挑,嘴角讪笑。
“难道宋副将不想看到王爷平安么?”安世成侧头瞧着一边的宋濂,心下称奇。
“安将军说笑,我随王爷征战数年,早已对王爷死心塌地,哪会愿意见到王爷魂归荒野?”宋濂调转目光,迎风而立。
“既如此,望宋副将暂时将王爷未归之事密而不发,以免扰乱军心。”
安世成说完率先转身离开,晨晓中的城楼萧索寂寥,宋濂望向南方极远的方位,那是冥王墓之所在,亦是御王权天寰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