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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身世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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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连城再次醒转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马车一路颠簸,即便是昏睡之中亦是感觉难受,喉头一甜,竟是一口血呛出。
“姑娘,小九这是怎么了?”花时陪在卫连城身边,见他吐血,立刻紧张了起来。
“无碍,这是体内积压的淤血,吐出来才好。”栾千谡淡然无波,自顾翻着前些时候记录下来的医案。
花时看着卫连城一张煞白的脸,犹是担忧,只是姑娘既如此说,亦不好再询问。
卫连城动了动僵硬了的身体,睁开沉重的眼皮,见自己正置身马车内,猛地一惊,待看清了车内二人,才稍稍舒了口气。
“是姐姐救了我么?”卫连城挤出一丝笑容。
“你突然间晕在姑娘门前,吓到了姑娘不说,还好意思问么?”花时见他醒转,破涕为笑嗔道。
“当真吓着姐姐了么?”卫连城皱了眉。
“吓到是没吓着,只是有些惊着了。”
栾千谡神情亲和,眸中却透着严肃。卫连城嘴角凝笑,强撑着坐直了身子,目光继而变得深邃,早不见了平日里嬉笑的影子。
“姐姐想问什么,便问吧。”卫连城口气决然,直盯着栾千谡,沉声道。
花时见二人如此,亦是知道了厉害,等着一双大眼,犹不明白是为何事。
“你是谁?”栾千谡冷声道。
“卫连城。”卫连城对上她一双亮眸。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栾千谡语气更是冷冽。
“姐姐何必逼我。”卫连城调转目光,不再看她。
“当真是我逼你么?卫国如今还好么?”
栾千谡亦是眸光轻转,看向了别处,一改之前的冷态,便如闲话家常一般。
“你猜到了?”
卫连城浓眉紧蹙,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子,知道她慧颖,却不想竟是这般洞若观火。
“你倒在我门前之时,我只道你定不简单,刚刚那一说,不过是一试罢了。”栾千谡面上淡笑,盯着卫连城,似是不愿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姐姐果然好计谋。”卫连城双眼如电,讪笑一声道。
“我若想算计于你,便不会带你出京了。”栾千谡见他心有成见,轻叹一声。
“姑娘,小九,不,卫公子有伤在身。”
花时看一眼面色冷傲的卫连城,又看看神情清高的栾千谡,终是不愿见二人如此,剑拔弩张。
“花时,如今是卫公子有心隐瞒,并非我刻意刁难。”
栾千谡虽口气清淡,一双凤眸却极为敏锐,直看得卫连城冷汗相加,心生戚然。
“姐姐可愿信我?”卫连城靠上车壁叹道。
“那便看你如何做了。”栾千谡嘴角牵出浅笑。
卫连城心知已无法再有所隐瞒,只是如今情势,若和盘托出,怕是连同她们亦会危险。
“我是卫国的九皇子。”卫连城眉心稍缓,叹道。
“我知道。”栾千谡轻言。
“卫国内乱,我父王也已被刺薨逝了。”
卫连城语声戚戚,如鲠在喉,几不能言。七尺男儿,眼角竟瞬间湿润,神色凄然,不似做戏。
“伤你的人,是卫国来的么?”
栾千谡观之良久,终是长叹,若他所言是真,如今卫国境内,该是一片混乱了。
“是皇后的嫡子,骄纵惯了,如今竟刺杀了父王,残害了太子,终于连被逼远走他乡的卫小九也不肯放过。”
卫连城双目一闭,犹带着自嘲,当年母亲被人污蔑偷情,自己亦被当成野种放逐,如今势力再分,竟还有人记得他这个落魄王子。
“如今你打算如何?”栾千谡抬眸问道。
“如今,我除了逃命自保外,还能如何?”
栾千谡见状于心不忍,翻开四国舆图,卫国位于乾朝正东,北有卫海,南临祁国,此去德州,已是离卫国相差不远。
“若我助你偷入卫国,你可有胆量一试?”
栾千谡眸眼晶亮,满是灵光,卫国与祁国相邻,国力与之相当,此番若能得卫国相助,定能水到渠成。
卫连城亦是理会了她的用意,且不论她的最终目的如何,只这份心思与胆魄,已不是等闲女子能比得的。何况他的外祖,曾是卫国显赫的一代名将,自己若此番回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这亦当是那卫青城不放过自己的原因吧。
车行如箭,马不停蹄,转眼又行半月,眼看着便到了德州。
卫连城服下鬼谷解毒圣药,一日好过一日,只是连日奔波,不得静养,终是身体虚弱,气色难复。
是日天阴欲雨,寒风潮湿,饶是身在南方,犹冷彻心骨。栾千谡一行四人一路风尘,终是到了德州城外。
德州人杰地灵,地势平坦,交通便利,且气候宜人,极适宜耕种,历来便有“乾朝粮仓”之美称。
经过简单地例行检查,众人进了城,但见店厮林立,红飞翠舞,商贩叫卖声声,客旅络绎不绝,其繁华景象,不输京都。
难怪德熙公主会选择此地为汤沐邑,当真是独具眼光。栾千谡心中不免赞叹。
“我们该落脚何处?”御奴安置好了马车,只牵了赤狐,问道。
“你带着公主名牌,直接去德州公主行辕,我们暂且在前方客栈住下,你办完事立即寻来。”
栾千谡面色凝重,自袖中掏出德熙亲授的白玉名牌,玉牌质地细密,质感温润,光看质地,浑不输于自己多年来悉心藏匿着那那一面。
御奴取了东西绝尘而去,栾千谡找了间中等模样的客栈安顿好了之后,便端坐于房内拿了书,安心等候,不须臾,御奴便回来了。
“公主行辕管事的人将玉牌退回了。”
栾千谡闻言并不觉着奇怪,只微微皱了眉,早便猜到会如此,只不曾想对方竟这般果决。
“姑娘,待花时明日再去拜访。”花时见栾千谡面有难色,郑重道。
“不必了,是我一时疏忽,德熙公主如今已有了驸马,而我只出示了公主名牌,却忽略了驸马,对方自是不会当回事的。”
栾千谡瞧着窗外的街道,天色向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该是赶着回家去。
“花时,你留下照顾小九,我跟御奴去去便回。”
花时闻言不再做声,只依了栾千谡之言拿来了随车的包裹。
栾千谡挑出了那身男儿行装快速换上,一头青丝因终日散着,未曾费事便绾好了四方髻,只髻上用襄珠翠雕镂花玉冠换了先前的绸布带,立时神采奕奕,俊俏儿郎。
御奴素来不苟言笑,此时在后跟着,竟是引来了众多目光。
“让你快些跟我并肩,你偏不依,是要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么?”
栾千谡回身嗔道,朱色红唇不加点缀,依旧樱色撩人。御奴适才发觉,原来确实有好多人正打量着这边,犹凑在一块儿私语。
“我在后面方能护你周全。”御奴神情冷静。
“我一个少年佳公子,后面跟着个冷面黑瘟神,你觉着这画面好看?”栾千谡眯了眸,戏谑道。
御奴从未考虑过这些,只想着让她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眼底才最是安全。
“如今无人知晓我们的行踪,你如此引人注目,担心歹人找不到我不成?”
栾千谡有心调侃,回头说着笑,却见御奴神色冷峻,目光如炬,越过自己,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人是谁?”栾千谡顺着御奴眺望的方向瞧着,问道。
“公主行辕管家,赵大河。”御奴冷声回道。
栾千谡心下大喜,今日出门,本便是碰碰运气,打探打探公主行辕的事情,好再做计较,如今竟是无意中碰到了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咱跟着瞧瞧去。”
“可是——”御奴欲言又止,扯了栾千谡不让她上前。
“怎么?”栾千谡不解。
“你不该去那种地方。”
“我如今可是翩翩公子。”
栾千谡眉眼弯弯,轻轻拽过被御奴揪着的衣角,眸中说不尽的灵动调皮。
御奴看的呆了,竟忘了阻拦,待回过神儿来,栾千谡已经到了那“金枝阁”门口,只得冷了脸欺身跟上。
“呦,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可是头一次来咱‘金枝阁’?”
老鸨见栾千谡衣着不俗,又极为英俊倜傥,抢上前谄笑道。
“头一次倒是不假,不过可不晓得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栾千谡故意压低了声线,径直朝着大堂行去,手中却是多出了一定银子,在辉煌灯火间,敛着诱惑的光。
“哟,这位公子可会说笑,我们楼里的姑娘,那可是个个儿色艺双绝的,包您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老鸨瞧着那定银子,两眼放光,扭着些微发福的腰肢,媚笑着,正打算伸手去接过银锭,却迎上御奴一双狠鸷的鹰目,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这边厢栾千谡已是当先走进了内堂,紧盯着那赵大河一路上楼的背影,嘴角一抹淡笑,却是那般恰到好处。
又见老鸨只是紧紧地跟着,碍着身后御奴,愣是不敢接下那银子,当下亦只是一声苦笑,这御奴,牛脾气上来竟也是这般固执。于是将银子甩手一扔,正落到老鸨的怀里。
“谢公子赏。”老鸨声线偏尖,满脸堆笑。
满室春意,一室生香。莺莺燕燕,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