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扈奕和柳青阳到底还是起行了,终了还的是成帝来替他们擦屁股,这两家闹哄哄百来年,为帝者早已习惯。
宋公公领着圣旨到的时候,扈奕在自家大门口搭了个棚子,带着几个小兵逗蛐蛐,旁边不远处则放着一根占据了近半胡同的大梁。
“扈将军——”宋公公一溜小跑,自远处而来。
扈奕站起来拱拱手,客气道:“宋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宋公公正要说话,扈奕忽然挽住他的手,“等等,我马上要赢了!”
宋公公伸头去看,汉白玉的缸子里,两只蛐蛐斗得正酣。
“扈将军,扈将军——”宋公公扯住扈奕的袖子,低声道,“今天是扈将军护送柳侍郎去瑠安府的日子,这么多人瞧着呢,将军在这里逗蛐蛐,怕不太好吧!”
扈奕两眼一翻,指着对面的柳府大门道,“宋公公,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可是平旦就在这等着了,柳侍郎愣是不开门,要是错,也是他错吧!”
宋公公抹了抹头上的汗,为难地道:“柳侍郎那个脾气,扈将军也不是不知道——”
“怎么?合着他脾气不好?那我就脾气好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宋公公堆了一脸笑容,“你看,皇上这不是让咱家传旨来了么——”
“要传旨,也得去柳府传,那娘——那柳侍郎不走,我也没办法不是?”
宋公公叹了口气,一大早在御花园跪了一个时辰,下午连口水都没喝就出宫传旨,还得替柳青阳受着扈奕的冷嘲热讽,只是……这两位,都是不可得罪。
“扈大将军先消消气,这旨意是下给你和柳侍郎的,咱家这就去柳府——”
“多劳公公。”
“份内之事。”
柳青阳出来接旨的时候,面上很明显地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悦。宋公公只当看不到,这些年也不是他一个人看柳青阳的脸色,就在皇上那,柳青阳也是横鼻子竖眼的,皇上都受了,他能不受?
宋公公宣完了圣旨,看了下日头,小心翼翼地道:“柳侍郎,天不早了,你看扈将军这么等着也不好看,不如收拾收拾起行吧?”
柳青阳向门外瞥了一眼,胡同里的人顿感一阵寒风刮面,不自觉地望向了柳青阳,只见本朝第一邪性的柳侍郎面如坚冰,连半丝笑容也欠奉的把替皇上来传旨的宋公公啪一声关在了门外,再没了动静。
宋公公尴尬地笑了笑,回过身来,就看身后一头高头骏马之上,扈将军那张年轻英俊的面上阴云密布,他在半空中举起了双手,语调郑重,“来人,柳侍郎抗旨不遵,给我砸门。”
宋公公陡然心惊,他拉住扈奕的马头,阿谀笑道,“哪至于这么严重了,扈将军都等了这些时候,不若再等一等,柳侍郎不过是进去拿些衣物——”
究竟是人轻言微,宋公公眼瞅着扈奕放下了半空中的手臂,而军士们已抬着大梁要撞向了柳府的大门,宋公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闹起来,他可没办法向皇上交代了。
吱一声,大门开了。
柳青阳抄着手出现在了门前,身旁站着个瑟瑟发抖背着包袱的小厮。
“怎么?”柳青阳轻描淡写地道:“你扈家钱多的没地方用?巴巴得要砸了我的门再给我换一个么?”
扈奕拿着马鞭指指点点,“你抗旨不遵,我依律法捉拿,别说你这区区一扇门,就是这宅子,一把火烧了,告到衙门去,看我是不是要赔你。”
“那也可以。”柳青阳站在门口,波澜不惊,“有劳扈将军来抓我吧——”
宋公公简直要哭出来,这两位大爷,凌河可是发着水呢,还没上路就在置气,走到瑠安府那得何年何月啊!
“扈将军……”
“柳侍郎……”
“你二位,你看,皇上这圣旨都下了,说尽快上路,咱们就走吧——”
“宋公公,你传完旨了,回去吧,这没你的事——”扈奕到底好说话些,马鞭一指,对身旁小兵道,“送宋公公回去。”
“是!”
宋公公一看这架势,终于明白成帝派他来的深意,一个宦官,就算是皇上身边得以信赖的宦官,也还是宦官,豁得出脸皮,没羞没臊!一定要凿个台阶出来,让两位大人下来,不然这辈子不见得能走到瑠安府去。
于是——宋公公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声,老泪纵横地牵住扈奕的马头,“扈大将军,再不起行,咱家到皇上那里可交代不了啊,咱家年纪一大把了——”说着话可怜兮兮地望向了柳侍郎,“两位大人能不能行行好,当体恤一下咱家,皇上说了,两位还是还不起行,就饶不了咱家——”
扈奕面上阴晴不定。
柳青阳不为所动。
宋公公索性揽住了扈奕的马头,“扈将军,咱家这条贱命,可就在扈将军一念之间了啊!”说着话拉起了裤子,露出今早挨罚跪的淤青的膝盖,“你瞧瞧,这就是因为二位大人不肯起行而挨了罚的——”
扈奕不自然地别了下脸,看了柳青阳一眼,柳青阳依旧一副置若罔闻,目空一切的姿态。
“宋公公,也不是我难为你——”扈奕下了马,试图拉开宋公公,可宋公公简直如同黏在了他的马头之上。
“扈将军,你可怜可怜咱家,让咱家回宫好交差——”宋公公涕泪横流,一张苍老干瘪的脸令人不忍直视。
“好了好了——”扈奕用马鞭定了定头盔,不耐烦地走到了柳青阳面前,讥讽道:“柳大侍郎,我可是看在宋公公的份上,亲自来请你了啊!柳侍郎,你请——”
柳青阳将扈奕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改方才阴郁,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又可亲又和煦地道:“既然扈将军这般客气来请,那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次,就先走出胡同了——”
扈奕顿时恨得牙痒痒。
望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出了胡同,宋公公将脸上涕泪一抹,心中暗恨道:“这两人,顶好是死在路上回不来!”
……
瑠安府,帝国腹地最贫瘠的地方,处在三王交界之处,出了名的难治理,且不论凌河五年一大发,三年一小发的水患,就论挨着的那三位王爷就得罪不得。
柳青阳坐在大车里,头不断的抽跳着,还不得已地要用这疼痛不已的头颅来思考问题。
成帝必然不是心血来潮派他和扈奕来治水的,工部里兢兢业业的官员多了去了,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一个吏部侍郎去治水,何况他在众人眼中,早就是成帝的心腹,而扈奕当年又是成帝的伴读,若说是这两人来治水,还不如说是代天子来彰威。
而这三王,旦王、平王、北怀王,都是先帝分封的,尤其是北怀王,昔日就同益阳王情同手足。说白了,就是来探探这几位王爷的口风,顺便再敲打敲打北怀王。
“停下停下——”扈奕远远就听到一阵尖叫,于是他拉了马头,只见不多时自己的副官——高高大大的冯生树就像夹面口袋一样,轻松地夹着柳青阳的小厮柳安来到了跟前。
“有什么事?”
柳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扈将军,我家公子晕车,还请减慢点速度——”
扈奕用马鞭一顶头盔,大义凌然地道:“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凌河正发着水呢,晚一天去就会死很多人,人人都跟得上,怎么偏生柳侍郎就要搞特殊。”说着话,扈奕招过一个兵丁来,“去,给柳侍郎找个痰盂,让他抱着吐。”
兵丁领命,柳安的脸一白,正欲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见扈奕高声道:“传令下去,加速——”一句话,柳安泪水都要出来了。
这时候,扈奕才觉得长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