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时光等一夏》悠若清风

2、02

　　3.
　　那场爱情，其实应该算是一场以一个人的疯狂追求开始，以放手结束的独角戏。
　　“我叫时光。”

　　他用四个字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正和同桌豆丁热烈地讨论着对另一半的期许。我托着下巴幻想白马，抬眼就看见沐着阳光走来的时光。冷冷的少年，却有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每个少女对美少年，应该都有一种飞蛾扑火的不管不顾。不知道别的同学怎么样，反正我当时一颗心骤然快跳起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学了那么多年的成语——心如撞鹿。
　　我想，我的高三生活里，也许要增加一件日常。
　　我捣捣豆丁说：“我的另一半，只要长得和这位新同学一样就行了。”

　　豆丁认真地看了看经过我们的时光，撇撇嘴说：“这个任务有点艰巨。怎么看你们俩都像是角色颠倒。”
　　这是在拐着弯说我比汉子还汉子呢，但这一点也无法阻止一头短发扎在男人堆里根本无法被找到的我追求爱情的热情。当然，这种小动作必须避开班主任的耳目，不然第一个被拎出来斩首示众的就是我夏晴。

　　在连续敷了五天面膜后的一个中午，我终于开始了追求美男的行动。那天我们第一次说话，不，是我第一次对着那张冷冷的脸说话。我端着饭盒笑意盈盈地走到他对面说：“阳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抬了抬眼皮，端起自己的饭盒，走了！

　　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改变计划，那就不是我夏晴了。我端着饭盒跟着他走了大半个饭堂，最后他站在餐具回收处扭头看我。我指着他饭盒里吃了一半的饭菜笑，“时光同学，你还没有吃完，一起吃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片刻，抬手把剩下的饭菜倒进了回收桶。
　　真是个残忍的、浪费粮食的家伙。

　　班会课的时候，班主任大老王就某事件进行了冷嘲热讽。
　　大老王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豆丁在下面不厌其烦地捣我的胳膊。

　　“你也挺猛的哈。你严重影响了帅哥的食欲你知道吗？”
　　我翻了个白眼，调整了下小镜子的位置，以便把后面的时光全部收到视线里去。周围的人都在窃笑呢，他却依旧面瘫着一张脸垂着眼睛看书，丝毫不受影响。那种淡然的气场，简直是帅呆了。
　　“夏晴同学？你知道老师说的谁吗？”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站起来笑着说：“不知道老师。但我一定会做个好学生，五爱四美，德智体全面发展。努力帮助需要帮助的同学，替王老师分忧。”

　　大老王手里的粉笔断成几截，还有继续变成粉末的趋势。豆丁识趣地赶紧低下头，生怕大老王手中的粉笔殃及自己。我扭头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时光继续说：“老师，为了让新同学尽快融入我们的班集体，我决定以后每天都带时光同学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班上学生哈哈大笑。大老王嘴角抽了抽，攥紧了手里的粉笔说：“模拟考的时候敢后退一名，要你好看！”

　　冲大老王做了个“您就等着瞧好吧”的动作，果然下一秒就看见他表情又扭曲了几分。
　　下课的时候找了一道班上错误率百分之九十的数学题，光明正大地蹿到时光旁边说：“时光同学，需要我给你讲一下这道题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旁边同学很义气地让出了凳子，我坐下来铺了张白纸开始边演算边讲解，每换一行就要抬头看他一眼，笑着问一句：“时光同学，你听懂了吗？”
　　他依旧没说话，不过有人替他回答。他那个站在一旁的青春痘同桌在我讲完之后说：“夏晴，人家转学时的成绩，比咱们年级第一名都高。”

　　4.
　　我想他是没见过我这么烦的人，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又跟在他屁股后头打饭的时候终于开口和我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你不累吗？”
　　“不累不累！”我连连摆手，“时光同学，不要打今天的梅菜扣肉，那是昨天剩下的。”
　　里面忙着打饭的阿姨抡起大勺子冲我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几乎同时，我在时光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丝笑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混沌的内心。那天整个吃饭的过程我都安静地盯着时光的脸，期盼着他能再笑一笑，能让我在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我喜欢他，可不知道有多喜欢。他微笑的那一刻似乎找到了那个点，却因为太快来不及捕捉。
　　只可惜，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面瘫。
　　他敲了敲我的饭盒又问了句：“你不饿？”
　　“秀色可餐。”

　　我想我肯定在时光愿意迈出一小步的时候说了什么不靠谱的话，乃至于那天午饭后他又陷入了沉默。
　　上课分神的时候豆丁低声说：“夏晴，你上次是班上第三名，和第四名只差0.5分。”

　　我瞬间坠入现实，□□道：“谢谢你在我思想游走在花前月下时用一道响雷劈醒我。”
　　“嘿嘿嘿，谁让咱俩是好兄弟呢。”
　　周六过小周末，市区的学生都要回家，早早的校园门口就停满了私家车。我背着书包跟在时光后面，看着眼前穿着西装的司机，终于把“时光”和“时少爷”画上了等号。我盯着华丽的红色跑车目不转睛，在被时光拽着手拖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你口水流出来了。”
　　我抬手擦嘴角，顺便吸了吸口水。
　　“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汽车。”挤上公交车的时候我还在感叹，“哪天能坐一回也值了。”
　　“钱堆出来的东西，都是冰的。你不会喜欢的。”

　　我掰着手指头重复时光的话，数着数着就笑了。
　　“你一句话说了十七个字，我还以为十个字以内是你的极限。”
　　我想着既然有这么霸气的车子，那时光住的地方一定是王子的城堡。我腆着脸要跟，时光黑着脸要摆脱。一跟一撵的空档，俩人就从公车站走到了他住的地方。

　　我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对他不讲义气的行为表示极大愤慨。一面眼睛不够用地看着这个世外桃源，一面唠唠叨叨，“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我来你们家看看怎么了？唉，就是公交站离这里有点远，出租车也不让进来。我怎么都不知道咱们市还藏着这么一处别墅群？太奢侈了吧时光，你难道是一个人住一层楼？”

　　“你想一个人住一层楼吗？”
　　我想了想说：“那还是算了，打扫卫生多麻烦啊。”
　　话音一落，时光就笑了。我撇着嘴捅他的胳膊，“是啊是啊，咱们是平民家长大的孩子，地板都得自己擦。少爷，您吃饭不会还有人喂吧。”

　　这是我第二次见时光笑，看到了牙齿，却没看到快乐。
　　这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被富庶的生活折磨成什么样了。让金钱来折磨我吧，我真心想替他分担一下来自金钱的压力。

　　5.
　　独立别墅，带私家花园。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了。处在闹市却不闻车马声，有时候也是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我坐在硕大的沙发上，四肢大开，尽量让自己多占一些位置以便将沙发衬得小一些。时光一点都不像个主人，扔我一个人在客厅就消失在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去了。我提高音量自说自话，“你们家里怎么这么冷清？土豪家里不都是仆人成群吗？养只小动物也不错啊。你喜欢狗吗？去领养一只吧，那些被遗弃的狗狗和新主人都特别亲。我们家就领养了一只，聪明的不得了。做错事了都知道会被打屁股，会先把戒尺藏起来。”
　　“时光，你们家的沙发好舒服。”

　　“时光，你不请我喝杯果汁吗？白开水也行啊。”
　　“时光，我其实有些话想对你说，可你们家豪华成这样，弄得我又不敢说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尾音消失在一阵重物破碎的声音里。
　　我猛地站起来，无边的安静中，还以为刚才的破碎声都只是错觉。刚想坐下，就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吓得重新弹跳起来。我追着声音跑过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猛然捂住了嘴巴。

　　时光被推搡得挤在花架中间，一个挽着头发的漂亮女人拿着手上的花锄往他身上砸去。
　　我下意识地抄起一旁的水桶砸过去，堪堪砸开女人手上的花锄。挡在时光身前，一臂贴近他的时候，才察觉他浑身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散开。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女人盯着我的脸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到时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指了指我继续说：“就该长得这么普通，别人才不会因为你那张脸对你好，你还傻傻的觉得是爱情。”
　　我欲哭无泪，看着那张和时光八分相似的脸，一些想法快速闪过。
　　“你爸是畜生，你也是，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
　　“阿……阿姨？”

　　女人散乱的视线重又放在我脸上。在她阴沉的视线下，我开始想，如果她下一秒把花锄扣在我脑袋上，我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阿……阿姨。花园里的花是您种的啊，真漂亮，嘿嘿。”
　　女人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锄，又看了看旁边碎掉的花盆，眉头皱了皱喝道：“你做事怎么那么不小心！”
　　“手滑。我马上收拾。”

　　“你怎么穿我儿子的校服？”
　　我眨眨眼，三两下脱下校服递过去，“捡的，刚在客厅捡的。”
　　女人接过去，愣了片刻，低声说：“小光回来了啊。”
　　我看着她离开花房的背影，腿一软险些跌坐下去。扭头看时光，他本来就白的一张脸此刻不见一丝血色。我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先冲我笑了笑。
　　那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悲伤的笑，手刚伸到他脸颊边，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