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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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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春光正媚,李寇崎到雍山踏春。
多年后每每想起这日,都不由苦笑,本来像他这般的懒人是不会那么主动地自个儿跑去山里踏什么春的,无奈前日宫里最调皮却也最得宠的多颜公主说是要来,吓得他赶紧命人回了说是有事出行,当日也不敢在府里呆着,生怕那公主冒冒失失地跑来给撞破。
倒不是真的怕了这个刁蛮公主,实在是太过麻烦。而李寇崎素来最怕麻烦,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寻烦恼。
可就是这不想“自寻烦恼”的念头触动下的出行却给他的日后带来无穷无尽又难以自拔的烦恼。
世上的事多半如此,只顾着逃离眼前的旋涡,却不料身后是更大的惊涛骇浪。
世事沉浮,谁又能料,只有随波逐流。
李寇崎并不喜欢春,甚至可说是四季中最讨厌春,讨厌春的温温吞吞,总让人有种庸懒的感觉。为这事他被李莞砉取笑过好几次,其中一次的原话是这样的:
“这可新鲜啊。四皇叔您不是公认的最不温不火、温温吞吞的人吗?而且一年四季哪天不是没事就拿‘庸懒’来玩儿的?现在倒说起和您臭味相投的春天的不是来了,真正好笑。”
每思及此他都不由苦笑:这小子对他叫得倒是恭敬非常,什么“四皇叔”啊,“您”啊,可说话内容从来都是没大没小,没轻没重,而他也奈何不了这小子,反而还喜欢的很。想来莞砉也是看他一副“亲善可欺”的样子,才和他最是亲近的吧。
想着想着便已入林了,根据他的记忆,再往前面走些便有一个大湖,很是漂亮,印象中是仿若落在地上的一片蓝宇的碎片,澄静怡然。
想到这,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穿径而上,眼前豁然开朗,寇崎正准备欣赏一片湖畔风光,却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想呕,却又呕不出,当场楞在了那儿。
大湖依旧是澄静怡然。
可在湖边的青青草地上却躺着成堆的尸体,伤口全只有喉头处的一条,半指宽,极细的一条,若非有血流出,几难察觉,但,一条已足够了。只需要一条就使得尸体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几十米远处。
这些尸体并不是他到时便已是尸体了,而是他看着这些尸体的产生, 一眨眼地产生,他看着他们倒下,有些伤口还来不及流出血。
他不知道原因,他只仿佛看见一阵白色的风,带着梅花的清香。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在那儿时,那阵风也停在离尸体一米处。
那是一个人,翩然转身,落地无尘,剑闪入鞘,动作一气喝成,行云流水,端的潇洒非常。
青丝犹轻扬,衣角仍未落。
那是一个人,可若真是个人,又怎会出尘至此:
一头青丝柔逸若水,一条白缎松散的缠起,任许多乌光流彩落在颊边,垂在耳后。
眼波流转间,霞光异彩,若笑似嗔,将愁就泣,为喜却怒,作怜犹怨,欲语还羞,明明本无任何神色,却叫人看出了千般情、万种意。轻瞥间,四季飞逝;移眸处,俗世化尘。
鼻挺勾勒出细腻的曲线,不落半点红尘。
净白的脸上一张薄唇轻抿,是寒雪上的一抹艳阳,让人叹息着,揣测着,这样完美的唇会吐出怎样的芬芳?
那是一个人,明明有着如此精致绝色的容颜,却一点儿无女子气。高挺匀称,可想见无一丝缀肉,练武人特有的完美身材,散发着不可一世、天地独尊的霸气与不容侵近、拒人千里的高傲。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和带着点不耐及庸懒的妩媚绝美的脸配在一起,造就了一种独有的味道,一种魔性的魅力。
在一堆尸体间见到这样一个人,这个人是个杀人者,这个杀人者正施施然地挑着姣好的眉露出不屑的神色,嘴角带着玩味地笑。面对以上这种状况,作为一个人有任何反应都不足为奇。而李寇崎选择了最正常最平淡无奇的反应:楞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