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枫￠碎影

2、枷锁（番外）

　　我愿意为你徒手拔掉荆棘上的刺。
　　即使鲜血淋漓。
　　——黑羽快斗

　　人都是矛盾的生物。
　　我记得有人曾经下过这么一个结论。

　　好吧，我承认。
　　我现在也真是矛盾。
　　一边帮你买到一对完美的戒指，一边在戒指上刻下名字缩写。
　　那我到底是想让你忘了我，还是想让你记得我？

　　想让你忘了我。
　　是不想让你面对那些恶毒的言语攻击。
　　想让你记得我。
　　这，就是自私了吧。

　　于是把这对刻上了名字的戒指卖掉了，还顶着他们看神经病的目光嘱咐他们不要随便卖掉。
　　然后尽量在买东西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带你去那家珠宝店逛。
　　我想，这只能依靠你的潜意识记忆了。
　　反正去得多了，想到买戒指就肯定会不自觉地走到那一家店去。

　　你一定会看中那对戒指的。
　　很简约大方的款式。
　　你不喜欢加多余的东西，这我知道。
　　就像不爱在咖啡里加糖一样。

　　躺在沙发上看书总是很惬意的。
　　当然我的乐趣在于看着你看书的样子。
　　看到你专心致志地睁大眼睛躺在沙发上翻动书页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会觉得真是生活很满足很美好。

　　冬天里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
　　就像对于失眠的人来说，难得睡着一次，结果被别人叫醒是最难饶恕的事。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比如说，叫醒他的人是他女朋友。
　　这就另当别论了。

　　那我把你叫醒呢。
　　由我来把这个温暖美好的蓝色梦境亲手打碎的话。

　　打碎一样东西很简单，但是再制造它，就很难了。
　　打碎这个梦境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我们分手吧，新一。我已经感到厌烦了。

　　然后看到你惊诧的眼神。
　　——呵，我想我还真是残忍的人。
　　与预想的一样，你低头不发一言。
　　——呐，我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掩饰自己的心疼。

　　出去晃荡了一天。
　　到吃晚饭的时间就自动往家的方向走，还想着冰箱里还剩了什么没有。
　　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往那里走啊。
　　习惯使然。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毕竟我也不想让你挨饿。

　　一推开门我就在后悔我为什么要回来。
　　家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你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轻轻关上门，又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上。
　　我能肯定的就是你绝对没睡好。
　　呼吸也不像平常那样平稳。眼圈也是有点红。

　　不知道为什么心像是被人抓紧了一样难受。
　　只能逃到厨房里做饭。
　　把睡眼惺忪的你推到餐桌前。
　　然后面对你的目光，装得很无赖地说，我等黑组织被消灭了再走，不然人身安全没保障啊。

　　我发现我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也许我应该去找个导演签个合同。
　　我现在可以每天附上几百瓦的笑容把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样。
　　但是心里是不是这么灿烂的笑容只有天知道。

　　每天都很晚很晚才睡觉。
　　反正是比你晚就对了。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悄悄地躲在门后，听到你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后才去睡觉。

　　很后悔。
　　为什么我要提出分手呢。
　　看着你有点迷茫的眼神和有点失神的动作，总会感到揪心的疼。
　　但是这时候我会狠狠地咬紧牙关，迫使自己把任何安慰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长痛不如短痛，对吧。
　　现在这样，让你逐渐把对我的爱转移掉。
　　总好过以后让你在别人面前过得抬不起头。
　　作为一个侦探，良好的名誉是必须的啊。

　　每天晚上趴在床上总是睡不着的。
　　总会想，明天该怎么过？
　　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很尴尬，恋人也不是，说是朋友又不对。
　　只好无赖地厚着脸皮蹭下去。
　　明明说分手的人是我啊。
　　为什么还是这样喜欢你呢。
　　还是放不开手呢。

　　我真是过分。
　　怎么又把你害得进了医院。
　　看着你每天高烧不退，夜里喃喃呓语。手背上总是插着针管。
　　这时候就会非常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但那也没用啊。
　　我只能每天默默地站在一边看兰她们照顾你也不敢插手。
　　只有晚上礼貌地把兰她们送走之后才敢握着你的手，安静地陪你一夜。

　　手心相扣，掌纹相印。
　　握着你因为打点发滴和高烧而变得冰凉苍白的手。
　　我想把温度传递给你。
　　那种可以忘记时间忘记空间不用担心不用怀疑不会怕黑不会迷路，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一年两年，很多年…….然后，一起走过一辈子的温暖感觉。

　　说实话，我很讨厌医院。
　　很讨厌那种无能为力地看着身边的人走向死亡的感觉。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被送进去，却又出不来。
　　看着你烧得昏昏沉沉，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开始泛滥。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只是个小偷，却不是个神医。
　　而且害你生病的人就是我。

　　在你住院的这几天里，除了我之外，兰天天都来。
　　我一直看着兰忙上忙下，细心又体贴地照顾着你。
　　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感和酸楚。
　　低下头用力握拳直到指关节发白。
　　兰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她可以代替我，照顾好你，她也很喜欢你。
　　尤其是，你们在一起会受到众人的祝福。
　　而我们，不可能。

　　手指在病房冰凉的玻璃上反复地写着你的名字。
　　窗外始终是夜，苍蓝无边的夜，积重难返的夜。
　　感受着冰凉由被夜浸透的玻璃里渗进血液。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成型。
　　——新一。娶兰吧。她是个好女孩。

　　我到现在才适应了苦咖啡。
　　虽然有比加糖咖啡更浓郁厚重的香味，但是也有散不尽的苦楚。
　　轻轻晃动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棕黑液体。
　　安静地啜饮着。
　　细细地品味着从味蕾处蔓延到整个口腔的苦味。
　　舌头上留下了苦味和棕色。
　　一定是味道调得太浓了。
　　不然，眼前怎么会模糊一片。

　　在你出院的前一夜里，我一个人对着你睡着的脸庞喃喃自语。
　　你听得到也好，听不到也罢。
　　我只是想借此来坚定自己的决心。

　　——新一。忘了我吧。
　　——新一。对不起。
　　——新一。再见。

　　惟独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爱你”。
　　尽管我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

　　因为心脏有瓣膜，所以血液无法逆流。
　　因为时间在前进，所以事情无法改变。
　　我们之间的爱恋，单纯得像一首歌，却填上了复杂的词。
　　随着时间的推移，歌唱者忘记了复杂的歌词，却依稀记得单纯的旋律。
　　一切都在向前走，我却想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被时间的洪流席卷向前。
　　喃喃地哼唱熟悉的旋律。

　　临走之前，最后回家一趟。
　　细心地整理房间，把你经常用的东西放到显眼的地方，把自己的东西带走。
　　把《福尔摩斯探案集》放到书桌上时，犹豫了一下。
　　然后把从笔记本里找到的字条夹进书里。
　　你肯定都没认真看过这张字条。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告白吧。

　　把日历上的日期划去，然后再看日历。
　　离标上记号的日子还有三天。
　　我提前离开你三天。

　　坐在街头公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对对恋人亲密地牵着手从身前走过。
　　心里马上愤愤不平地冒出一句。
　　——切，不知道我刚失恋么。
　　果然是肥皂剧看多了。
　　连智商也开始下降。

　　为了躲避那些正忙着感情升温的的恋人，只好站起身到处乱逛。
　　走到几个挤在公园桌子上写作业的小孩旁边。
　　听到他们正在争论。

　　老师说过，直线会无限延伸的，那就会相交！
　　但是它不一定会相交，它也有可能平行啊！
　　你们两个别吵了！我觉得选C是对的。
　　为什么？
　　因为两条直线有可能平行，也有可能相交，但是交点只会有一个。
　　……

　　看着他们认真地用尺子画图量线段。听着他们用稚嫩的声音争吵。
　　觉得很有趣也很温暖。
　　好像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快乐的童年时代，看到那个每天玩得很晚才回家，作业也是很晚才做，总是跟别人争对错的自己。
　　玩旋转木马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坐在木马上，看着那群小孩子吃棉花糖吃得满嘴都是糖浆，吹出五彩缤纷的泡泡。
　　然后会不自觉地趴在马头上满足地笑。
　　心都被那种穿越时空的温暖感觉填满了。
　　木马的冰凉反倒成为了一种默契的支撑。
　　像朋友一样，感觉着它的温度渐渐变暖。
　　它也很开心么？
　　再回头看看你靠着栏杆站着带着淡淡笑意的样子，突然很想就这样，让木马一直旋转下去。
　　——让我们的时间永远交叠在一起，不离不弃。

　　接下来的两天无所事事到了极点。
　　睡到很晚才醒，第二天又很晚才睡。
　　是个习惯了晚睡觉的夜行生物。
　　觉得在黑夜里反倒更自在。
　　大家都睡了，没人会知道你干什么，想什么。
　　只剩自己在一片安静的世界里清醒地注视着外界。
　　感受着铺面而来的寂寥感。
　　镇静地品味着黑暗的温暖。

　　在纸上无聊地画画。
　　画的是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刷——刷——刷——
　　笔画出一道道直线，最终会聚成一团只有自己才能勉强看清的东西。
　　这些直线，有的相交，有的平行。
　　一条直线跟另一条直线只会有一次相交的机会。
　　过了那个交点，又各奔东西，不再回头。
　　只是看着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
　　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记得跟一条直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相交过。

　　——你会忘了我么。
　　希望你能忘了我。
　　心底却又自私地希望你能记得我。

　　本来想要在手枪里装进子弹的。
　　后来拿起来试了试，发现还是扑克牌会顺手些。
　　但还是带了一把微型手枪。
　　出门的时候跟管家吩咐好一切事务，连遗嘱放在哪里都说了。
　　就差没打电话去殡仪馆订位子。
　　然后在管家的不安眼神里笑着出门。

　　在原定计划里，我是一个偷袭者。
　　躲在暗处，饲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人。
　　那我想我这个偷袭还当得真不称职。
　　居然还跑出来掩护。

　　第一枪，右肩。
　　第二枪，左腿。
　　第三枪，左肺叶。

　　被灰色笼罩的天台上，血液的颜色鲜艳刺眼。
　　看着我身上血流如注，兰慌了。
　　我勉强用身体挡着她，尽力抬起左手瞄准。

　　小腹……左上……
　　呯——
　　子弹射出。
　　伏特加痛苦地弯腰跪倒。
　　眼睛里射出愤恨的光。

　　呯——
　　我想幸好我挡得及时。

　　第四枪，靠近心脏处。

　　在兰的尖叫声中，我紧闭着眼跪倒在地。

　　嘴里涌进一种苦涩的感觉。
　　闻到令人畏惧又厌恶的血腥气味。
　　感觉身体的疼痛感正在逐渐消失。
　　大脑在慢慢地停止运转。
　　眼皮无比沉重。

　　很累。
　　一动也不想动。想睡觉。
　　觉得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无论是爆炸声，燃烧声，子弹声还是哭喊声。
　　都在趋向安静。
　　耳朵里好像隔了层膜。
　　好像接触到那个未知的宁静世界一样。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

　　尽力睁开眼睛。
　　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眼神聚焦。
　　看到伏特加倒在血泊里。救生口里蹿出慑人的火焰。
　　你在哪……

　　逐渐丧失的听觉捕捉到兰的声音。
　　——新一！救救黑羽！新一！！
　　新一……
　　你在哪……

　　——怎么会这样？！快斗？快斗……快斗！！
　　用残存的视觉扫了一眼。
　　还好……
　　你没受重伤……

　　兰也没受伤……

　　身体一放松，突然迸出一阵剧咳。
　　肺被牵扯得生疼。咳出来的都是鲜血。

　　——这次，真的再见了……

　　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
　　累了。
　　不用再勉强笑着面对你了。
　　不用再承受一阵阵的剧烈心痛了。
　　不用再为了你的名誉而担惊受怕了。
　　总算。
　　可以彻底放松了。

　　其实我想告诉你。
　　不管你忘了我还是没忘。
　　这都没所谓。
　　只要你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就够了。
　　只要你知道。
　　你对我的爱不是你的枷锁。
　　就够了。

　　——我只是想，彻底地解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