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君玩

16、一国之后2

　　“……那，贺岚公子您要不要……”鸣合知道前些天贺岚可是最得宠的。
　　“……”夕诀有些犹豫，再怎么说也是前晚的枕边人，其他人可以不见了可还得做得绝点，对他则……
　　“君上不见，那就由臣妾来接见！”
　　惊见皇后现身，鸣合忙下跪行礼，水蓝的长长精致荷叶边裙摆从他额头前地面轻轻抚过，不带半点声息，皇后身上也没有其他贵妇、宫女身上的甜甜花香，倒有股清清爽爽的檀香味道。
　　夜儿？凌夜依双方约定，以面纱半遮容颜出现在人前，使夕诀一时从一双凤目中还看不出他的全部神情，只是觉得他神采熠熠，成竹在胸，便突然生出对他的信任——或许只是对对方架势的信任。从容不迫、与人对视的温和目光全无造作，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乃至缓慢、沉稳的步子，静静微笑所营造的凌驾于性别、年龄、地位之上的主导者的架势。
　　最后，烫手山芋就到了凌夜手中。
　　来之前，在梦庄诸人的心目中，皇后不过是一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与他们共享一个男人的女人……罢了，但当凌夜摘下面纱，开口说话时，所有人后悔自己有过的想法。
　　不承认她在这宫中的地位，不惊叹她的美丽，却怎么也无法抑制自己与之相比的自惭形秽。人说貌由心生，并不是说一个人内在德行高尚就可以长得倾国倾城，而是说一个人即使眼睛小一点、鼻子扁一点、嘴巴大一点、脸上粗糙一点，都没有关系，只要他气质如兰，言行合一，那他在旁人眼中也就出众。姬如戏有的也正是这种通体的灵气，清新自然，似远天高高的白云，纤尘不染，倒盖过了其外表给人的美感。
　　她言语的睿智充分显示其作为皇后的资格：
　　“妾蒙君上大恩，得掌后宫，母仪天下。事当尽绵力安内廷，与君分忧。妾入宫至今，疏虞管治，内廷章法形同虚设，君上日理万机，不暇分身，妾深为自责。今诸位贵人虽身在禁宫却无一定论，亦是妾之疏忽，从今往后，凡举得君上宠幸入住后宫者，皆按祖制呈报内廷，由宗律府接收、入册为奴三月，学习礼教，方能正式入宫侍奉君上。”
　　正是人要脸树要皮，诸人被人训斥了无名无份，又苦于自身差人太远，便都乖乖三去。夕诀虽并不想做个无情人，更不想落个寡性之名，便也顺理成章把凌夜做了坏人，也捡了个清净。
　　“夜儿，谁教你这么做的啊？”杀了他他也不相信凌夜能自己瞒着他动用皇后的权力，定是有人出的主意，说不定出主意的人会是凌夜身边的傅青瑜。那女人早看不顺眼自己身边的人。然而他并不恼，一是凌夜误打误撞解决了他目前的难题。二是，梦庄的人不养在宫里，可安置在宫外。三是凌夜近日的微妙转变慢慢吸引他的注意力。当然不断成长中的少年姿容早就夺去他的心神，不是说笑，他时常望着凌夜长衫裹着的细瘦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婚”第二日惊鸿一蔽的诱人腰线——大多数时候他把这视为男性的本能反应，并坚信自己阅人无数的定力可以帮他压制这些活色生香的幻想。
　　凌夜并不能想象夕诀有那么多理由不责怪自己的大胆行为，只想自己是做对了，理直气壮道：“君上，姬小姐若站在皇后的立场，亦当会这般做。凌夜斗胆妄为了，请君上明鉴！”
　　“好、好、好！”夕诀伸手要如从前般抚摩凌夜的脑袋以示宠溺。
　　凌夜灵活地矮身躲过头顶的大手，继续道：“请君上注意自己的行径，不要……不要……”于私心，他其实想夕诀不要再去找别人，但又善良、诚实得不能开口。把梦庄的人打发走，并不全为了皇后的秘密，也是为了自己无处宣泄的感情，使他一时有点心虚。
　　头一次伸出的手没有目标，是中怪异的体验，“夜儿，你怎么了？”

　　离宫日日近。梦庄众人各自准备，贺岚也难逃皇令。
　　少言堂内。
　　“公子，您何不留在宫中？您如此得君上宠爱……”贺岚身边的书童无儿道。
　　“留在宫中做甚？”贺岚眉轻挑，“君上谁都爱也正是谁都不爱。他的心思，从来就没有放在哪个人的床上。我能走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
　　“可公子您毕竟与他人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贺岚负起手来回度步，“君上爱我们，是因为我们离他和他的权力远。而做为一个男人，真正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却又上能对他的权力有帮助的人。”
　　“是不是……姬皇后？那是男人假扮的！”
　　“抚儿，你别给我到处去说。”夜宴发现凌夜秘密的不只是惜月一人。
　　谁说夕诀无知己，贺岚不正是？君王的爱不是谁都能付得起价钱的。他贺岚能拿出手的只是自己的身心，换来的也就是夕诀的一时真心。若要此情长久，还需要与之比肩的能覆雨翻云的魄力。否则，即使哪日两颗心真的心心相印，比翼长空去了。心的主人亦是天各一方。这不是一句“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就可一言以蔽之的。它的背后将是无止尽的形单影只，偏偏真情通常敌不过时间和空间。
　　“公子，抚儿想君上会记着您的。说不定哪天会再迎您进宫。”
　　“抚儿，人走茶凉啊……君上不喜欢喝凉掉的茶。”贺岚看得再清楚不过，夕诀一定不是能独守空闺的人，有人能指望天子自己守洁吗？身体守不住，变心就不远了。
　　“那……若公子有能力与假皇后一搏，是否就会留在宫中？！”抚儿向自己的公子谏言，“不瞒公子，前阵子先皇的霜叶夫人找过奴才，说是有权力人士有意把皇后拉下马。虽然没有了那小子，公子也不能当皇后，但抚儿想这总比被赶出皇宫的好。”
　　霜叶夫人？夕诀曾对她的美貌赞不绝口，也对她的行径多有微词，传说她与犬乡郡王有染。若自己与霜叶夫人联系，就形同背叛夕诀，夕诀是绝对不原谅背叛者的。但若夕诀不知道呢？扳倒了皇后，隐瞒皇后的真、假秘密，就不会把夕诀牵扯上，自己也不用离开他，一切照旧不是很好？贺岚是男人，不在乎谁当皇后，谁母仪天下，只不过也不愿放弃夕诀。
　　抱着左右摇晃的决心，贺岚决定假意向夕诀辞行，试试对方心意。
　　辞行时，正逢夕诀被凌夜撩拨得心烦意乱，又被一道整治内宫的禁令弄得欲求不满，所以好好的话别顺理成章话到了床上去。御书房内室为君王夜读而准备的软榻正好做了温柔乡，守在殿外的军士受不了隐隐约约的调情之音，在近侍鸣合的安排下都站到了远远的地方。鸣合自己捡了个空挡睡觉去也。
　　意外总是这种时候发生。好容易下决心来向夕诀坦白自己身份泄露之事的凌夜重蹈宰相姬汝林午后“艳遇”的覆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