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君玩

13、鸿门宴1

　　第七章鸿门宴
　　夕诀着着实实地耍了姬汝林一回，同时，也耍了自己一回。上次他是醉后乱性，从头至尾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次却是在可以发毒誓的清醒下意乱情迷。即使没有做到最后，心底的惊骇也非是言语所能形容的。结果，一场玩笑下来，三人失魂落魄。夕诀和凌夜相互躲闪，姬汝林暂时打消再入宫的念头。
　　姬府中，随老人入宫的老仆姬平劝慰自己主人，“这也可看处君上对孙小姐的宠幸。老爷应该开心才是。保不定老爷就快可以抱曾孙了呐。”
　　老人干笑，那天的事想起来也尴尬，摇摇头不愿再提。
　　那日，凌夜余韵未消地匆匆回凌宵宫，傅青瑜本想拦下他再提回国之事，却见他神色有异便躲在暗处细细观察。凌夜做贼般自己打了盆水猛往自己脸上泼，而那高热难退的熏红双颊和温湿的眸子，血色浓郁的丰唇却联手贱卖他们的主人。傅青瑜一颗心跌落谷底，忙跌跌撞撞出宫去找秋同书商量。
　　今次入羌半月余，明白事之成败不在自己身上，秋同书心下坦然，权当游山玩水，以解在国中之郁闷，自然每天花天酒地到月上中天，悠悠然回了行辕，傅青瑜早等得心急火燎。
　　“傅姑娘怎么来了？”
　　“秋大人，”傅青瑜道，“青瑜具实以告，是希望大人能以君令强制凌夜殿下回朝，大人怎么还无动作？而今——”可怜她根本无法启齿。
　　“出事了是吗？”对方等了半天也不是为了闲聊，唯一的因由就是凌夜有事，但若是假凤虚凰之事败露，那来的就不该只有她一人，可见不是。她一个人急成这样，事情铁定就出在凌夜本人身上了。再考虑到夕诀……答案呼之欲出，秋同书不经意间笑了出来。
　　这一反应激怒了傅青瑜，“大人莫非早知道会有今天？”要不是那档子事她不便向车骑说明白，她是宁愿要车骑把凌夜绑回国去的，不用与秋同书绕圈子。
　　“本来是不知道，但经小姐提醒就知道了。上好一块肉放在眼前，夕诀还能忍了这许多年，是姑娘的功劳啊。”不是他夸赞傅青瑜，她在夕诀那色狼嘴边保护了凌夜这么多年，简直是奇迹。
　　赞誉听在傅青瑜耳中不啻与讽刺，她眼一翻，道：“秋大人莫要说风凉话，凌夜殿下若毁在夕诀手上，你却如何忍心？”
　　“傅姑娘，”秋同书安抚她坐下，正色道：“想必你比同书清楚，凌夜殿下的心意。我们能带走他的人，带不走他的心。”
　　要他带回一个没有心的凌夜，亚冥不杀了他才怪。官涅予这许多年都没有把凌夜强带回去，多半也是这个原因了。

　　守在京城等待机会的惜月敏感地捕捉到羌国皇城深宫中的异样气味。然而一段时间的沉淀已经改变了少女的初衷，现在她并不再急于挽回夕诀的心意，只是放不下深宫里神秘的皇后——好奇，是谁都有的。
　　少女的好奇并不危险，危险的是她背后的信息。皇家的婚姻在人们眼中并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更是一种权利的分流、转移、巩固。在夹缝中生存的朝臣们的天平上，夕诀对姬如戏的冷落等同于对宰相姬汝林的疏离。惜月的叔父犬乡郡王及其他许多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不过想从他的外甥那对于他的年龄来说过于强大的权利中分一点点罢了。
　　“听闻君上开始冷落姓姬的孙女？”犬乡郡王赫连百牙丝毫不掩饰地露出他过长的尖牙道。虽说是惜月的叔父，但这也是辈分问题，高大极具男性吸引力的他还未过四十，精心修饰过的一字胡给他增添了一点岁月的痕迹，凌利的双目却把这种岁月的痕迹融成他摄人的威严。自从二十岁时从死于纵欲过度的父亲手中接过犬乡君王的荣誉那天起，他就不遗余力地为他的一方土地谋求最大的利益。十六年年间，他的封地扩充不了两倍，这当然都是他的努力。
　　“是经常入宫的郡主殿下的消息。那丫头，满心要当皇后，断不会弄错。”说话的是本该身在京城中照顾惜月的赫连的姘头，羌国先王的遗孀之一霜叶夫人。羌国大统一定，皇太后北宫夫人就当机立断把从前与她明争暗斗的各宫夫人都一一打发。夕诀的先皇明白她排除异己的意图，却默许了这样的行为，只因他无力给夕诀一个安静的朝廷。那些被钱打发出宫的夫人们无处可去，或隐居，或如这霜叶夫人一样，另找靠山。
　　“霜叶夫人老远从天和城送来这消息，何意呢？”百牙明知故问，要的是明确眼前女子的用心。作为前代宫人与一朝君主为敌，并看不出有许多好处。
　　霜叶夫人娇笑：“奴家自知大王身边美女如云，妾身年老色衰不能匹敌。只望有所建树，不至成为废人。”久居宫中，霜叶更明白在男人面前，尤其是在似百牙这等有野心的男人面前，空有姿色是不够的。她爱百牙，因此才更要证明，他可以拥有成百上千个女人，却只有霜叶一人能拥有他。
　　聪明的女人，百牙从不拒绝，何况霜叶夫人有的不仅仅是出色的头脑，更有绝世的容姿。他大笑，把霜叶夫人揽入怀中。夕诀多年来屹立不倒，不排除他自身的出众才华和登基初年对宇国大战的好运气。百牙更看中的是宰相姬汝林为首的大臣的支持。若没有姬汝林，夕诀这先王的么子怕是连正殿的门槛都进不去。
　　“君上与皇后、姬汝林似为末江质子回国的事情争执不下，我们可借皇后挑起夕诀和姬家的矛盾，让他们闹翻了，我们好看戏。”
　　“最好，能把惜月推上皇后的宝座，届时，大羌的半壁江山就是赫连家的了。”
　　犬乡郡王的决定以鸿翎传书送到天和城的惜月手里。惜月倍感迷惑。赫连百牙忽略了一点，品行纯良的惜月或许在爱情中耍些小手段，却未聪明到了解一个国家的政治。
　　“叔父要我去接近君上——晴，这太丢脸了！……”她有她的尊严和骄傲。不过，有人鼓励，她又为何不气气姬姓女人？
　　“既然叔父都这么说了，我就勉强去气气那女人也好！”
　　侍女晴和侍卫诺塔拿他们的小主人没有任何办法。
　　浑然不知已被人算计的夕诀和凌夜仍沉浸在午后的惊险中。经过那一场，凌夜第一次笃定自己对夕诀的奇妙感觉。那是终其一生，再难在他人身上找到的。如一夜成长了般，新的概念潮水般涌入他成熟中的大脑。惜月的执念、贺岚的忧郁、傅青瑜的阻挠，答案瞬间自己跑出来。这些更坚定凌夜留在羌国的决心，并促使他决意与最有可能促成他回国的秋同书挑明。
　　反观夕诀，被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愫困扰，与凌夜的甜蜜不同。
　　得尽快把凌夜送走，让他回国！
　　“姬如戏”现在不能无故消失！
　　凌夜若不走，他日自己会……
　　“姬如戏”若不见了，牵连……
　　从姬如戏宫中蒸发的那天起，一切冥冥中就有了天意。若凌夜没有担起责任，假扳皇后。就冲着新娘大婚出逃，与人私奔一罪，就会有人大做文章，夕诀登基前后的重臣姬汝林全家在劫难逃，然后便会是他大位不保！
　　一切都怪姬如戏那不知轻重的女人！夕诀气愤得摔碎手边茶杯。他自继位，处处得宰相姬汝林相助，也因此姬汝林得罪不少人。日子太平久了。他的几个王叔长辈又开始蠢蠢欲动，姬派在朝廷上日见艰难，夕诀这才借母亲为自己选妃之际强要纳姬如戏为后，稳定军心。怎么知道姬如戏拍拍屁股跑了——其实，只要她说个“不”字，夕诀也可以不碰她的嘛！大家做假夫妻，各有所爱也……夕诀越想越离谱。

　　因个他国质子，一向受宠爱的皇后失宠，姬家处境微妙。追随姬汝林的人难免有顾虑。夕诀明显察觉到。这不，在朝堂上，附和自己的人都少了，以往三缄其口的不少闲臣纷纷出来碍事，七七八八地议论。往日一柱香时间可以通过的议题非要等夕诀发起火来才勉强通过。令夕诀办起事来大感掣肘。
　　“鸣合，你说，那些人怎么这几天就不安分了呢？”夕诀恼怒，向近侍鸣合发问。这倒不是真要问出个为什么来，不过是发发牢骚。没有了姬派的附和，他的一些政令根本就过不了。天下人只当天子一呼百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都不晓得天子行政也是要广集民意的，大的政令，没有人认同，想一意孤行亦是决无可能！真有些怀念姬汝林让他任性的日子。
　　鸣合是不敢接腔的。夕诀又问：“这天下，不是朕的吗？”
　　——唉，谁感说不是呢？
　　“臣是不太懂……”
　　“什么话！”夕诀瞪他，“朕不答应凌夜回国，皇后那儿去得少了，就有人以为朕要为难宰相，有机可趁是不是？”
　　-——唉，谁敢说是呢？鸣合识趣了不轻易开口。夕诀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除好色外，算得上明君。他知道夕诀心中也明白，外人看来，夕诀全是靠了好运气和宰相姬汝林一手捧起来的，大多数夕诀的反对者多半以为，弄倒了姬汝林，夕诀也就不行了吧？
　　想半天，鸣合才小心开口：“恕鸣合多嘴，君上是不是该多亲近皇后娘娘，以免人误会。”
　　怎么亲近？！至今夕诀想起凌夜那日的火热躯体身子还会发热、不自在。多亲近岂不是要出大事？
　　“哪怕……一起露个脸……”鸣合在夕诀逼视下，垂下脑袋，声细不可闻。
　　好计不需天天有，一个就够。采纳了鸣合的主意，夕诀终决定在宫中摆个什么消夏晚宴，邀上百官，来看他和“姬如戏”夫妻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