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慕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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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千晴踏上九重天的第一天起，众仙家闲聊的第一句便是，哎哟喂，那位小七殿下也真真让人不省心，啧啧，养只坐骑也不带这么烧丹药的啊，小男神你去凡间吃错什么玩意了啊……
不是坐骑！不是！明明是他背着她在这园子里闹！他才是坐骑！千晴抱住膝盖坐在凤云阁的炼丹房外，望着那群抱着药罐子的小仙童们，圆圆的小脑袋跟着一个又一个往她这边转，哦，那就是七殿下的黑鸟坐骑呢。
她有些沮丧的埋下头，偶尔还能听到碧瓦红墙外仙女们的轻笑声，七殿下不过是养了一只宠物，你们瞎紧张什么呀。
不是宠物！一点也不宠她！每次都要抢她的蜜饯果子！千晴想飞到墙外去，好好跟她们解释一番，可是她答应了花未，只许待在这，哪儿也不去，除非他带她出去才行。
这令她很沮丧，沮丧得想去做她最讨厌的事——老老实实蹲洞里去修仙，直至终有一日……正大光明的迎着那云海朝阳，亮一声清嗓：你们都给我听好啦！本仙才不是一身黑毛乌鸦，本仙乃是穿着霓裳彩衣的金丝雀仙女大人！
“等等，那为何非得迎着朝阳。”花未把头靠在她肩膀问，手上还把玩着一枚水晶碗，碗里只剩几颗枣核。她答，迎着日出的光那才叫‘光彩照人’，不然迎着夕阳就只能打哈欠睡觉了。说着说着就哈欠连连，也不知为何这两天她极度犯困，好像睡也睡不够。
盯着她那副没精神的模样，少年一对紫眸阴沉不定，忽而见她目光闪闪发光起来，他便知，那个胖子来了！
见到二哥哥青洋，千晴就如同见到了一座移动中的食山，他总能带给花未四海八荒从未见过的各种好吃的点心蜜饯糖果，还能听他说也说不完这好吃的来龙去脉，甚至能追溯到上古姥姥爷爷神仙那一辈。
花未就在一旁看着她煞有其事的听二哥哥侃吃侃喝，看她乌发垂肩，坐在凳子上小小的模样，二哥哥虎头虎脑，碎末渣渣偶尔飚到他月白袖子上，他嫌弃的猛翻白眼，两个吃货对他一咧嘴，嘴里露出同一种食物，花未看着也是醉。
晴天碧海无云的日子，无一丝幽风，直到第六日，青迦那如胶似漆的声音粘进来，千晴忽然觉得风里都飘满了蜜饯味，甜滋滋的。
“小花花，那么大的热闹你怎么不去闹啊？元姝玄女要跳仙诀崖，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呢！”青迦那身墨绿袍子往后一挥，翘上二郎腿往两仙一鸟面前一坐，顺了块糯米糍往嘴里塞，没吃到一半就听到花未道，五哥哥，那块刚掉地上被他踩了一脚……
青迦连呸三声，别说踩一脚，就是那里面包着鸟屎他也信，他的七弟没有一刻不消停，所以这回元姝玄女的事他没围观，简直太没劲。
“阿远婉拒她也是为她好，以后嫁过去每日须面对一樽木头，不难为人家姑娘吗？”青洋对于宁远每次面瘫脸扬手一句‘不吃’的模样，可是记得非常清晰。那份拒绝宛如寒风一把刀，笔直的扎紧他厚实的肉里，不痛不痒，也不爽。
但青迦并不这么想，四哥那么一个静若呆木的男人撞上那一碰就炸的女人，这两人绑一块，多好玩多有意思啊，比看小七那会把丹药塞进鸟嘴里时，师父那张臭脸还有意思。
花未双手抱头枕在千晴腿上，听两位哥哥讨论四哥哥的终身大事，他眼睛也懒得睁 ，这天上天下没一个女神仙能配的上他四哥哥，男的也别想！要死就死远点，嚷那么大声四哥哥也听不到，因为……他还在慕白师兄那下棋下棋睡觉睡觉……
青迦见花未成天黏在那乌鸦身上，一副‘万事不鸟’的姿态，倘若从前他一定会凑到那玄女跟前道，四哥哥还在慕白师兄那睡觉，然后笑嘻嘻看那玄女往太华山上放一把火……夜太美。
啧啧，没意思，遛鸟的小七没意思啊。青迦撑着那青筋突突跳的太阳穴，实在看不下去眼前这两孩子你说我笑的在十里云海上放纸鸢，哎哎，顺序反了，反了。小七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怎么能让坐骑骑在你背上？
青迦决定去围观他的师妹——元姝玄女自杀也不想看他亲弟弟笑得那么二愣子，比二哥的吃相还惨不忍睹。这时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乘熙风而至，细眉目长，面容清秀，一根碧绿簪子随意挽起墨发，捏住酒瓶颈的玉手泛着一层瓷光。
千晴第一次见到六哥哥青莲时就记住了他身上的酒香味，和族里喝醉的哥哥们不一样，是那种醇香过后的清冷寂寥味道。后来听花未说，六哥哥自从被一个女仙子甩了后，就是这副半醉不醒的模样。不过很不巧，那仙子其实喜欢的是四哥哥，被拒绝后就跟今日玄女一样，往仙诀崖上一站，青莲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扯住，那仙子留了一句‘来世若有缘再相见’。
你他妈的来世见！那鬼地方一跳就魂飞魄散，有个毛来世！青莲干骂一通后，除了倚在月桂树下数数今年有谁为小七跳了，没事帮谁给小七念念情书了，又没事数数谁又排着队给小七送二哥哥爱吃的东西了。花未一见青莲就想拎着他的耳朵问，又不是我抢你的心上人，你去给四哥哥添堵啊！
所以，青莲驾到，准没好事。花未收好手中的纸鸢，挑眉问，阿莲，你又来做什么？
青莲一脸忧愁的回顾刚才青帝找他谈心说事，他一直认为青帝是一个忧伤又快乐的帝君，忧伤时找儿子聊天，说他只有七个儿子，总得有一个要娶那位玄女，老四觉得不适合，那要不老六你娶如何？而快乐时就拍着儿子的肩，笑眯眯道，老六，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什么？”其余三人齐问。
青莲望着那六只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醉醺醺道，“哦，我说，我可不想抢走小七的心上人……”
“贱人！！！”
花未一声低吼就要使出那把青冥玄剑，好在一位仙使及时出现，宣七殿下去见青帝，其余两位哥哥朝着弟弟的背影挥挥手，其实……昨晚上青帝就找他们聊了，哎……夜太美。
*
已有两日连续没见到花未，千晴闷在屋里着实心痒痒，她本是一只住在林间的小鸟，自由自在，可如今要蹲在炼丹炉旁帮小勺子看火候，她闻那股药味都快闻出西塘镇上某大夫家里一股‘乌鸡白凤丸’的错觉。
小勺子是她醒后见到的第一个小仙童，由于仙力资质一般，被派去守鸟看炉子烧水这种苦力活。千晴待在这炼丹房内见到次数最多的就是小勺子，起初小勺子并不愿搭理这妖怪，不然会被其他仙童笑话。
直到那回小勺子守着丹炉犯困时烧着了衣衫，还是千晴第一个往他身上泼水。泼完之后，小勺子那张嘴就滔滔不绝，从西塘山问到风都，从栗子糕问到绿豆糕，最后一拳按在手心道，这特么就是鸳鸯蝴蝶翩翩飞小白玛丽苏苏追的一段奇缘啊。
千晴听不懂小勺子的话，她只知全西塘山的金丝雀一齐叽叽喳喳，也喳喳不过小勺子的那张嘴。那天她无意中告诉花未，有个小仙童叫小勺子，话多得像正月十五的鞭炮声。转眼间花未就找到小勺子，就问了一句，你就是小勺子？虽然心里那句没说出来，哦，不及他青花未长相的千万分之一。
翌日小勺子咋咋呼呼的跑到千晴跟前，万分激动道，七殿下居然记得他名字，要知道这仙界中里能让七殿下记住名字的，简直能用手指头数出来。从此，小勺子待千晴就如同待仙丹般，好生捧着。
这天千晴被柴火熏得几乎泪流满面，想拉着小勺子出去放纸鸢，要么去后山上拾柴火，反正花未只道不能出蓬莱仙岛。
小勺子只好领着千晴去后山上逛逛，蓬莱仙岛上少有神仙前来，来的也是分量极重的神仙。凤老地位摆在那，一般小神仙都高攀不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凤老的徒弟元姝玄女住在这，哪位神仙也不敢惹，来一个残一个，来一对死一双。
只要别往东边那樱花岛里去，便无大碍。嗯，无大碍。小勺子仰头呆呆的望着那纸鸢越飞越远，远到那边岛里的樱花林里，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那是花未送她的纸鸢，千晴无论无何也是要去寻的。她顾不得这岛上住的是何人，哪怕是小勺子口中那位杀妖不眨眼的女魔头，她也要去找那只水烟蓝纸鸢。
樱花林中开着万重千重的粉色花瓣，于微风中盈然落下，树梢上的纸鸢静静的搁浅在粉色花海中，穿着粉裙的少女穿过一树又一树樱花，如一叶匆忙的蝴蝶，飞奔至树下，腾空而起去摘那纸鸢时，忽地天地一瞬旋转，她整个人便倒挂在树上，腰间的铃铛掉落在地，随即便听到两位女子的声音。
“何方妖怪敢擅闯樱花岛！也不看看这里住的乃是何人！”树下绿衣女子厉声质问，另一绿衣女子捡起那只铃铛端详片刻，凑近女子身边几句。未等千晴解释，两位女子便没了踪影。
“喂！你们先放我下来啊！”千晴只好呼喊小勺子，可这诀也不是小勺子能解的，眼下能找的也只有凤老。可凤老早已发话，那小丫头待在这，谁也不许请她走，日后自有人带她离开。
难不成要被玄女姐姐一刀砍死归去？小勺子在树下急得团团转，忽而一丝清风吹落了一树樱花瓣，片片翻飞的樱花空中飞舞后瞬间凝固，小仙童惊得一动不动，世间万物静止，一切仿佛被冻住。
听不到任何声响，千晴发觉有些不对劲，可她被那翻垂下来的百花曳地裙裙裾遮住了整个脑袋，也看不到裙子外面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扒开那垂下来的‘裙帘’，像拨开一朵垂落的花，花开的世界外，花落的季节里，一个清逸出尘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素白长袍无风自摆，墨发并未梳起，如瀑布般垂落于肩后，远处山岱与蓝天相接，衔接处一片水色淡然，男子目光淡若那一片清湖，微风吹起一丝涟漪，她无预警的撞上他的双眸，那般沉静如寂的湖面，她心中似有一片樱花坠下，绕开涟漪圈圈，清浅无声。
流转的波光，飞舞的花瓣，心水一颤，她仿佛看到湖面上一袭白衫，青山绿水，黑白两色，纯粹于心湖间那一抹清素身影，是否哪里见过你？
千晴刚要出声，那男子面色微微一愣，伸手拨开那一袂裙裾，仿若触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盯着那纤长如玉的指尖，骨节分明，莹然有光。光泽离她越来越近，忽而一下，指腹落于她的额间，一股沁凉而下，她心中一下子颤微微，仿佛在漫天星光的湖泊中邂逅一夜白雪，在暮春薄凉的樱花林中相遇了一场细雨。
雪化了，雨停，落红铺满地。
少女粉裙宛如一朵花开花落，落于他双手间，还以为会掉在地上的她睁开眼不相信的望着他，静素冷然的白衣男子，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如此近距离看着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小姑娘也忍不住嚷出声，“你比花花还好看！”
“花……花？”男子的声音漫过风声，宛如春雨滴落净琉璃，冷寂却好听。
待她双脚落于地面，仰望这位周身一簇泽光的白衣男子时，才发现自己不过到他腿部，再望向那对湖水般的双眸，已透着一丝冰冷与淡漠，像飘雪的冬夜冷湖，寒气逼人，冷得让人遥不可及，甚至是不可接近。
千晴不由得退后一步，眉间一仄，那句话便脱口而出，“大哥哥，你从前可曾见过千晴？”
千……晴？……晴？
男子侧目，一对幽深的眸子定在她天真的眉眼上，良久未说话，抬手想再次碰触她的额头时，却停在了半空中，望着手心里那片飘落的樱花瓣，语气清冷道，“本上神未曾见过姑娘。”
转眼间男子便消失在那片延绵的樱花中，若隐若现的纯白，有樱花绽放的清香，像午后一个微淡的梦。
她目不转晴的盯着那道背影，却莫名的望见遥远时空中一个空寂大殿内，她守在他身畔，好像守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忽而一道声音闯进来，她浑身一抖，耳边响起的是小勺子的声音，“千晴千晴，你看傻啦！千晴！”
她摇摇头，看着小勺子那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心想刚才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那人乃是太华山四十九道门的掌门师尊，北冥神尊唯一的儿子，慕白上神！”小勺子戳了戳她的头，认真劝道，“慕白上神那可是比宁远上神还要遥不可及的男神啊！他就像高山巅上的不可攀附的冰雪，让人望不可及，圣洁不可侵犯，没有哪个女神仙敢和他说话，除了我们岛上那位……咳。总之，小千晴你可万万不要被慕白上神那张脸迷惑了，他就是万年寒冰，能冻死人的心！”
千晴摸了下额头，没有那么冷，只是……有一点凉。
“你难道没有心跳停止，全身窒息，手脚麻痹？”小勺子紧张的用手背探了探千晴的额头，确实没有发烫。想起前些年那位南海公主、还有百花仙子、多少女神仙都来求凤老赐丹药，就因为和慕白上神说过话，不小心碰了他的衣衫，或者就对上一眼的，全都得了这怪病。
可眼前这小丫头活蹦乱跳得没有任何异样，还能说一句‘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小勺子不禁佩服道，天哪，你都被慕白上神摸了头，还能安然无恙，千晴你也委实是个人才啊，哦，不，委实是个鸟才。
“可是……刚才在那人眼里，我并不是一只鸟啊。”那个叫慕白的神仙，声音冷得拒人千里，但千晴凭直觉发现，他看人的眼神，静默而纯净。或许是这九重天上，除了花未，用那样不带偏见目光看她的唯一的人了。
“醒醒吧！所有女神仙都期望慕白上神看她们不一样，但慕白上神看世间所有人都一样，他有一颗慈悲的心，待万物平和，不过他这几万年来都是独自一人，从不与任何女神仙有何往来，大家也只敢偷偷的把他的画像画在枕头上，睡前看一看男神就心满意足了，就连偶遇他的女妖怪，死也想飞去太华山上死，求男神一剑赐死也心甘情愿……”小勺子一想到多少女人被那万年寒冰伤得心碎，就不忍心看着千晴受伤。
千晴不吱声，虽说那人比花花还看，但她心里的花容月貌一双人的花容，非那位少年莫属。小勺子见她一副痴样，只好继续劝，若你真对慕白男神一眼倾心，倒不如像蔷薇仙子她们那样，她们爱慕白爱到不许任何女人占有他，除了……咳咳，宁远上神。在她们眼里，世间最美的相遇不过是两位美男的故事。
千晴听得一身恶寒，问小勺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小勺子道，哦，他上上辈子是个说书的，家住晋江边，喝那的水长大。
“其实慕白上神皮相是生得好，就是没什么表情，没什么话，和宁远上神也算……天生一对！”小勺子话音刚落，就听得樱花林里一道沉声质问。
“谁和谁天生一对！？”
千晴循声望去，那张明媚生动的俊颜，半睡不醒的双眸，笑起来又如一股暖暖春风的少年，她欢喜万分的扑进他怀里，翅膀羽毛在他衣衫间磨蹭得窸窣作响。
花未接住这只欢腾的小鸟，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锦盒，将那颗丹药往她嘴里一塞，捏住她的包子脸郑重其事的叫她全吞掉。
千晴不禁奇怪，为何又要吃药，这几日他又去哪了。花未不做声，看向她的目光深浅不定，藏着一份她看不到的不安。
忽然，那对紫眸里燃起一团冷火，他眉心一蹙，大声道，“你被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碰了啊！？”
说罢，目光尖锐如冰凌般刺向一旁的小勺子，小仙童扑通跪地，道出刚才实情。
花未脸色一沉，紫眸中阴晴不定，他那冰山师兄，一双猪手敢碰他的人！还有玄女的人也敢欺负他的人！？顷刻间便踏风唤云至那汀院中，只见院里此刻也好热闹，凤老、元姝还有那位慕白师兄全在。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以及不速之鸟，慕白神色肃然的盯住花未，一双深邃沉敛的双眸匆匆瞥过他怀里那位少女，语气冷若寒冰。“青师弟，我们在商量要事。”
那眼神定如山岚，静若冷湖，好像下一句便是‘莫扰’。
果然是千年大冰山，似乎只听到那位神仙开口，这小院内已是寒霜密布，冷风四起，千晴不由得往花未咯吱窝里缩了一缩。
“哦，要事？”花未不慌不忙的勾了勾玄女身后那两位婢女手中的铃铛，然后亲手系在千晴腰间，垂着那对透亮的紫眸，睫毛浓密了一痕落影，“师兄，你睡了我四哥，可算要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慕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