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籍莹

128、卷九十一

　　“王爷，喝了药让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香琦儿端着药碗正一勺一勺地喂着多铎，“外面天气可好了。”
　　“嗯。”多铎点了点头。苦涩的药水灌进喉咙，惊得他浑身打了个颤。不知为何，这风寒似乎比平日里更严重一些，竟多日都不见好。“出去走走也好。”他这么想着。
　　春天的花园很美，满园的鲜花争奇斗艳，引得蜂儿蝶儿纷纷接踵而至。多铎缓缓走在长廊之上，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他不禁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切。
　　“王爷，奴婢扶您到花厅去坐坐吧。这儿风大，您身子才好些，要注意别伤风了。”香琦儿陪在多铎身边，她说道，“花厅里还备着王爷喜欢的龙井呢。”
　　“也好。”站了好一阵子，多铎也感觉身子有些冷，便答应了香琦儿。“香琦儿，今年也十八了吧？”他问道。“是。奴婢有福竟和侧福晋是一年的。”话一出口，香琦儿才发现多铎脸色的变化，“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成心的。奴婢是一时嘴快。。。。。。”她连忙跪在地上低头说道。
　　香琦儿的话仿佛一根很细却又十分尖利的刺狠狠地扎在了多铎的心里，他不禁为之一震，凤雏，又是凤雏，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啊。”他用手一下抓住自己的心口，很疼，很疼。
　　“是啊，本王还记得你们是同岁啊。只可惜凤雏已经去了许久了。不然今年也可以好好热闹一番。”良久，多铎才说出话来，凤雏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仿佛用了很大的劲儿。“王爷，别想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啊。侧福晋在天之灵看见您这样也会伤心的啊。”香琦儿也很难过。这整个王府谁不怀念侧福晋啊，她美丽，善良，对下人都很好。
　　“别说了，走吧。”显然多铎不想再说这些，他径自朝前走去。“王爷，等等奴婢。”等香琦儿反应过来时，多铎已经走到了花厅的前面。
　　“王爷，小心脚下的路。”那是条青石板铺成的路，经过早晨露水的润洗，便变得很滑。香琦儿一面走，一面喊道。临近多铎时，她却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极差，“王爷，您怎么了？”
　　“别出声儿。”多铎示意她不要出声，“听。”他指了指花厅后面的假山洞里。听什么？香琦儿有些奇怪，却也静下心来细听。

　　“姐姐你放心吧。这事儿绝对没问题。那孩子还在我哥哥那儿呢。”这是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像是刚进府不久的怡然。
　　“那就好。前儿我去侧福晋那里，发现她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似的。才没告诉她孩子的情况。如今她似乎很怕这些事情了。但咱们做也做了，她也休想脱了干系。”这一定是那淑宁。香琦儿有些吃惊。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孩子，谁的孩子？难不成。。。。。。她甚至害怕地张大了嘴。
　　“是啊。当初她不点头我们也不会这么做，如今倒想抽身，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姐姐，依我看，她是不是想等事成之后才来邀功啊？”怡然愤愤然地说道。
　　“嗯。那时大阿哥自然风光无限，母凭子贵，她当然高兴了。但一旦消息泄露，吃亏的却是我们啊。这个侧福晋原来还是这么狡猾啊。当初那样花言巧语地让我们替她做事，如今却要抛开我们。哼，亏她想得出。”淑宁更加生气，她想不通云缃为何这样对她，她不过是想以后能有棵大树好乘凉罢了。
　　“姐姐，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如果王爷知晓了此事，我们可就都完了。那小阿哥不见了是说着玩儿的吗？我哥哥已经误了许多天的差事了，这英王府天天在催啊。”
　　“那可怎么办啊？我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能回头了。我们还是去找侧福晋商议此事吧。她可不能不管我们啊。”说着，淑宁拉着怡然走了出来。
　　“啊！王爷。”待她们走出假山洞时，看见的不止是灿烂的阳光，还有多铎冷漠的脸庞。“王爷吉祥！”她们心惊胆战地忙跪在了地上。怡然竟还偷偷地抬头瞟了多铎一眼，但是，她看到的却是多铎早已发青的脸色。
　　“你哥叫什么？”多铎只是冷冷地问道。话语间听得出来，他很虚弱，但却又充满了愤怒。“回，回王爷，臣妾的哥哥叫秦戊。”怡然吓得额头直冒冷汗，她小心翼翼地回道。
　　“好。”多铎点了点头。“香琦儿，送她们回房吧。没本王的吩咐不准出来。”说完，他便转身缓缓地走开了。病依然没好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伊达，备车，去英王府！”
　　听到这话，怡然一下坐在了地上，“完了。这下可完了。”她颓然地抓住淑宁的手，“姐姐，怎么办啊？”
　　然而，淑宁也只能是呆呆地坐在那儿，她明白这次非同小可。平日里争风吃醋倒也罢了，而这次却是谋害小阿哥，怎么办啊？她一时情急先哭了起来。
　　香琦儿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女人啊，女人，有时你的名字就叫做嫉妒。如果当日不是嫉妒的火焰把她们的心吞噬，那又何来今天的局面呢？

　　“阿戊啊，这孩子倒是乖巧的很呢。给什么吃什么，一点也不闹。”慧娘抚摸着多尔博的小脑袋说道。“乖有什么用啊？明儿就把他送走了。难不成我还留着他啊。”秦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怡然没有按时送银子来。家里凭空添了一张嘴，自己又不能上差事，这经济方面难免吃紧。
　　“送走？送到哪儿啊？这孩子不是你捡来的吗？咱们养着他不好吗？我倒挺喜欢他的。反正咱们也没儿子。”慧娘爱惜地看着小孩，眉清目秀，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特别，很美。“养着他？养着他还不是祸害？”秦戊一下说出此话来，话音刚落他又有些后悔，忙端起一杯酒喝了起来。
　　“祸害？怎么会是祸害？他到底是谁啊？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慧娘连忙追问道，“阿戊，你到底做了什么阿？对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你去王府当差阿？到底怎么了？”
　　“哎呀，你烦不烦啊？妇道人家别问那么多。去，给我做两个下酒菜。”秦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于是，慧娘便嘟嘟囔囔地走了出去，“孩子，来，跟我来。”她牵着多尔博的小手走了出去。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妹妹也是，好好地待在王府哪儿不好？非要弄这么多事来。”屋里只剩下秦戊一个人，他独自喝着闷酒，自言自语起来。
　　“秦大哥在家吗？秦大哥！”这时，院外有人在叫门。“谁啊？”秦戊醉醺醺地走了出去，打开院门，这一开不要紧，却把他的酒劲儿吓醒了大半，那不远处款款站立的不是英王爷阿济格吗？而他身边那个便是豫亲王多铎啊。“哎呀，王爷吉祥！王爷贵脚踏贱地啊。哎呀，奴才该死啊。”
　　“秦戊，还不把小阿哥交出来？”阿济格说道。他只觉得脸上无光，查来查去，这个贼子居然出在他堂堂英王府。“伊达，快去找小阿哥。”
　　“王爷，王爷，让奴才带您去。”秦戊忙站起身来，却被多铎一脚踢开。“说，是谁让你绑走小阿哥的？你胆子不小啊。”多铎两眼简直要冒出火来。他狠狠地盯着地上躺着的秦戊。恨不得生吃了他。
　　“王爷饶命啊，这不是奴才的主意啊。这都是，都是。。。。。。”说到这儿，秦戊一下又住了口。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话可能会葬送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都是什么？说清楚。否则我杀了你！”阿济格大声说道。他气惨了，脸色阵阵发白。
　　“不要啊。王爷，这，这都是豫王府侧福晋的主意啊。她教唆我那糊涂的妹妹干的。我真不知道啊。”秦戊说完一下瘫倒在地。这时，一声清脆的喊叫让现场的气氛变得瞬间温馨起来，“阿玛，阿玛。”小阿哥蹦着跑了出来。
　　许久不见了，他还是那么可爱，一下扑进多铎的怀里，“阿哥，让你受苦了。”多铎抱紧孩子，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来人，把秦戊一家都带走。”阿济格说道。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秦戊连哭带闹，那慧娘也吓得不轻，只是哭泣。“阿玛，嬷嬷好，嬷嬷不坏。阿哥喜欢嬷嬷。”听见这动静，多尔博一下挣脱多铎的怀抱，来到慧娘的身边，“阿玛别抓嬷嬷。”
　　“阿哥，过来，他们是抓走你的坏人。阿玛一定不能饶过他们。”多铎对阿哥招了招手。可多尔博却依然拉着慧娘的手不放，“阿玛，嬷嬷对阿哥好。”孩子的话和天真的面容让多铎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来人，带走秦戊。留人在这儿守着院子。”阿济格说道。于是，奴才们带走了秦戊。而慧娘却因为多尔博的一句话被留在了院子里。王爷一行早走了半日，她却还没回过神来。天啊。这孩子居然是豫亲王的阿哥，秦戊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哭了半日，自己的男人恐怕没活路了。“对了，找怡然去。”良久，她突然想起来，妹妹在王府兴许还能说上点什么吧。她这么想着。
　　然而，这一切却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怡然在王府里算什么啊？不犯事儿还好，犯了事儿，那谁还顾得上谁啊？

　　“唉，我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万万想不到这贼子居然是我府上的家丁。多铎，十二哥对不起你啊。”阿济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小阿哥没事儿吧？让太医给他检查一下吧。”
　　“哥，别这么说。阿哥没事。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多铎宽慰地笑了笑，“哥，这秦戊就交给你了，如今我可得好好处理下自己府里的事情了。”说着，多铎便大步走出了英王府的大厅。
　　“伊达，回府。”多铎坐在车里，孩子就在他怀里静静地睡着。“阿哥，阿玛终于找到你了。凤雏，你不会再怪我了吧？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不会让阿哥离开我半步。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的。”
　　“阿玛，阿玛，我要阿玛。”睡梦中，不知这孩子遇到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喊着，小手还挥舞着。“阿哥，别怕，阿玛在这儿啊。”孩子的样子让多铎一阵心酸，他搂紧了孩子，让他贴近了自己的胸膛，“孩子，听到阿玛的心跳了吗？从前它只为你额娘而跳动，而从今它就只为你而跳动了。知道吗？”
　　“王爷，到了。下车吧。”伊达的声音突然惊醒了意想中的多铎，“知道了。”他怀抱着小阿哥下了车，一眼便看见景熙正带领着众人站在大门口呢。
　　“王爷，您可回来了。”一见多铎，景熙便迎了上来，“把阿哥交给臣妾吧。”她说着接过了孩子，“可怜的孩子，真是受罪啊。”瞧着孩子消瘦的脸庞，景熙竟落下泪来。
　　“福晋，让大家都到前厅来吧。本王有话要说。”多铎一脸阴沉，看得出来，王爷今天的气儿可不顺啊。
　　于是，众人只好缓缓来到前厅。多铎眼睛一扫，“怎么怡然和淑宁没来？”说这话时，他故意看了一眼云缃。这个女人居然一脸坦然地对望着他，那眼里绝对的是温柔，这让他有些无奈，更有些难过。难道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难道真是自己平日里宠坏了她们吗？
　　“王爷吉祥。妾身来迟了。”这时，淑宁和怡然磨磨蹭蹭地前后来到了前厅。“哼！吉祥？有你们在，本王真是吉祥得很啊。”多铎冷笑了一声，“说说吧，那日在花园里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呢？来，说给大家听听。”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时，景熙插话道。她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但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地上站着的两个女人。“说啊。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啊？怡然，你哥哥可是把什么都招了啊？难道你还要帮他抗吗？难道你不知道在王府里犯了错的女人最终的下场吗？”多铎言语间满是愤恨，他简直对眼前这两个女人厌恶极了，枉自平日自己对她们还宠爱有加，原来个个都是在骗自己。
　　“王爷，王爷饶命啊。妾身是被逼的啊。”一听哥哥被抓，怡然再也挺不住了，她俯身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王爷，妾身愚笨，不曾想她们利用了妾身，还求王爷原谅妾身吧！”
　　“怡然妹妹，你怎么这么说啊？我可没利用你啊？当初不是你说要报复那死去的凤雏，说因为她才害得你不得宠，才起心绑架小阿哥的吗？”淑宁突然开口道，她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妹妹，你不听姐姐的话酿成大错，如今怎么怪起姐姐来了？”
　　“王爷，王爷明鉴啊。妾身真的是被利用的啊。那日妾身因为晚上侍寝的事儿是有些不舒心，淑宁姐姐恰好找到妾身说起侧福晋也为了失宠的事儿心烦，大家便聊了起来，这时淑宁姐姐便说出了侧福晋让我们做的那件事儿。”怡然一口气便把事情的原委全说了出来，“王爷，妾身说的全是实话。求王爷明查。”
　　“妹妹，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坐在这儿招你惹你了啊，为何牵扯上了我？”这时，云缃说话了，还是那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