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我的故事 ...
-
我的故事
小的时候,我读简爱,书里的意思说,只要人奋发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处境和命运,生活会打破界限,人类可以得到救赎与新生。
现在,我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什么是命运?
命运是,你处心积虑,却发现,徒劳无功。很多时候,我们只可以呆在应该的地方,应该的细节,应该的社会与人群。
这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年代。
孩子。老人。大狗。穿堂风。一去不复反。
我不是哲人。不是社会资深观察者。不是心理硕士。什么都不是。
我的内心有一块非常微小明亮的空白。被填满,被擦白,随心肆意。
如果你问我,生命是什么?
生命不是课题,不是文学,不是娱乐新闻,不是时间投影,也不是股份投资,不是小资情调,不是电脑辐射,不是癌症,不是世界杯,不是内心留白,不是孤独,也不是委屈。
生命是小王子。
楔子
我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这一张脸。细长眼睛,薄眼皮,褐色眼珠,中等高度的鼻子,嘴唇的形状比较令人满意,唇线优美,可惜,唇色苍白,上下嘴唇粘连在一起。脸上冒出几个新鲜粉刺。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张脸。
我的脸。
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秒针在表盘上一圈一圈地走,屋子很安静,连叹息都可以听到回声。我将手指蘸上一次性颜料粉,抚上镜面,把脸凑近。轻轻顺着眼睛的形状画出一只眼睛,线条断在眼角,指尖的颜料粉,跳跃,一点,一点,再一点。结束。
哭泣的眼睛。暗喻。
也许我这个人不可救药,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
对着镜子叹气,微笑,无奈的。有一点调皮,有一点伤心。
然后合掉盖面。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礼盒里。
今天,要前往一场盛大的婚礼。
以我普通平淡的身份,遥远的距离,还有越过重洋的寂寥心情。
我知道,林尜,有些时候,是没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蹉跎过的年岁和时光,自然是有补偿——不管是恶性还是良性。
找到一个可以一起生活的人,结婚,生子,工作,白头,死亡。
我不觉得可惜。真的。
镜子上的暗喻,是我自私的心境。我希望假设你过得不快乐,我希望你记得我的脸,一想起来,就会叹息。我不要你心痛,心痛不是成熟的感情,很快就会淡忘。只有叹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涌动的暗喻,你会叹气,一声一声,越来老去。
一辈子,也就这样结束了。
不紧不慢,穿上礼服,然后开车前往进行婚礼的教堂。
踏入婚礼现场的时候,已经晚点。我把请贴递给入口的服务生,她对我微一点头,微笑。
“管盛芊?你怎么在这里?”她摇摇头,似乎不想回答,只示意我快些进去。
我多看了她几眼,步子已经迈进礼堂。
此时,神父站在耶稣神像下面,清朗的声音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听到一点尾音,停下脚步,在后排站定。
一对新人在人工设计的鲜花海洋和赞叹中,平静地拥吻。他握着她的手,把她贴在自己的心脏上。新娘的面容隐藏在发群和丝绸的头饰里,皮肤雪白。她环住他的肩背。
脑海中,两人的身影忽然与过去的某一瞬联结并且贴合。
我扯起一抹微笑。置身事外的处境,想着离开。林尜的目光却低低地传过来,意味深长。
他的嘴唇在婚礼现场神圣的乐礼与新娘温柔的唇瓣上,眼神却蔓延过此起彼伏的人头,犀利准确地落到我没有防备的微笑里。
我看着他,心里面依然很柔软。只是淡淡地,向他点一点头,加深了祝福的微笑。
1.NOW—simple life
“陆西扬!”
我回头,退下耳机。
“陆西扬,有你的邮件。”纪游生对我晃晃手里的东西。
他把一个快递包裹放到我摊开的手上,小小的盒子,没有什么特别。
我打开层层包装。
是一只戒指。银的。旧的。还有一张纸条。
很简短的一句话:扬,谢谢你一年的陪伴。
溢美之词。不是不悲哀。
“什么东西?什么意思?”纪游生凑过头来,眼睛差点贴到盒子里的戒指上。
我无奈,把他的头推开一点:“家务事,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啧啧,扬,你不诚实呢。”他一边笑,一边不正紧的歪手伸过来点我的脑门。
我拨开他的手指,不理他。
“我知道林尜,标准的工科理性人才,为什么突然送礼物写小条给你?”他不依不饶。我没有回答。一径向前走。
“喂!你……”他叫嚣。
我戴上耳机。
“你在听什么?”他又好事起来,“怎么不理睬我。”
“我在听MOBY的专辑。”我无奈,“我不是不理睬,不过我是真的不想理你。”
“那是为什么?”
“只是因为……”我转转手指上的指环,随便扯道,“我不想说。”
他眨巴几下纯洁的眼睛,发出疑问信号:“为什么不想说呢?想逃避吗?”
“因为不想说。”真烦哪,不依不饶。我看向天空,几欲无语。
“你耍赖哦。”他细长的手臂勾住我的肩膀,呵呵地笑。
我停下步伐,看着他。
他也停下来,看着我,半晌:“你不可以这样。”他强调。
十四岁的清秀少年,纤细的高挑身材,微微突出虎牙勃勃生机,眼角闪烁欢娱笑意。面容鲜活,笑容清新。我看着他,觉得自己是老了。
“啊。”我微微眯起眼睛,“我们分手了。这个是正式的协议信物。”
“讨厌你对我说谎。”他仿佛很委屈,挤眉弄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就不要一直问。”我使劲推开他。
“不一直问,问题就不存在吗?”他后退一步,微笑。
我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垂下眼皮:“以后有我的邮件,放在家里就好了,不要特意来学校找我。”
“那有什么,反正我也空。”他背起双手放到头上。
“纪游生,不要惹我。”
“迟钝,怪不得被人甩。”
我装做没听见,快步赶上刚到站的公车。
夏天的阳光在背后穿过树叶间隙,微风下,一闪一闪,晃得耀眼。
游是叔父的孩子,据说小时候是智障儿童。叔父坚持抛弃这个给家庭蒙羞的孩子。
他说,给家庭蒙羞。
我讨厌他的态度。基因是你给的,凭什么错误摊到孩子身上。懦弱。
他应该对自己说,我是鸟人。
所以我讨厌他,面皮薄薄,年薪百万,却支付不了父亲的责任。
那一天,叔父开着汽车,姿态潇洒,寻觅弃婴地点。他把游扔在大马路边的绿化带内侧。小小婴儿的摇篮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的阴影里。叔父蹲下腰去,注视了它一会儿,好象是不忍。但最终,他亲吻了一下小孩子小小的面孔,拨弄了几摇篮的位置。还是走了。上百万的跑车呼啸而去,留下一阵尾音。
尾随在他身后的我和父亲,静静看着这样一幕。
我嗤笑。尊贵的人类,就是这样,明明是舍得的,偏要装出一副不忍的慈悲样。手脚上不还是心狠手辣?我最看不过去温情牌。更不要说这种虚伪的恶意出牌。
当时我年纪小小,却已经很懂得愤世嫉俗。父亲看着我,摸摸我的头,叹口气,脸上一闪而过几分怜悯。父亲是佛教徒,然而他毕竟放不下。
叔父走后,我随着着父亲一起下车,父亲把游从摇篮里抱出来。然后我们就离开。
一切自然流畅。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
父亲是律师,处理问题一向强势斯文。抚养权正式转移过来之后,与叔父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淡。碍于家族关系,倒也没有断绝来往。游变成了弟弟。
智障其实是借口,小游是私生子。私生子一般都是聪明伶俐,个性早熟。小时侯,游很漂亮,也很可爱,也很乖巧。发甜发软的小身子特别娇嫩,贴在身上就不肯下来。它讨人喜欢地紧,每个人都喜欢抱他。从小就成绩前矛。
他十岁的时候,我离异的父母复合。在我母亲的怪异教育之下,他个性变得开朗过常。可爱的游,乖巧的游,会像洋娃娃一样闪动的哭泣的眼睛,都不见。
人要学会掩饰,不管是什么样的缘故。我了解那种心情,毕竟不是亲身,遭到抛弃,再如何开朗都有限度。寂寞的时候缩在角落里闷头不说话,我也不会过去安慰。
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
而人都是会变的。
星期一。天气骤冷,颇有六月飘雪的惊奇。寒潮来袭,老天爷开始内分泌失调,一点防备也没有。
我早早地醒过来,赖到舒服的程度,起床。吃饭刷牙洗脸,然后慢吞吞地骑车去学校。学校离我家不远,五分钟步行,我一分钟就可以骑到,然后花四分钟开锁加上停车。反正时间一样,什么方式自然无关紧要。
裹紧我的大衣校服,把头埋在围巾里面。
游给我织的围巾,彩虹色,鲜艳亮丽,一排一排都是他的心意。我母亲发掘他的女工才能之后,他便在家里缝缝织织,不亦乐乎。我敢说,这条围巾,绝对是上上品,毛线是最好的,手工加上绝好手艺,是那些专卖店里机器和流水线的产物无法比拟的。
我扬起笑容。
风吹过我短短的头发,飘落在脸颊两旁。我“吱”地刹车,停在路边,撩过乱飞的头发,拿出皮筋绑上。
脚踏进教室的时候,早读还没有开始。同学围成一堆一堆,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唾沫飞溅。每早如此,但是今早的八卦时间似乎空前放肆。
我放下书包,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帽子,围巾,手套。坐下来,随便从桌上的一堆书当中摸出一本书摊开。然后趴在桌上假寐。
并不是昨夜念书熬夜的累,而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晨读十五分钟后开始,如果现在开始读书,显得奇怪。太过积极,下场是被人鄙视,不满,群起而攻之。
中学生之间可笑的浅规则呢。我无奈地想,头垂在手臂上,眯起眼睛。耳朵里一直有管盛芊兴奋的女声传过来,神秘兮兮,偏偏又是大嗓门,想不听见也难。
“萧铫这次又拿奖了耶!”
一我闭着眼睛,微微笑。光声音就这样仰慕,萧铫有什么好呢,本校的一个风云学生而已,大概女孩子们并不知道她们眼中的男孩子的真实是如何的,所以这么奉若神明。
“什么什么!快说,是哪个奖。”周围开始起哄。
管盛芊板起脸道:“绝密消息哦!不要随便乱传!”
“快说啦,卖关子干什么哦!?”
“我怕他的仰慕者泛滥成灾,不行吗!?”
“行行,快说……”
“是这样的,是我妈说的,我妈可是萧铫的班导师哦……”
“重点!重点!”
“他这次拿的,是世界先生小姐比赛的C组奖……”
我翻一个身,遮住自己的耳朵。
少女思春,对象不外乎几个类型:陈道明型,金城武型,梁朝伟型。可惜我眼光遗世独立,挑了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担,白玉无暇的美少年——我上任的男友,林尜。
他现在上高三,比我高两界,同校。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已经不在学校里,已经去大学上课。可是算是毕业了。我们的关系也就此终结。
林尜。这个名字有点拗口。林尜。唉。
我们两个月前刚刚分手。
他的身材纤长,皮肤很白,带着点透明的白,杏仁状的眼睛,弧线优美。平常戴一条木鱼项链。有点女气,看起来,还有一点过分年轻,像个初中生。头脑很棒,常常参加各种全国性竞赛获奖,心气很高。有一个不错的家庭背景,每天都是宾士车加司机接送。穿白衬衫牛仔裤,吃食堂四块五毛的快餐。不大说话,好孩子一个。
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我174,因为他初时甚至没有我高,小游常当面指着他的鼻子说,扬,你的小男朋友……
男生的身高往往是无法言喻的硬伤。
林尜倒不会生气。他对任何人都不是很关心。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关紧要。
我很赞赏他这种脾气,不愠不怒,老僧入定一样。
前两个月,林尜托小游交给我一个东西。小小的盒子,没有什么特别,内容:一枚银戒。一张纸条。
银戒周身镶嵌一圈琥珀,颜色质地都有微妙不同,这也是它贵的地方,我打了一个暑假的工,买给他当生日礼物。纸条上有简单几句话:谢谢你的宽容,扬,你让世界变得美好。
每次我从裤袋里掏出戒指和纸条(一直贴身放着),看着他清秀的字迹,眼睛都涩涩的。
我决定把它们存封在衣柜的底端。
让人伤神伤心的东西大抵都是不好的,不能放在身边。
今年的寒流来得如此猛烈,重新换上夏装的时候,几乎以为是一场幻觉。
2. PAST—beautiful memory
高一新生还未进校的那个暑假,七月份的时候有一场选拔比赛,竞赛班的初选,两个班,八十四个学生。我上的算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学校。在没有优惠政策的情况下,每年输往Q的学生稳定在5-10个之间。其中会有1-2个固定的保送名额,是竞赛获奖学生的专利。进入竞赛班代表实力和未知的优先权。
本来数理化不是很好的我,英语倒是不错,初中的时候拿了个全国竞赛二等奖。但是对选拔没有打算,草草地考了几场试,卷了包袱就去大连旅游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保姆打来电话说,来了一封暑期培训的单子,问我去不去。纪游生在电话里闹,保姆又没说清楚,父母都不在家,我以为是兴趣小组报名,就说,不去,没兴趣。
因此,差点错过。
旅游结束。回去的第二天,学校打电话过来询问,为什么不去报到。
那天是下午三点四十八。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对我说,四点就截止报名了,请陆西扬同学快点过来。沉静的声音,听起来一丝不苟,清凉清凉。
躁热的暑意仿佛一下子从身边消退而去。
我拿了钥匙,端着杯冰镇红茶过去的时候,看见报名处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孩子,皮肤白皙,理了干净的平头,异常工整地坐在那里核对人数和报名费。
从来没有遇见这么眉目如画,清淡自然,洁净笔直的男孩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窘。我轻轻地走过去,把通知单递过去,他抬头看我一眼。
陆西扬吧。
是我。
把这张表格填一填。给你笔。
我俯下腰,接过他递过来的黑色水笔,指尖留下冰凉的触感。填好表格,那种因为偶然碰触残留的凉凉的感觉仍然在。
你被分配在一班。明天上午七点到校正式开始上课。那边有流程表,自己拿。交钱。
……
怎么了?
我看着他美丽的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带?赶过来太急?
我眨眨眼睛:是啊,没带。
他看我一眼。
学长,你帮我垫一下?我保证加倍奉还。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掏出皮夹,帮我垫了钱,记了报道。
我掏出手机:学长手机号多少?
我没有手机。
怎么还你钱?
三(九)班,林尜。
我对牢手机,傻傻地:林尜的‘尜’怎么写?我手机里找不到。
别忙了,还不还无所谓。
他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三下两下,东西就全部收进一个公文包。黑色的,很土气。
我站在一边傻眼,只好用拼音记下他的名字。
随后他站起来,往外面走。
我跟过去:学长,我是最后一个吧?不好意思延误你时间了。
没什么。
他头也不回。背影很酷。
不是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冷酷,而是根本无心的忽视,让人瞠目结舌。大概天才都是有些怪僻的。我摸摸鼻子。
比比个子,他甚至比我稍矮。可是那种挺直腰板的疏离气质,让人做不得任何关于身高的文章。
我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相信气质这种东西的。
暑假,以我的竞赛班选拔复赛落榜为结局。
同时得到一个消息,林尜在化学竞赛初赛中以全市最高分获得复赛资格。
开学军训后,学校开始正式上课。我在第二个礼拜的星期四,把钱装进一个信封,附上一块ck的手表,准备作为还礼送给林尜。
打听下来,林尜家不是一般的富有。所以即使是送一块2000多块的手表,他亦不会觉得有什么。手表是父亲随手送给我的客户的礼物,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到了他们班级的门口,看见窗口的男生玩在playboy,一边有个人举着手动发电机努力地在摇,一边骂骂咧咧。
差点笑出来。一直以为竞赛班的男生应该不苟言笑,八百度的眼镜后面是一种对人事几近空白迷茫的眼神。然而完全不是。
很自然地拦住一位从里面走出来吹风的学姐,问:林尜在吗?
她看看我,不动声色比了一下我的身高,说:在的,第二排左数第三个。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睡觉的那个。睡得相当肆无忌惮……课才刚下,上课的时候肯定在老师眼皮底下睡觉。
高才生都这样累吗?好奇怪。
我径直走进去,把东西搁在他的台子上。转身走人。
嘿!
“嘿”的方向似乎是对我,我回过头。
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生,穿着格子衬衫,戴黑框粗边眼镜玻璃很厚,遮住了眼镜。看上去很大众化。
不同班级的学生是不可以随便进入别的班哦,学妹。他对我笑笑。
啊?我装出一副菜鸟的样子:我刚进学校,什么都不懂。
没事,没事,以后注意了啊。他摇摇手,却依旧是看着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疑惑地看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不会收那块表的。
我也不知道。我耸耸肩膀:以后再说吧。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原来也不是这个班级的。只记得他在我转过身之后说:我的名字叫做萧铫。
离开了三九班,回到自己的班级。历史老师还在,被同学追着问问题。下节课的数学老师几乎被挤到角落里去,在一边干等着,看起来有点尴尬。
我看看情势,前门水泄不通,还是走后门好了。我的位置离后门近。
数学课,我在课桌下面看漫画,上条明峰的《KYO》。大半节课后,老师似乎终于看见我因为漫画内容而持续的诡异的表情,关注过来。
我立马举手:吴老师,我肚子痛。
老师也是个女同志,当然明白我‘痛’在哪里。挥挥手,让我走。
高一刚上,仗着那些内容暑假都学过,我也心安理得。总比被老师抓包好。
到保健室的时候,校医不在,却意外看见了林尜。
我不自觉地笑了笑。真是狗血的情节呢。
他在睡觉,躺在保健室的铁丝床上,露出苍白的面孔,整个身体蜷缩在薄被子里面。巴掌大的脸孔上汗涔涔。睡得很不安稳。
原来是得病了。
我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着低烧。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不自然的红痕。
林尜的身上有好闻的小孩子味道。很像是纪游生小时侯的样子,不过纪游生已经有171cm,俨然是个小男人,不能再当小孩子看了。
我顿时玩心大起,贴上他的额头香了一个。‘啵’的声音很大,连我自己都吓到了。不过那皮肤的质感真的很好,婴儿一样。我得意得笑笑,环顾四周,还好还好,没有人。再次对上林尜的脸的时候,却看见一双漂亮的黑潭,清亮亮的。
我眨眨眼睛:我本将心照明月,是意外哦。
他还是看着我,面无表情的。
我没有恶意。我说。
他没有表情,皱着眉头,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我想我轻薄了他一口,总得做些弥补……于是我说:学长,其实我暗恋你很久。
男孩子一般都喜欢听这种微妙的恭维。说一句喜欢你不会少一块肉。其实没有什么。但我自以为很有诚意的类道歉的表白,却似乎没有什么效用。
他看着我,还是很冷静的表情,淡淡的。额头上还有汗。
我轻轻地摸上他的额头,说:学长,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手指在同一时间偷偷摸摸慢慢向下移动,盖住了他的眼睛。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空气静止了。
我看着他粉红色漂亮的嘴唇,自己脸上慢慢地变成一阵红一阵白。手也一直不放开。
这样僵持了几秒钟。
他突然出声,红唇运动的弧线很漂亮:认识你的人都说,你会有一种冥想状态。
啊?我迅速收回手,尴尬地笑笑。面孔上的红让我有些介意。不该的。
他又说:好啊。
什么?
我答应你的求婚。
这次,轮到我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觉得幽默吗?他也看看我。
为什么啊?我说,你不会是当真的吧?学生不是应该好好念书的么?小孩子谈什么情啊爱啊?
每天都会收到骚扰信,每天都收到“我喜欢你”之类的短信,我也烦。他说。
哦,这样啊。
是啊。
一阵沉默后,我们两个都笑了。
我就是这样交到男朋友的。
有的时候,我会问自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然而,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问。
也许,追求的方式是有些幼稚卤莽,但毕竟是千山万水,艰难困苦,却是做成了心里的一件事情。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最纯粹的,捧着一颗水晶心,站在内心一个微妙位置上,能够这样,已经很好。
就是这样,简单地,随意地,任性地。
就这样,一直交往了半年左右。
纪游生知道我的男朋友竟然是照片里那个个子不高,皮肤白净的男孩子的时候,手里拿着钩针飞快地编织一个我不晓得的东西,很是不屑地问我道:“我还是郁闷,你确定他是男的?这么漂亮,是男的么?”
我合上英语练习册,拿过照片来看了一看。
杏仁状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明媚的淡然。眼神是多变的,有时温和,有时犀利,但大多数时候是收敛的。是我喜欢的白净皮肤的纤细的少年呢。头发比初见的时候略长,整个头型变得更加柔和。
突然肩膀一阵痛感。
纪游生皱着眉头拿针戳戳我的肩:“醒醒!醒醒!你就这么点出息吧你,口水可别掉下来!”
我看着这个跳级读到初三的早熟孩子,有点头痛。他本该是读六年级的年纪,思想也不应该这样沉重。
“纪游生,你别对林尜这么挑剔。”我拍拍他的背,“我很喜欢他。”
“你?你会喜欢人哦?”他希奇地看着我,手上的活不减速度,“你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你不过是想要让你自己高兴。”
我叹一口气。这个嫉世愤俗的孩子。打开电脑,上网挂了□□。
“给我倒杯苹果茶来吧。”
没有回应。
我回过头去,纪游生已经离开了。他把一团毛线留在我的书桌上。
生气了?这么小的事情?我看着敞开的门,又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准备把门关掉。
手刚搭上门把,低着头,就撞到端着苹果茶过来的纪游生。他直接朝我过来,长手长脚,为了缓冲撞的力倒,把我往旁边一带,手撑住墙壁。
“干什么啊你!”他恶人先出声。
“我以为,你发脾气走了……”
“我可是帮你拿茶去了,什么想法啊你?”他扁扁嘴。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笑意:“那你可以把你圈着我腰的手拿开了吗?还有……不要把头放在我肩上啊。”
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后,就不动了。
半晌,闷闷说了一句:“难道你比较喜欢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还好啦。”我推开他,“你也不小了,这么大个子,不要总是把重量放我身上。”
“哪里大了?你不是很强壮么,比我还要高?”
这个小孩!我决定不理会他,拿过我的茶,自己回位置上去了。
他见我不理会他了,也悄无声息拿了自己的东西回他房间去。临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咯哒”一声。
终于走了。我呼出一口气。打开床边的落地窗。
“可以进来了。”
林尜双手插在裤袋里,素白的脸清秀无比,一脸淡淡的表情。他慢慢地走进来:“女孩子的房间原来是这样的。”他笑笑,“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为什么要一样?”我坐回电脑前。
他绕到我后面,俯下头来看电脑前面的那张照片,下巴磕在我肩窝里,若有所思:“我那时侯那么矮?”
“现在也不高,只比我高1厘米而已。”我撑着下巴看屏幕上的网页,闲闲道,“而且,不许说以前的自己不好。”
“你弟弟好象不喜欢我呢。”他的气息吹在我脖子上,泛起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不用管他。”我把脸微微转过去说,“我们来个kiss吧,你难得来,不要浪费大好时光。”
“刷牙了没有?”他问我。
我点点头:“刷了。”
“被看见怎么办?”他无辜地看着我。惋惜的语气,却是仿佛希望被发现似地,墨黑的眼睛像是嵌在白玉般的面孔上,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笑意。
我直接闭上眼睛,拉下他的头来用力吻上去。
他的嘴唇也是冰冰凉凉的,柔软,仿佛有芳香。抱住他的腰,因为很细,双手环抱仍旧交叠很多部分。但是男孩子的身体毕竟是不同于女孩子的,旺盛,鲜活,血液在皮肤下面汩汩流动,有流畅修长的肌肉线条。
多么美好,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呢。
3. part of me
学校组织了一个去河南某爱滋村做暑期义务爱心扶助。
曾经那么富庶的一个中原之地,如今却是犯罪率奇高,人员流窜、治安不稳的危险之地。风水轮流转,南蛮之地变成了经济重心。
宣传单子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抽气先。太是危险,他们说。
我拿着铅笔在重点下面做标记。看到志愿者身体条件一栏,突然想起,自己原来连血型是什么都不知道。看来礼拜天得去医院一趟。
管盛芊作为班长,在讲台上讲了志愿者回校之后的优惠政策,包括高考加分的政策。
填表的时候就我一个交了志愿表。
管盛芊特意过来问我,愁眉苦脸地:“陆西扬,你没有弄错吧?”
我很笔直地告诉她:“没有。”
“你知道去爱滋村什么的也只是学校打响知名度的一个手段,何必做牺牲者呢?你家又不缺那5万块钱。”
她突然对我推心置腹,我受宠若惊。
“我不是这个原因才去的。”我笑笑,“你帮我交给上面就好了。”
她让我再想想,很慎重的样子。
我掏出手机给林尜发了一条短信:爱滋村我也报上了。
他回过来:高中不比大学,不要去。
我扁扁嘴。为什么不可以?他现在在Q大的生医系念书,顶尖名牌大学的一派紧张中,居然还抽得出寒假来做义务志愿者,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况且,我们分手之后,依旧保留良好关系。他何时变地如此不通情达理?不能因为他交了一个在爱滋村认识的可爱女孩子,就不允许我去他们的回忆之地。哼。
我有点不高兴。但是主意已下,只有“去”,没有什么“不去”。
管盛芊在两天之后通知我去学校教导处。
“你是……陆西扬?”
“是我。”我捂着嘴巴偷偷打个呵欠。
对方皱着眉头,修长的手指很随意地捏着我的申请表,看看我,看看表格上的照片:“你是陆西扬?”
“是……有什么问题吗?”我问,有点奇怪他明知故问。
“没有。”对方把我的申请表摆放一边,“你可以回去了。”
我心生奇怪:“为什么?”
“没有理由。”对方酷酷的。
“啊?”我皱眉,“为什么?这次暑假的爱滋村支援活动我可一定要参加的。”
“于公,对不起,没有理由。”对方态度暧昧,“于私,如果你真的需要理由,你可以电话我。十点以后。这是我的号码。”他递过来一张纸。
我收下,看了看号码和上面的名字:“你是萧铫?给我这张破纸干什么?要说请当面。”
“我们见过。”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装作终于想起来,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不要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么。”他有些尴尬,象征性地咳嗽两声。
“彼此彼此。”我说。
……
“喂,你到底让不让我去?”
……
我等了十秒。十秒之后,拖起椅子拿起包准备走人。
男生固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何必这么纠缠呢?”
“这个,”我回过头去瞥他一眼,“不是身为女性的特殊权利么?”顿一顿,又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想知道谁要误解。有的时候,貌似为了别人,其实是为了自己。”
陷在沙发里喝苹果茶的时候,电话铃不适时地响起来。
家里没有人,我只好去接。半路被椅子绊了一个趔趄,还好没有摔下去。
坏的兆头。
萧铫。“什么事?”
他直接切入主题:“不让你去爱滋村的原因是,受人所托。”
我不响。废话。肯定是林尜。
“那个女孩子,是同去的。”
“哪个?”
“林尜的女朋友呀。”他在那头惊讶。
我抬起拨开头发到耳际。右手指苍白地蜷缩环绕在电话筒上面。沉默。他这一句话,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许多东西重新在我脑中分崩离析。不了解实情的人,如何去对他解释当初。如今真是一错到底。
我沉着嗓子:“然后?”
“那个女孩子,当初也是Q的保送生。和林尜一样。”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不慌不忙。
“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他不希望你去这个爱滋村,以免把关系更加复杂一层。”
我垂下眼皮,左腿交叠右腿:“这些只是你的臆想。”
“是的。”他说,“根据事实判断。”
“你又为什么如此热衷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说,“我一向厌恶闲杂人等自以为正义出来虚张声势。”
“因为我喜欢……”
我挂掉电话。
我第一次对人态度如此不好。如此拙劣的方式。
楞了会神,我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没有什么。早该想到,不是林尜,就是我。否则不会那么大手笔。但是我不想听。一个男孩子中意谁谁,不是我的聆听对象。我是一个开明的人。即使是萧铫喜欢林尜。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是正常的社会活动。但也是私人的事情。不会因为喜欢的一方的念想,被喜欢的一方就与之产生联系。
我只是这样想。一直坚持这样的原则。我喜欢林尜,是我私人的问题。他回应了,也还是我私人的问题。这种感情是投机的,随时可以收回。所以当初,我自己提出来,林尜毕业之后我们就分手,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新交了女朋友,也没有违背什么原则。
只是,心理有那么一点,始终的酸涩的感觉。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吧。明明是自己先因为自己的敏感自私对感情连根拔起不留情面,到头来却依旧希望男孩子可以对自己念念不忘,忠贞不渝。
我本来是想,像林尜这样的人,我们最终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我给他的感情,始终是定义在少年美好回忆的层面上。他太优秀,也因为优秀而相距遥远。总有一天会因为我的懒散、毫无成长、跟不上他的脚步而放弃我。那么,何不适时放手呢?
我果然,是最最庸俗的那种普通至极的女孩子呢。敏感自私。又不愿意辛苦。
突然,背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是纪游生夜自修回来。
他今年考上我们学校的自主招生,跳过初三下半学期,直接进入高中读竞赛班。学校在我们下一界改变辅导方式,为了拿国际竞赛的金牌,提前招生。也就是说,我读高二,他读学前班。成长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叔父终于感知到自己儿子的异常聪慧,回过头来要忏悔。
可是没有用。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你回来了。”我说,“学校生活适应得如何?”
他脱掉鞋子,从柜子里拿初拖鞋,慢慢地说:“今年这个下半学期我和你一起参加英语竞赛复赛。”说得仿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哦”一声:“不错嘛,你初赛多少?”
“比你低一分。”
我喉咙里面的一口水瞬间堵住了准备要闲扯的家常。
我是全市2名,那他是全市第3。按照年龄来算,8岁上1年级的他,正常的话,现在只有初一而已。明明学龄比我少四年,居然这么厉害?
“没骗我?”
“当然没有。”他白我一眼,“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认真积累知识;就你死在感情旋涡里面,一天也不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多大。”
为什么他知道?我傻笑。
“跟你说过,那个家伙不是好东西。腰那么细,算什么。”
“纪游生,我们是和平分手。” 我打断他。
纪游生冷酷地说:“说到底就是你不够好,人家现在遇见比你优秀一万辈的女孩子,终于突然发现自己真心在哪里了。你又计较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真是犀利,被戳到痛处。
他真的只有16岁吗?我怀疑地看着纪游生的背影,心里一片恍惚。最后一通接到林尜电话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声音如同往常清澈好听:陆西扬,我现在的选择,是你给我安排的。我接受,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其实没有我,你自得其乐,有什么不好。
带着一丝抱怨的语气,是少见的情绪。
我望着天花板,努力地让自己眼角的流质不要掉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我叹一口气。
生活常常因为遇见一些事情,翻开新的一页。
林尜是不是我成长的催化剂?我不知道。
我只是终于承认,原来我并非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小女孩,一脸淡漠,仿佛看穿人生空虚本质,进退得宜,优雅大方。其实,根本不是。
时间就像沙漏里面的相对静止。生活是那个精美的双锥型玻璃容器,我是里面的沙子,颠倒来,颠倒去。而容器,是静止不动的。生命是华美脆弱,而一成不变的东西,是规则的,也是残酷的。
星期六,学校集体补课。高二下半学期,已经闻到黑色高考七月的死亡气味。
不知道高三的学长是如何自信度过的。高三理科组有一个很强的女生,据说数理化英语全部都是全国竞赛一等奖,早就被Q大录取。去年,林尜因为化学竞赛进了全省前七,获得进入国家队冬令营的资格,同样也被Q大录取。
而我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什么特长,只有自己努力一点了。
我敲着笔,在木桌子上发出笃笃的单调声音。物理老师在上面讲综合题,说:思维敏捷,思路清晰的同学才可以把它学好。我看了一下自己卷子上的分数,129,还可以,不太好,也不坏。如果目标是Q大,那却是差得很远了。
管盛芊拿着我的卷子对我道:“你看你,这样的题目你也错?左手定则右手定则就能解决了。还有这道,你估算的水平不高哦。”
我看了试卷一眼:“长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做物理题目结果要估算的。”
她摊摊手:“数据太大了呀,又不准用计算器。”
“管盛芊。”我看着她。
“什么事儿?”
“你同萧铫熟吗?”
“熟啊。”她笑眯眯,“不然我八卦他那么多干什么?他可是个寂寞的孩子呢,还要我多说两句帮他提高人气,哈。”
“他喜欢林尜吗?”
“哎哟!”管盛芊睁大眼睛嗔怪地看着我,“男生爱男生,我最喜欢。他们两个都很美型哦,配对的话林尜可能不太爱当被压的那个…………(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堆话),不过,”她托了托下巴,一脸惋惜,“好象不是哪。”
“你好开朗呢。”
“那是自然。”她笑笑。
有时中饭和同学一起叫外卖。白开水般的学生生活,重心都扑在学习上面。
一成不变。
中午去食堂吃饭。队伍很长,看起来要排很久。
等了五分钟,前面插队的男生理所当然不断增加,我到底等不住,掏出手机准备叫外卖,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被一吓,手心一抖,手机摔到地上,电板和机身分家,状态惨烈。看向肇事者,他弯腰的样子,优雅沉稳。头发有一点留长,遮住额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一点,手足无措。
他抬身起来,把电板装好,递给我。
手指清洁,修长。我看着那双手,视线一直不能够离开。
接过手机,诺基亚的坚实品质,反正是没有坏掉。
站在旁边的萧铫低头看着我,慢慢地,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你们好好谈。”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面,突然出现杂志上罗马和米兰的街景,古朴温暖的咖啡坐,在阳光照射下,模糊出黄色光晕。我对着林尜一脸得意道:哪天我定要亲自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木屋,然后隐居在里面一阵。婆娑树影携带回忆,刷刷掠过脑海。
“扬。”他的声音里有笑意,手掌贴上我的脊背。
熟悉的热度。我没有跟着他的力度趋势移动脚步。只是很平静地站在原地。有一点固执。一点不自知的羞耻,但是可以经由敏锐的神经潜意识捕捉。
我说,“有事情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啊。怎么会回来?”
“这次回来,并非专门是为了看你。”他说。
“哦。”我终于抬起头看他,他是微笑的,我说,“说老实话,即使这样,我也很吃惊。”
“我们得好好谈一谈。”他说。
我看着他:“怎么?”
“你愿意谈吗?”他问,淡褐色的眼睛看着我,波澜不惊。
手指下意识握紧手机,我扯出一个笑容:“一边吃饭一边谈吧。”我指指身后,一大片探究的目光汇集过来。也许是他的美貌,太过耀眼。已经有人认出这个美貌少年来,林尜的名字在空气中传播,一直漾到这边我的耳朵里。
我闪了闪眼睛,把他拉出食堂。
大大的手,即使一掌握住,也只能勉强圈住四根干净的手指。
这半年来,他长高了许多。优美的神情,四肢修长,眉头有浅浅的纹路。我抬起头来看他。
他略微皱一下眉头:“扬,两天以后我会去美国。”
“斯坦福大学。”我接下话,“萧铫同我说过,你这次回来是收拾行李,顺便道别。”
“他和你走得很近。”林尜双手插在裤袋里。
“那没有什么。”我不在乎道,“他那里有你的消息。你们是一家人呢。”
他不响。
“你们的确是长得相象的。但是,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混成同一个。”我垂下眼皮,“而且,我要高考,所以重心只会扑在学业上。别的,我实在是关心不了。”
他淡淡接下话:“那么就不要去爱滋村。”
我有点心烦:“散心也好。高考10分加分。”
林尜神定气闲地道:“管盛芊认为,你说过你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你认识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我表妹。”
我心中“咯噔”一声,但是,即而告诉自己这个没有什么大不了。“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家庭。1年半,连家庭成员都弄不清楚。”我不自在地笑笑,“你在我身边安插这么多人,真是一点也逃不出你的法眼。”
他又不响。看向天空,眼神有点悠远,有点迷茫。
“我准备考N大……”
“她被感染了……”
我们四目交接。同时把最敏感的话说了出来。
“不要去。”林尜认真地看着我,淡茶色的眼睛像玻璃珠子一样清晰倒影我逃避的眼,“算是我对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
我捂住嘴巴,差点呼出声来。在震惊之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只有10年左右的生命。”林尜看着我。
这一刻,我的心终于低下去,低下去。
“我会尽我努力考上最好的学校,但是不一定会来北京。”
“生命很脆弱。”他说,“所以,要分外珍惜。”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嗯。”我低下头去,刘海和捂住嘴巴的手指遮掉我的表情。
他圈住我,抱一抱:“再见。”
“嗯。再见。”
原来,是过来对我道别的。
一个笼罩阴影无法印证的死亡身份。灵魂出走恐惧之歌。
我想起我最喜欢的一张凡高的画,译成夜间的咖啡馆,或者露天咖啡馆。每次看到它,总觉得很宁静,能够闻到夜间风的味道,能够了无心事,能够独对苍穹。从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我就好想也坐到画里去。
我蹲下来,双手抱肩,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有想到的,一场少年感情游戏里面,竟然搭进一条生命。
尾声.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双手环抱仍旧交叠很多部分。男子不同于女子的身体,旺盛,鲜活,血液在皮肤下面汩汩流动,有流畅修长的肌肉线条。
他用食指抬起我的脸,轻轻地吻下去。我们顺利地脱掉彼此的衣服,手指纠缠,陷入荒芜的激情。
身边的声音全部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而我的心脏终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次日凌晨,他起身穿衣。我听见衣服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要去了?”我懒懒地问。
“嗯。”林尜打好领带,俯下身来吻在我的唇上。
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两年前,他完成博士,从美国回来。彼时我已在导师推荐下,在Q大生医系当讲师,而纪游生成为我的学生。
做了两年的地下情人,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我想我已经仁义至尽。过完今天,我将再也不会霸占他一回。他的新娘可以永远完整地拥有这个白皙美丽,外表清寡,内心无限盛大的男子。
走出结婚礼堂的那一刻,我心里想:每一个女孩,都是上天的一份杰作。都应该好好地被捧在手心里。
新娘也是。
我在心里暗暗地祝福她。
离开位置,低下头,轻轻地退出婚礼现场。
只是,有些事情,在劫难逃。
这么多年,我不过一直生活在自己设的一个局里面。
而这个局里,总是会有一个叫做林尜的人。
我努力纠缠,让自己不要变成一个过客。而角逐之中,黯然退场之际,我却发现,我始终是一个过客而已。
好恶俗啊啊!!吐血!!奔亡逃开~~~
撒了好多狗血啊。大爷我累了,可能的话,以后尚会写写成人篇。或许,也就结束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