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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跟着感觉走 ...

  •   空下来后,华恬思考着‘倒腾金银和铜钱’这句话。思考到半夜,她去叫醒了旻晟,“说说你和陆宸在干什么吧。”

      “主子。”旻晟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半弯腰,手扶在木门上,停顿下来。华恬也不让他,就堵在门前。

      “我们——,用私盐、货物、金银等换来铜钱,熔了,掺了铅进去……”

      “你!”华恬高高扬起手,眼泪先落了下来,“跟东沂皇族有仇,找东沂皇族就可以了,祸害无辜干什么?!普通人哪里得罪你们了?这是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你懂不懂?!”

      “主子!”旻晟跪倒,“祸害的是东沂,与会国有利。虽说东沂与会国是盟国,但也是最强大的敌国,若要免除后患,只有吞并。至于陆宸,奴给他报仇的希望,给他提供报仇的途径,才能让他转移视线,不再盯着主子。奴已经得到了他的允诺,绝不会再打扰主子。主子!奴都是为了您啊——”

      华恬放下胳膊,哽咽着点点头,“好,很好。为了我,你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你也不怕你旻家的祖宗在地下睡不安稳!你口口声声为我,行!我现在让你去停止这个害人的行径,去尽力减少伤害。去!”

      旻晟伏在地上,悲声道:“主子,现在太晚了。就算奴罢手,陆宸岂肯罢手?东沂朝廷已现乱象,他多年心愿即将实现,哪里会听人的劝告?再说,他也没有能力收回全部的/假/钱了。”

      意识到无力回天后,华恬感觉喘不过气来。既然再说无益,那就不浪费力气了。她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棚屋。

      倒在床上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呜呜痛哭。离开卞卿元时,她都没有这么悲伤过。对卞卿元,只有气愤和理直气壮,以及深深的不舍。对旻晟,她则有愧疚,有痛心,有自责。

      第二天,旻晟走后,华恬拉着魏华到了海边,远远地看了看码头上的一溜船。华恬扭头问魏华:“你学会看天气没有?这几天会起风暴吗?”

      魏华摇摇头,“学得不好。今晚到明天,大概不会起风暴。明天晚上就不好说了。”

      “嗯。”华恬知道他一贯谨慎,听到这个回答就像吃了定心丸。“那些船好偷吗?”

      魏华的头摇得更大了,“那些运货的船,偷了没用。我们两个人掌控不了。”

      “嗯?”华恬瞪大了眼,又忽然一笑,“里长的船值多少钱?”

      “往年,五吊钱足够。现今,不好说了。”

      “很好。”华恬很满意地拉着魏华回了棚屋。

      随后,她拿着一锭金子去了杂货铺,放到里长面前,说:“很久没来问候里长大爷了,实在罪过。麻烦里长大爷下次去岸上的时候,多多地给我运点菜蔬回来,这个时候正好晒了腌咸菜。还要多买几匹布回来,要上好的丝绸。现在旻晟挣钱了,该花的时候,就得花,里长大爷说,是不是?”

      里长没接金子,只谦卑地笑了笑,说:“夫人太客气了,应该是小老儿给夫人问安才对。夫人若有需要,大当家的船什么东西带不了?旻大爷又在大当家身边做事,您看?”

      “里长大爷也知道,我跟大当家毕竟生分,总麻烦人家不好。以后,我若带什么东西,还是得找您。图个舒心自在。里长大爷说,是不是?”

      里长尴尬地笑笑,“夫人说是就是。可是,就算要买那么多货,也要不了这么大一块金子。换成银钱吧。”

      “我就是因为手里没有银钱,才拿金子过来的。剩下的,麻烦里长大爷给换成零碎银子和铜钱,方便使用。”

      “铜钱?”他迟疑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可我这一时调换不开呀。”

      “不急。等买了货后,再看看剩多少吧。”

      里长客气地答应了,还亲自送她出了门。

      傍晚,旻晟破例提前回来了一会,帮着华恬做了饭。这顿晚饭,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吃得还算欢快。

      三个孩子吃完饭后,华恬先让他们离了桌,自己则拿出一壶酒,摸出两个干净的碗,亲自给旻晟倒了一碗酒,说:“这碗酒是我敬你的。你尽心尽力地帮我护我,不计生死。这份情,实难报答。酒浅言深,喝了它吧。”

      旻晟抬起脸来,眼含泪水,透着绝望,“主子,你知道,奴不求报答。”

      “我知道。”华恬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轻轻抿了一点,“就算你要报答,我也给不了。这辈子,注定要欠你了。喝了酒,你我不再是主仆。我做的饭,你以后不能再吃了。”

      旻晟低下头,压抑着不哭出声来,但端碗的手剧烈抖动着,几难自持。他仰头喝下,一滴不剩。“主子可以不要奴。奴不能弃主子不顾。望主子不要赶奴走……”他突然停下,晃了晃头,然后一把抓住华恬的手腕,嘴唇哆嗦起来,“主子!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把奴一个人扔下。把奴……带上!”他另一只手扶住头,身子有些坐不住了。

      华恬等他完全瘫倒,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拉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招呼魏华,一齐把旻晟抬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魏华和华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了两天的吃喝和少量的金银,不敢多带。华恬花了一天的时间用头发、肤色绡纱做成了一套连腮胡。连腮胡即能改变脸形,又能通过细线栓在头发里,不容易掉。她非常小心地把连腮胡裹好,装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她对着镜子,把额头两边的发迹线往后剃了剃,看起来更像男子一些。最后穿上旻晟干活时的粗麻衣服。

      进入亥时,她把睡着的云岚绑在背上,跨出了棚屋的门。魏华领着直打呵欠的魏兰站在院子里。

      “跟先生走,前途未卜。你想好了吗?”华恬忽然犹豫起来。

      “在这里,我的前途倒是一目了然。”魏华冷嘲。处在变声期中,声音不太稳定,语气却很老到。

      也对,这里已经不是乐土,东沂朝廷若觉察到这里的动作,定会灭之而后快。“那就走吧。只要先生在,一定护你兄妹周全。”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都打鼓。

      月色明亮,星星璀璨,辨认方向非常容易。她们害怕被追上,走得不是寻常海路,斜向南,准备到霄壤国去。船虽小,挂上帆后,行驶得很快。魏华掌着舵,非常熟练的样子。

      吹着轻柔的海风,没有蚊虫叮咬,这次比前三次的境遇好了不知多少。“你先生就是个不断逃跑的命。”华恬自嘲。

      “造化弄人。先生不必自怜。”

      “你小小年纪,竟这么懂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华恬没说出来。她只是长长地叹口气,给魏兰编起辫子来,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白天的阳光很烈,虽有海风吹着,华恬仍然晒得发昏。小云岚的精神头最好,若不是用绳子绑着,早跑海里去了。

      傍晚,月亮再次升上天空时,华恬松了口气,高兴地对魏华说:“现在都没看到追我们的船,看来一定能逃到岸上了。”

      魏华却摇了摇头,“先生的话说得早了些。这儿的小海岛多,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一旦看到船影,我们必逃不过。而且,先生没感到海风大了些吗?天上的云彩也在增多。”

      华恬吓了一跳,看看小云岚和魏兰,霎时充满了力气,拿起浆,疯一般地划起船来。

      魏华急忙阻拦她,“先生不用过度惊慌。下雨应该是下半夜的事了。”

      华恬匆忙地点点头,手下可没停歇。她害怕这个小船经不起风浪。心里担忧着,划船的速度便越来越快,恨不能立刻就靠岸。

      魏华赶紧调整了船的方向。

      她们的运气还不错,赶在落雨前靠了岸。虽然乌云满天,还是挡不住凌晨的到来。远远看到陆地上的渔村,华恬按下激动,掏出怀里的‘络腮胡’戴上,小心地贴整齐。

      魏华等华恬和云岚、魏兰上了岸,站在水里,抓住船头使劲往石头上撞。撞出洞后,他把小船划到水深处,弄翻了小船,自己游回岸上。华恬静静地看着他折腾,心里为这孩子的心思缜密赞叹。

      四人收拾整齐,绕过小渔村,开始了她们的流浪生涯。

      她们走了整整一天,吃食耗尽,身体也疲了。华恬专门挑了家只有一个老妇人在院子里干活的,准备买点吃的。老妇人见华恬带着三个孩子,而且人也和善,很爽快地把她们让进了院里。

      喝完水,华恬不好意思地拿出东沂国的铜钱(她已经知道身处东沂境内),说:“老人家,这点钱虽少,算是个心意,望您多少给我们一点吃的。”院落破败,房屋失修,老妇人肯定穷困,她不忍心张口讨要。

      老妇人本来和气的脸,忽然转严肃,说:“你这人看着挺机灵,怎么拿出这东西给人?谁还敢收这个?”

      “啊?老人家莫怪,我久居海上,不知晓现今的世道。”华恬赶紧收起铜钱。她摸索半晌,咬牙摸出一锭银子来,“老人家看这个如何?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只有这个物件了。”

      老妇人撇撇嘴,“铜钱也好,金银也罢,别说我老眼昏花,就是村子里见过世面的男子,也分不出这些物件的真假和成色。镇上倒是能找到收金银的,但他们黑着呢。看你带着三个孩子,饿着肚子怪可怜,把你的衣衫拿来,我把家里的野菜馍馍都给你。”

      华恬听到‘分不出真假和成色’时,心里就一顿,听到老妇人要衣衫,她苦笑一声。魏华手脚麻利,赶紧掏出自己的衣衫,拿给老妇人,说:“我先生的衣衫俱是粗布,我的衣衫是细麻布,望老奶奶收下。”

      老妇人张开衣衫,仔细打量着,立刻,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好好好,大小挺合适的。”她收下衣物,急忙回了屋。

      华恬看看魏华,长长地叹口气。每人带了两套衣服,能换几次吃食?

      老妇人拿出的五个野菜馍馍,很少的粗面,几乎全是野菜。与魏华的衣衫相比,馍馍算得上万金了。

      华恬诚挚地行礼道谢,小心地把馍馍装入包袱里,“老人家,我还想问个问题,这里离霄壤国还有多远?”

      “不远,翻过南边的山就是霄壤的图和城了,两三天的路。但图和城里也不收东沂人的铜钱和金银,城主早就下了命令。”

      华恬有些悲伤,谢过老妇人,带着孩子们向霄壤国去。

      “先生好像不高兴,馍馍咽不下吗?要不,我拿着金银去镇上换些吃食吧?”馍馍不仅苦,还粗砺,很难下咽。

      华恬苦笑了下,“小华真体贴。先生不是嫌馍馍难吃。东沂大乱就在须臾之间,先生是悲哀。”

      “为何?铜钱不能用,就不用呗。咱们拿着衣衫不也换了馍馍?”

      “嗬~,小华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你想,樵夫或者织娘,为了吃粮食,拿着薪柴、布匹,去找有粮食的人家换。可有粮食的人家不一定缺柴或缺布。樵夫织娘要么走很远的路,去找愿意换的有粮人家;要么,先换自己不需要的,再去换粮。他们为了吃饭,要耽搁多少功夫?普通民众如此,豪奢权贵之家呢?一夜之间,身家成空,他们岂肯罢休?如果是会国,情况可能好点,官府或许能赶在社会崩溃前解决问题,东沂可不行。因为会国是农业为主的自然经济,东沂却是靠盐铁买卖的商业经济。所以,东沂大乱是必然的。”

      “先生说得有理。没想到,大当家和旻先生,作了这么大的孽。”

      “我们早点赶到霄壤国,就早一点安全。”

      “嗯。”魏华点点头,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馍馍,背起云岚,大跨步往前走去。不知道魏兰听懂没有,她也大口吃完,小跑着跟上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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