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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护主之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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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晟紧张地把华恬扶进屋里后,喊魏兰看护,自己准备去请岛上唯一的大夫。华恬脸上的泪尤自流着,她自己却不知,颤抖着举手摆动,说:“不用。不是生病。”声音仍如蚊蚋。
旻晟呆滞了一下,迟疑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去,“不是生病?”
“让魏兰带着云岚到院子里玩一下吧。”她的神智已回来,渐渐能控制自己了。
旻晟安排了魏兰和小云岚后,僵硬着走回来,跪在华恬面前,双颊肌肉鼓起,沉声问:“主子?”
“我想离开这个岛,现在,立刻,马上。”华恬已经整理了自己的衣装,看起来没刚才狼狈了。
“先给奴说说怎么回事吧。”
华恬低下头,不愿意回想刚才的事,“我们半夜走。月光那么亮,不影响划船。”
“不能让陆宸出手吗?”
华恬倒吸一口气,惊恐地瞪大眼,浑身又开始哆嗦起来。
旻晟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主子?!”他脸上的惊恐不下于华恬。见她没有否定的意思,他委顿地上,神色沮丧、懊恼到了极点。
“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走。你能弄到船吗?”
“他必定防着我们走呢。今晚怎么走得了?”旻晟痛苦地闭上眼,神情非常难过。
华恬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拍拍他的胳膊,说:“你别难过。我没看到他的脸。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就是他。而且,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旻晟骤然睁开眼,纳闷地看着她。
“我踢他的腿,踩他的脚,感觉不像人腿,像木头。纵观全岛,有谁那么打扮?”
“他一个人?”
“对。一个人。”
陆宸的身边至少会跟两个护卫。
“那我去找陆宸。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
“□□成是他!”华恬喊住旻晟,有些恼怒。
旻晟无奈地看着她,“那就更应该告诉他了。你没有看到他的脸,就是最好的保护。”
华恬摇摇头,“我只想走。我不想跟他打交道了。”
“如果是他,我们今晚一定走不了。我们得为以后脱身打算。”
华恬明白他说得有道理。气愤地跺跺地,满眼又含了泪。
她在旻晟走后,勉强打起精神,照顾着两个小孩吃了饭,睡下。她自己是一口也不想吃,满脑子盘算着怎么离开岛上。
旻晟很快就回来了,“没见到陆宸的面。他让护卫传话,说他一整天都在生病。还让护卫带着我查了岛上男人的去向。”
“我们今晚走吧?”华恬紧张兮兮地,看哪儿都觉得不安全。
“护卫按照陆宸的吩咐,已经把船看护起来了。说,不能让贼逃了。”
“哈~!”华恬冷嘲一声,很想破口大骂。
旻晟长出一口气,“现在看来,真的是他了。为什么那么聪明一个人,要做这种愚蠢至极的事!”
“为什么说一定是他?”
“谁都能看出他待你不同。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见我!何至于心虚如此?!”
“就是,他干吗心虚?打断魏力的双腿,眼都不眨一下。”华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那个袭击自己的人不是陆宸?只靠自己的感觉就下结论对吗?况且是自己极度紧张之下的感觉。
“主子!”旻晟苦笑一声,“原来我也不确定,现在是极其确定。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现在说不准正后悔呢。人一旦泛起糊涂来,还真是……唉!蠢笨如斯!”
“你还为他可惜?!”华恬瞪着眼,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
旻晟无奈地看她一眼,“奴是就事论事。他是多么聪明一个人,主子又不是不知道。若真的要谋划什么,主子认为我们能逃过?”
想起卞卿元对自己的算计,华恬不说话了。她拿起镜子,摇头晃脑地打量。灯光不太亮,镜中人看起来颇为模糊。她至今都不太习惯照镜子,毕竟和‘真实’的自己不太像。说真的,路菲的脸还不如华恬自己的脸好看呢,相当普通一人。
“卞卿元看重我身后的路家,还说得过去,陆宸到底看中我什么?就凭这个长相,给他当侍女也不配吧?”
“主子这么低看自己?”旻晟想笑,又笑不出来,叹一声,“主子给人的感觉特别暖、舒坦。看你一笑,不管受过什么苦,好像都能烟消云散。”况且就算生了孩子,身段远比一般的女子好。旻晟没有胆子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哦~!”华恬了悟了,“我恢复路菲的神情就好了。你来给我把把关,看我学得像不像。”
旻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今晚的事尚未过两个时辰,主子已能玩笑。这么开朗的心态如何学得像?”
华恬扔下镜子,长叹一声。一天到晚木着脸,她还真保持不了几天。
陆宸病了很久,也不知道真假。旻晟亲自去问候过几次。华恬拦过他一回,言语上不太客气,旻晟的神情颇为苦恼。华恬转念一想,自己是自己,旻晟是旻晟,怎能拦着人家求生存?便不再说什么,反正她自己是不去的。
旻晟常常沉思,琢磨着什么。华恬去问,又问不出,干脆不管。
北风再次狂吹时,云岚又不能一天到晚呆在海边了,他就在屋里屋外瞎折腾。魏兰跟在他身后,常常气得大叫。
一天,他竟然把他娘珍藏的钱币翻了出来,当玩具到处扔。
魏兰气得跺脚,把华恬唤进屋里。
“这个小坏蛋,该打!”华恬急忙把看得见的铜钱捡起来。小云岚一看,撒腿就想跑,被他娘一把抓住。
“还想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云岚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铜钱可以给你买吃的,买穿的。”
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调皮,小云岚咯咯笑着,忽然迅速地抓起桌子上的铜钱,又扔了一地。有几枚铜钱,在地上滴溜溜转,好似陀螺。他更高兴了,拍着手笑。
华恬的头顶冒起三丈高的烟。“嗯——,气死我了!逼我出绝招,是吧?!”
小云岚不怕骂。至今无人打过他,不知道他怕不怕打。他唯一怕的是,他娘一本正经地给他讲道理。讲道理的时候,华恬紧紧抓住他,眼对眼,板着脸,长篇大论。经常能把云岚讲哭(应该是不准动,罚哭的),然后他就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了。
华恬坐下,把云岚用双腿困在怀里,双手捧住他的脸,开始了‘讲经’大业:“钱币,不仅是民之本,更是国之基。它的重要性,远超这个时代的认识。曾经有一个伟人(备注:列宁)说,毁灭一个社会的最有效的方法,是毁灭其货币。一个国家的货币系统若发生混乱,国家必乱。哪怕君王很贤明,哪怕官僚很勤奋,都挽不回狂澜……”
旻晟静悄悄地走进屋里,放下手里的砍刀和木柴。
云岚的嘴撇了又撇,眼看就憋不住了。
“夫人,货币乱,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乱讲的,大概是钱币发放太多或钱币不够用吧?又或者劣币、□□冒充良币?反正云岚也听不懂。这小子就怕我念经。”说完,捏着云岚的脸,准备继续念叨。可云岚已经没有耐心了,张嘴大哭。
“这么快就哭了?难道我的功力见涨了?”华恬满意地把云岚放到板壁前,让他面壁而哭,自己赶紧和魏兰一起寻找铜钱。
旻晟愣在屋子中间,拧着眉头,半天一动不动。
华恬做好饭,喊旻晟吃。他此时才回过神来,恭谨地向华恬作了一个揖,说:“夫人,不,主子,奴先在这里给您告个罪,以后主子若对奴有不满的地方,还请体谅奴的一片苦心。奴不管做什么,都是想让主子过得安稳和乐,别无他念。”
“你要做什么?”华恬戒心顿起,双臂环抱胸前,皱眉瞪着他。
“不敢告诉主子。但奴的一片心,皆是为主子着想。”
“但你不能打着为我的旗号,做坏事吧?”
旻晟迟疑了下,“离开岛上,逃亡别处,我们恐怕仍无生路。唯今之计,只有装作不知袭击之人是谁,奴主动和陆宸接近,为其所用,以求安身之所。”
“你为他所用,就能让他不算计人?他会念这个情吗?”华恬似信非信。旻晟的能力,她是相信的。但陆宸那一方呢?
“主子不用担心,奴有把握。”
“哦~”华恬还是不太相信,“你愿意去试,我不拦你。现在一时半会地,确实逃不掉。”她猜测旻晟也做不出什么坏事来。陆宸只是一个私盐贩子,受各国官府的压制,很难做大。他还能折腾出花来不成?
但是,华恬明显低估了旻晟和陆宸的能力。
云岚三周岁的时候,按照当地的三岁孩子庆大生的风俗,又大办了一场。这次华恬无论如何都不用陆宸的钱了。
陆宸‘病愈’后首次见华恬时,又恢复了他阴冷到极致的状态,不正眼看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华恬乐得自在。半年都没见他有进一步的动作,想来他那天确实神经不正常。反正也没伤着,她不知不觉间就把那件事放下了。
魏华长得和华恬一般高了,一天到晚在海上,黑得像炭。但举止一直很斯文,寡言少语的。他不出海的时候,不是勤快地帮着华恬干活,就是看书。
华恬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夕阳入海后,又望望路的尽头,仍不见旻晟的身影。他跟着陆宸后,每天回来都很晚。
魏华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轻声问:“先生,您为什么不再去海边了?”
“啊?院子里也能看夕阳。懒得跑嘛。”
“先生。”魏华低下头,声音里有点异样。
华恬怕他多想,弯腰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就算夜色明亮,还是看不清楚,“你知道些什么?”
魏华尽力扭着头,避过她的目光,“村里人都在议论。”
“嗬~,他们知道什么?你有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
“我问了。”现在就在问。
“啊?啊——”华恬转着脑筋想托词。
“先生,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我早就想走了。”华恬冲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孩子,“你还小,不要胡思乱想,你先生能自己解决好。”
“先生!”一向斯文内向的魏华,大喊了一声,哽咽起来,“以先生的能力,哪里不能容身?为什么迟迟不走?!”
“唉——,”华恬牵起魏华的袖子,拉着往厨房走,“我相信你旻先生。他说,他能保护我们。这里相对独立,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魏华生气地挣脱袖子,‘噌噌’两步蹿到灶前,闷头坐下,烧起火来。锅里连水都没有。
华恬好笑地给锅里添上水,说:“你小时候虽然也有点内向,总算还是个正常的调皮小孩,现在是怎么了?你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是因为伤心,现在因为什么?难道是跟陆大当家学酷?”
“谁要跟他学!”魏华哼一声,“我恨他。”
华恬愣了愣,叹口气。
“父亲被打断腿后,经常暗地里咒骂,见了他的面,却又奴颜卑膝,让人不齿。父亲死的时候,仍然怨恨……”他用袖子去擦眼睛,说不下去了。
华恬的鼻子发酸,陷入深深地无力感中。
旻晟赶在吃饭前回来,难掩兴奋之色。
“你们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华恬没停止过询问。虽然旻晟一直不答,她还是问。
“主子不问为好。”
魏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闷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在倒腾金银和铜钱。”
旻晟举着筷子僵住,然后装作不在意地说:“你亲眼看到的?不要道听途说。眼见未必为实呢。”
魏华没答话,继续认真地吃饭。
华恬忙着照顾云岚,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