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懒人谙逸

12、误入贼窟

　　华恬余下的时间都在思考只身逃跑的问题。带着旻晟显然不大现实，因为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再者，万一真连累他的家人呢？自己也良心不安。他留在卞毛蛋身边，责任就小多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逃跑并不难，难的是逃了后。她对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相当不自信；能见到人就好了，同类交流总归方便些。

　　卞卿元走在她身边，冷冷看着她一会低头沉思，一会东张西望的样。他是真没想到她竟然有逃离皇家的心思。这不是找死吗？身份不明又身无分文的弱女子，在陌生地怎么生活？养在深闺里的娇花，就是不懂风雨的厉害。

　　“路狗剩，知道本王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是什么吗？”

　　“无病呻吟，没事瞎哼哼。”

　　卞卿元压下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说：“吃药、针灸。”

　　“啊？你不是没病吗？”

　　“为了维持我孱弱的形象。”

　　“嘁～！何苦？！”

　　“那可是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最奢华的所在。我为了多活一天，费尽心机。缺吃少穿的民间呢？他们为了蝇头小利，不惜性命相拼、兄弟反目。你一个弱女子，又当如何生存？”

　　“既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呆在宫里？宫外天大地大，多自由。”你肯定有所图，否则干吗糟践自己？

　　“自由？皇家身份，岂是你想丢就能丢的？别说我一个王爷了，就是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民间就更不用说了，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事常有。你是富贵人家的千金，没有经历过磨难，不知道平民生活的疾苦。”

　　“好像你经历过民间疾苦似的。别说得那么恐怖！民间自有民间的好处，起码自由得多，空间也大得多。皇宫里的人虽说吃穿不愁，但终生守着一个四方小院，抬头只有井口的大小，活一生就像活一天，有何意思？现在咱们不是都出来了吗？趁此机会不回宫了，就去体验一下民间生活，怎么样？”

　　卞卿元斜视她一眼，“你竟然劝本王去做懦夫？！会国遭着难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干吗把皇上丢下，私自逃了呢？“我们的观点不同，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

　　“嗬嗬～正合我意！”卞卿元冷笑。

　　旻晟把内侍服的绣花拆掉后，用树枝在衣服各处划了很多口子，加上本身就脏污，难以看出是宫中的服饰了。

　　“这个样子还给我穿？”华恬嫌弃地撇嘴。

　　“比乞丐服好多了。你马上就要去讨饭了，先适应下也好。”卞卿元接过衣服看了看，把衣服递给她，一脸揶揄，“连件脏衣服都嫌弃，你又怎么去做伺候别人的活？”

　　“我除了做乞丐、下人，就做不了别的啦？”

　　“你大概不清楚，除了卖身为奴，还能卖身青楼呢。”卞卿元说这就句话的时候，眼睛眯起，阴阴的，让人忌惮。

　　“青楼谁不知道？我会做点心，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点心？路家大小姐做的点心，本王倒是没尝过，不知和御厨比怎么样？”

　　华恬想起在宫中吃的精致点心，心里一下泄了气。她夺过衣服，胡乱套上身，继续思索以后干点什么营生。

　　卞卿元笑不可遏。旻晟也忍不住笑起来。

　　“哎——我可以给别人化妆啊。”华恬惊喜地瞪大眼，但她忽然想起宫中的妆容，又不自信起来，“不知道贵妇们接不接受我的化妆方式。”

　　卞卿元白她一眼，“我以为你多大本事呢。”

　　“你别看不起我。我们俩被丢到大街上，饿死的绝对不是我。不用去什么青楼。”

　　“嗬～自信心不小啊。听说你的梅花篆字写得不错，挂上嫔妃的名头或许能卖两文钱。”

　　“我会的多着呢，你不知道而已。”偏偏不会写梅花篆字。华恬冲他挑衅地挑眉，“偏不告诉你。”

　　“幼稚！”

　　“骂人都不会换词，弱智。”

　　……能骂、敢骂、骂过卞卿元的人，除了他自个的‘爹娘’，至今还真没什么人。但华恬骂了他后，他竟然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看白痴一样斜瞪她一眼。

　　旻晟暗吐一口长气，偷偷扯了下华恬的袖子。

　　三人走了好一会，连个人影也没看到。但这条小路很光整，一看就是常走的。

　　又饿又累的华恬把手拢在嘴上，有气无力地叫：“有人吗？给口饭吃吧？没饭给说句话也成啊～”

　　“原来你就是这么找饭吃的？路家的家教独树一帜啊。”卞卿元嘲讽她。

　　华恬已经习惯了他的不阴不阳，不理他，继续瞎喊：“野兽出来见个面也成，不定谁进谁的肚子呢。饿啊～”

　　旻晟下到坡下，摘了些野果回来，递给她，“奴吃过了，没毒。”

　　“这野果太小了，吃半天都管不了饿。”华恬嘟嘟囔囔，一边扯一边往嘴里塞。

　　卞卿元也接过野果吃着。三个人走走停停，商量着晚上露宿哪里。

　　“喂！什么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问把三人惊住。

　　小路下，密林间，就着山坡的斜度和周围的树木搭建了一个亭子。专心走路的生人还真不大会去注意它。亭子里架着一口锅，咕咕地正冒着热气。问话的人几个跳跃就上了路。对方二十来岁，粗布打扮，五短身材，只有一只眼，另一只长眼睛的部位是平的。满脸的戒备，腰间斜挂一口朴刀。

　　年轻人打量完三人，说：“看这样子，遇到元胖子一伙了吧？元胖子也是，能吃肉的就吃肉，不能吃的就胡乱埋了嘛！扔到山里乱跑，存心给我们找麻烦。”

　　卞卿元小心翼翼地使了一礼，谨慎地说：“好汉英武。我等误闯宝地，实属无奈。”

　　年轻人嘲弄地哼哼两声，撇着嘴角说：“你们的运气够差的。”

　　卞卿元附和地笑笑，和旻晟互看一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年轻人正要接着说，一个中年人，一瘸一拐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身上也带着刀。中年人的右腿短了一截，好像是天生的。正后退的旻晟立刻停住，不敢再动。卞卿元戒备的气势也顿时泄了。

　　中年人走到三人近前，说：“你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怎么成了这般光景？”目光锐利，透着精明。

　　这两人带着刀，不大像好人。华恬下了结论后，躲到卞卿元身后，让他这个挡箭牌发挥点作用。

　　卞卿元再次弯腰一礼，非常客气地说道：“回贵人的话，我们是北来的客商，往京城探视亲友的。不承想在贵地惊扰了高人，受了点教训。”

　　“在哪里受的教训？”

　　卞卿元极恭谨地回答：“就在这座山前的江里，连船都被搜去了。我们本意是进山躲片刻，呵呵呵～结果迷了路。”

　　即装得了病，又成得了王，还能低声下气地赔小心，这哪里是人？明明是只妖孽啊！想起他对自己的态度，华恬对变脸功夫超一流的卞卿元既赞赏又鄙夷。

　　“嗯？”中年人皱起了眉头。

　　年轻人也露出了疑惑，“这么说不是元胖子？但江面上的张舵头不该来这地头吧？”他看向中年人，没得到肯定信息。

　　中年人思索片刻，最后说道：“就当我们没看见你们。转回头往后走，千万别对外人说到过这里。”

　　卞卿元正要道谢，年轻人忽然蹿到他们身后，不满地说道：“老马，你说什么呢？他们的话明显有破绽。就算放他们走，也得当家人说了算，你无权擅自决定！”

　　“秦子，这个——”老马尴尬在那里，犹豫起来。

　　卞卿元回身向秦子鞠了一躬，“好汉，我等是外地人，根本不识路。我们可对天发誓，绝不对外说见过两位。还请怜悯我们一二。”

　　“怜悯你们？哼！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要么跟我们走，要么吃我一刀。你们自己选！”秦子不耐烦，伸手拔出了刀，神色也狠厉起来。

　　老马不再说话，只密切注意着三人。

　　还以为‘霸道王爷’有多英明呢，结果连个话都不会说！藏在卞卿元身后的华恬成了夹在中间的馅。她看看老马，又看看秦子，心里开始发慌。

　　“咦？还有个娘们！”秦子被她吸引了目光，咧嘴笑了。

　　“呵呵呵～，这位小哥很威武嘛。”华恬逼自己笑，声音带着颤，“有话好好说，先别往刀上扯。一看就知道，威武小哥和智谋超人的大哥，不是劫道的。当然劫道也不是太坏的事。人被逼得没法生存了，向富户官绅们借点钱花也没啥大不了的，还可替天行道，对吧？但我们不同，身无分文不说，还饿了几天了。带我们回去有甚好处？毫无油水可捞！我们本来不知道贵宝地所在，带回去岂不知道了？那时怎么放？只有杀掉！可是杀掉费力气呀，还有血～～，人血不是狗血，不能辟邪，还会污染宝地呀！……”她说不下去了。这是提醒人家千万别放自己吗？

　　对方两人被逗笑了。秦子兴奋地盯着她说：“有趣！真有趣！说得正合我意。”

　　卞卿元的脸上冒了汗。他把华恬拉到自己身后，声音里透出股威吓，“内子不懂事，望好汉勿在意。”旻晟则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没来得及还给卞卿元呢）。

　　华恬紧紧抱住卞卿元的胳膊，强压心慌，假模假样地说：“哎～不用这么剑拔弩张的。小哥是个好汉，只做英雄事，不做那些屑小都不为的卑鄙事。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就是厚道之人。说真的，我们很饿，可以给点吃的不？”看着亭子里的热锅，吞了口唾沫。

　　卞卿元无语了。

　　“既然这样，那就委屈三位了。”老马抽出三张黑布条子，递给三人。

　　“呃～，我们可以在这里吃。贵宝地就不去了吧？大哥看看我们，脏兮兮的，弄污了宝地怎么好？对吧～”华恬继续装傻。

　　“原以为你们是普通人，现在看来不是。没法子，只能带三位去见见当家人了。”老马没了犹豫，眼神坚定。

　　“啊？”怎么看出来的？华恬没搞懂老马的逻辑。不会是因为自己一通话吧？那岂不是赔大发了？！她苦着脸看向旻晟，想寻求点安慰。旻晟僵硬着脸，眼神机警地盯着那两人，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她更加紧张了。不敢看卞卿元的脸，怕看到一脸鄙视，于是冲着秦子咧嘴傻笑，缓和一下气氛。

　　秦子挺乐，“从没见过这么胆大俏皮的娘们。”

　　又是个脑回路异常的人！华恬暗暗骂了句，耷拉下嘴角，把卞卿元的胳膊抱得更紧。

　　卞卿元皱眉看看秦子和老马，咬了咬嘴唇。

　　秦子不耐烦了，“快点！麻利地，别让我动手。”

　　“别想逃。撕破了脸，难看的是你们。”老马没有秦子急躁，好整以暇地看着三人。

　　“就是。我们从不干挖坑埋人的事。这林子不缺吃死人肉的物件。”秦子鼻子里哼一声，轻蔑地笑。

　　卞卿元看看两人的刀，叹口气，无奈地接过了布条。

　　老马在前面带路，秦子殿后。五个人用一根棍牵引着。华恬一脚深一脚浅的摸索着走路，叹口气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只是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常嘲笑我。今天终于被大哥看出我的与众不同了。知音啊！我说大哥，有时间咱俩聊聊？”

　　小棍抖了抖。

　　卞卿元压抑不住火气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如果你再这么疯言疯语，我立刻休掉你！疯婆子，家里疯不算，还跑到外边来丢人现眼！”华恬伸手摸到他背上的皮，使劲拧了一圈。卞卿元竟然没叫，反手打她胳膊一巴掌。

　　秦子哈哈大笑着说：“老马啊，没想到你还能碰到这好事？！”

　　老马的声音也含着笑：“这好事，我可不敢碰。你大嫂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因为气氛变轻松了，后面的路（不能称为路了，人家明显在绕圈子），前后睁眼的两人不时地会提醒注意树、注意石头什么的。然后，本来态度最恶劣的秦子竟然聊起当家人最不喜欢听什么话来。

　　华恬自嘲地松口气，想着被杀的时候要求个一刀毙命，大概会达成‘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