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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缘自悲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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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在家中也是坐立不安,一面担心事情未成,一面又担心万一事成,该怎么跟亓官远交代,正慌着,亓官远就带着亓官隐等人进来了,许氏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她赶紧摆手示意齐婶收拾,自己则若无其事的迎了过去。
“老爷回来啦!饿不饿?需不需要准备宵夜?”许氏笑意盈盈地问。
亓官远顾不得回答,有些着急地问:“我问你,碧居是何时出门的?”
许氏道:“傍晚时分,怎么了?碧居不是跟昭阳去派粥了嘛!”说着许氏又装作奇怪的样子问薛昭阳,“对了昭阳,碧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我出去这两天,世儿有没有惹什么事,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亓官远继续问。
许氏心虚地说:“没有啊,世儿这几天都很乖的。”
“那就奇怪了,世儿没有得罪人,碧居就更不可能有仇家了,究竟是谁把碧居带走的,如果是求财,现在也该差人来通知了。”亓官远分析道。
“不如我们去报官吧。”张武哥和薛昭阳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又互相不服地看了一眼。
正说着,青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激动道:“老爷,少爷,小姐回来啦!”
张必扶着目光呆滞的碧居,跟在薛忠身后走进前厅,众人都很惊讶,亓官隐不顾人多,冲上前拉过碧居,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看着碧居惨白的脸,像是受了巨大惊吓一般,亓官隐摸着碧居的头,心疼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亓官远倒是保持着理智,朝薛忠做了个揖,道:“多谢薛大人把小女送回来,敢问大人是如何寻到小女的?”
薛忠道:“我是在清水客栈找到令嫒的,令嫒被人迷晕带到客栈,险些被地痞赵川侮辱,幸得几位有义之士出手相救,才免于遭遇。”
许氏听后,心虚地往后挪了挪,亓官远惊道:“怎么会这样?”
薛昭阳突然看见院子中放着一个竹架,上面还盖着快白布,便指着问道:“爹,那是什么啊?”
众人瞬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院中的竹架上,薛忠长舒一口气,遗憾地对亓官远道:“令公子与赵川实为一伙,方才在客栈,令公子打伤一位义士后跳楼逃走,结果不慎落在刀板上当场死亡。”
薛忠对张必点了点头,张必对众人道:“当时我也在场,受伤的是我弟弟。”
许氏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她看着院子里的竹架,摇着头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世儿,我的世儿……”说着起身冲了出去。
许氏扑跪在竹架旁,颤抖着抬起手将白布缓缓揭开,亓官世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许氏跌坐在地上,摇着头不愿相信所看到的一切,突然,她爬起来,径直冲向碧居,许氏掐着碧居的胳膊,眼神像是要杀了她一般,许氏怒吼道:“是你!是你害死世儿的!是你!”接着狠狠打了碧居一个耳光,若不是亓官隐扶着,碧居已经倒在地上了。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拦阻,许氏却依旧像发了疯一般,碧居被这么一打,倒是恢复了几分清醒,哭着对许氏说:“娘,对不起……”
“这不是碧居的错,是亓官世多行不义。”薛昭阳对许氏说。
薛忠喝止道:“你给我闭嘴!”薛昭阳有些委屈,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张武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许氏一边哭一边激动地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她指着碧居,“亓官碧居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她是老爷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
亓官远怒喝道:“你闭嘴,别发疯了!”
许氏冷哼一声,道:“我发疯?老爷,发疯的是你吧?自从那年你把她从长安捡回来,咱们家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她不仅害得隐儿至今未娶,现在还把世儿害死了,扫把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说着许氏就要伸手去掐碧居的脖子,被张必和张武哥一把抱住,拖到一边。
许氏瘫倒在地,哀号道:“我的世儿啊!还我儿子,还我……”还没说完便晕在了齐婶怀里。
一个人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后,往往会暂时忘记心痛滋味,变得麻木,碧居就是如此,她走到亓官远身边,晃晃他的衣袖,木木地问:“爹,娘是开玩笑的对吧?我是您和娘的亲生女儿对吧?”
亓官远含着泪道:“听着,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爹的女儿。”
“不,爹,您告诉我,我是您和娘的亲生女儿。”碧居道。
一直沉默的亓官隐突然开口道:“你的确是爹从长安抱回来的,那年我五岁,我记得很清楚。”
碧居转过身,可怜巴巴地望着亓官隐,道:“大哥,你平时最疼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亓官隐道:“碧居,我不是你的大哥,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从小到大不会对自己说一句假话的大哥,如今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碧居只觉得脚步虚浮,又想哭又想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自己究竟是谁?爹娘究竟是谁?她全部一无所知,想着想着碧居傻笑了两声,身子一软昏了过去,亓官隐从后面将碧居接住,心疼的同时,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
一场阴谋,悲剧收场,亓官府上下都被悲伤笼罩,许氏哭到断肠,碧居病到无法下床。
亓官世死的并不光彩,因此亓官远不想大张旗鼓的办丧事,他选择在两日后的清明节把亓官世下葬,一切礼数均从简,当日早晨,先在前厅设灵堂吊唁,正午之前便将棺椁抬走下葬。
自那日起,碧居便卧病在床再没出过门,她想去前厅给亓官世上柱香吊唁,但亓官远和亓官隐都劝她留在房中休息,一是怕她身体撑不住,二是怕许氏见到碧居后,又要做什么来伤害她。碧居想想觉得也对,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凭什么、以什么身份去送哀思?因此,便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留在了房中。
碧居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脑袋和心都僵僵的,只是每当许氏的哀号从前厅一声声传来时,碧居的心都会跟着缩紧,眼泪也会不自觉的下落。是啊!如果身世没被点破,她将会永远把亓官世当做二哥,即便那日亓官世做了伤害自己的事,但两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兄妹,感情还是有的,就算只是相识一场,也该去凭吊一下,更何况他们相识十五年,怎能明知人要走却不去送呢?想到这里,碧居强撑着坐了起来。
除了张武哥和薛昭阳之外,亓官远没有再请其他人前来吊唁。许氏身着素服跪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哭,时而啜泣,时而哀号,齐婶在一旁陪伴安慰,亓官远立在一旁,默默悲伤。
薛昭阳正陪着亓官隐和张武哥在院中点算祭品,忽然看到碧居顺着长廊往前厅走去,便唤道:“碧居——”
亓官隐看见碧居,立即把手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径直朝碧居走去,薛昭阳见状,也跟着亓官隐过去了,留下张武哥一个人处理祭品。
“你怎么出来了?”亓官隐一边问一边下意识的拉起碧居的手,“手那么冰凉,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碧居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淡淡道:“我还是想送世哥哥一程,不然无法心安。”
亓官隐见碧居态度变得如此冷淡,心中微微一震,接着道:“走吧!我陪你进去。”
亓官隐和薛昭阳陪着碧居走进灵堂,许氏看见碧居,眼中立即盈满怨恨。
“你来干什么吗?”许氏冷冷地问。
碧居道:“我想给世哥哥上柱香。”
大家都以为许氏一定不会同意,谁知许氏却说:“你过来吧!”
碧居走到棺椁前,点燃三支香,跪下拜了三拜,道:“世哥哥,请走好。”
许氏突然站起来,道:“他一定会走好,因为有你陪着!”说着从腰间拔出匕首,直朝碧居刺去,幸好亓官隐及时抓住了许氏,将她的匕首夺去。
亓官远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是想让世儿走的不安心吗?”
许氏突然哭起来,对着亓官世的灵位道:“世儿啊!看看你爹和你大哥,他们没有一个人向着娘,他们都被妖女迷惑了,”许氏说着走到灵位前,轻抚着棺椁道,“你不能一个人这么走啊,她去不了,娘去陪你。”说着一头往棺椁上撞去,许氏应声倒地,额头上全是血,众人都惊呆了。
万幸的是,许氏的性命并无大碍,只是一直昏迷不醒。碧居也被吓到了,本就话少的她,开始沉默不语。亓官隐很是担心,但因不能延误下葬的时辰,他只得请薛昭阳暂时替自己照顾碧居。
*
刘弗陵站在窗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神情有些哀伤。
“公子是不是在担心碧居姑娘?需不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她怎么样了?”蒋业小心翼翼地问。
这时,亓官府的下人抬着亓官世的棺椁从楼下经过,亓官隐、张武哥和亓官远跟在后面,那日张必回来后曾向刘弗陵禀报了亓官府的情况,当刘弗陵得知碧居并非亓官远的亲生女儿时,也是为之一惊,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怜惜。
“先不要去,这两天碧居一定很累、很伤心,还是先让她静一静吧!” 刘弗陵吩咐道。
“是。对了,公子,我听掌柜的说,每年清明节,清水县的百姓都会在晚上去河边放思亲灯,咱们晚上也去看看吧!” 蒋业提议道。
刘弗陵望着远方,淡淡道:“今晚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
薛昭阳一直在房中陪着碧居,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好受,碧居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坐着发呆,终于,薛昭阳忍不住了。
“碧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虽然你不是亓官伯伯的孩子,但他们一直都把你当亲人对待,你这个样子,他们真的很担心,还有我,还有武哥,我们都很担心你。” 薛昭阳说。
静默片刻,碧居缓缓道:“可我害得他们失去了亲人……”
“这不是你的错,是亓官世害人在先的,就算是不尊重死者我也要说,他这是咎由自取!”薛昭阳激动道。
碧居没有说话,薛昭阳轻握着她的手,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不能这么消沉放弃下去。”
“昭阳,长安美吗?”碧居突然问。
一提到长安,薛昭阳就兴奋起来,道:“美啊!长安可热闹了,有很多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哎,算起来你也是长安人呢!”
碧居点点头,自语道:“是啊,我的家应该在那里……”
*
初春的夜晚,风吹在脸上,仍有一丝寒意。
长河上飘着许多思亲灯,远远望去像是点点星火。清水县的思亲灯很有特色,先在一小块竹简上写好要对亡者说的话,再将竹简绑在一个与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竹排灯上,然后将竹排灯放入河中,任其随波远漂。
刘弗陵沿着长河漫步,不时有小贩拿着竹简问他要不要给亲人写思念的话,刘弗陵微笑着摇摇头,眼中却透着哀伤。
*
那日,甘泉宫前的御河上也是星火点点,钩弋殿前的台阶上,小刘弗陵依偎在母亲怀中,数着河上那一盏盏银钩花灯。
“父皇对母亲可真好,送给母亲那么多漂亮的灯。”小弗陵说。
赵氏轻柔地摸着小弗陵的头,道:“是啊!你父皇对我真的很好。”
“那娘为什么还不开心?”小弗陵问。
赵氏微微一震,问:“你又没看见娘的样子,怎么知道娘不开心呢?”
小弗陵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娘每次提起父皇对你好的时候,就连声音都是笑的,方才却没有。”
赵氏抚摸着小弗陵的头柔声道:“我的陵儿真聪明。”
小弗陵突然抬起头,开心地说:“父皇也总说陵儿聪明,说陵儿和他小时候很像。”
赵氏听了并没有显得很开心,她问小弗陵:“陵儿想做父皇那样的人吗?”
小弗陵点点头道:“想做!”小弗陵顿了片刻,继续道,“可是我觉得父皇活得很累,我不想像他那样累。”
赵氏把小弗陵揽进怀中,道:“不要紧,只要你想就够了。”
*
又是一年好春时节,长安却突然刮起风沙,吹的桃花花瓣伴着黄沙漫天飞舞,此景美得让人心疼。
小弗陵拿着一幅画兴奋地奔至甘泉宫,他推开宫门,一边往内殿里跑,一边喊着:“母亲快看!父皇赐给我一幅画,还说……”话未说完,小弗陵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只见赵氏高高吊在殿中的梁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小弗陵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
“公子,买个竹排吧!”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把刘弗陵的思绪打断,刘弗陵回过神刚要拒绝,却见小姑娘衣着单薄,脚上的鞋子已经破的不成样了,便拿出一锭银子给她,“拿去买双新鞋吧!”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小姑娘把竹排递给刘弗陵,一蹦一跳地走了。
刘弗陵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他转身欲原路返回,却看到浮桥那头,碧居站在柳树下。
*
“老伯,请问还有没有竹简?”碧居问。
老伯答:“竹简是有,可是竹排刚刚卖光了。”
“不要紧,用我的吧!”刘弗陵把竹排递了过来。
碧居认出刘弗陵,颇感惊讶。
“公子,您行行好,把这个竹简也买下吧!我想赶快回去陪我家老婆子。”老伯有些害羞地笑着求道。
“好,那就连同这位姑娘的一起卖给我吧!”刘弗陵不假思索地说。
“能不能麻烦老伯再帮我们找一个竹排?”碧居问道。
老伯一边收钱,一边说:“两位可以把竹简放在一个竹排上啊!这种事情心意到比什么都重要。”
“老伯说的极是!”刘弗陵赞同道。
两人将竹简写好,双双跪在岸边,双手合十,默念着对亡者的思念,然后一同将竹排灯放入水中。
“世哥哥,但愿你不再恨我,安心去吧。”碧居念到。
看着竹排灯渐渐漂远,两人才默默起身。
碧居朝刘弗陵欠了欠身,道:“还未多谢公子当日相救之恩。”
刘弗陵轻轻扶了碧居一下,道:“我不想看着你被人伤害,路见不平,不足挂齿。恕我冒昧,方才听到碧居姑娘在念死去的哥哥,不知是否仍对那日的事无法释怀?”
碧居道:“不瞒公子,前两日我还曾在心底怪你为什么要救下我,如果你没有前来搭救,世哥哥也许就不会死,这样我或许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依旧是爹和娘的好女儿。”说着又难过起来。
碧居默默流泪,刘弗陵在一旁默默陪伴,他随手折下一根柳枝,开始编了起来。
“碧居姑娘可听说过身毒国?”刘弗陵问。
碧居擦了擦眼角的泪,点点头道:“曾听武哥说过这个地方。”
“我在长安,有幸结识了一位从身毒国来的法师,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懂得放下,方得自在’,不知为什么,我听了他这几句话后,当时很多想不开的事突然就想通了,或者可以说我突然不愿再强求自己去想了。”刘弗陵道。
碧居细细琢磨着这几句话,道:“放下,自在,因果,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现在所经历一些悲痛,是我们曾经种下的因由造成的结果,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事也会影响我们以后的结果,我们做好事,结果就好,做坏事,就会得到相应的恶果。”
刘弗陵笑笑道:“碧居姑娘比我有慧根,能这么快就明白法师想说的道理。”
碧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听了这句话,就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真羡慕公子,如果有机会去长安,我也想见见这位法师。”
“如果你去长安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刘弗陵道。
“那就先在此谢过公子了。”碧居道。
刘弗陵看着碧居微笑,碧居只觉得心跳一瞬间加速了,她微低着头道:“出来太久,我也该回去了。”
“等一下!”刘弗陵轻轻拉过碧居的手,把编好的柳条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听说清明节有戴柳条怀念亲人的习俗,我为碧居姑娘折柳,一是为此习俗,二是希望碧居姑娘可以理清思绪,过好明日。”
碧居轻轻摸着柳条环,感动道:“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得公子相救,又得公子开解,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感谢你。”
“相逢即是缘分,碧居姑娘若再如此多礼,咱们还怎么做朋友?”刘弗陵道。
“公子与我,既是朋友,又是恩人,所以也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唤我碧居就好,只是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碧居问。
刘弗陵犹豫了下,道:“我…单名一个陵字。”
“好,那我以后叫你陵公子。”碧居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刘弗陵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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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隐和张武哥回到府中,张武哥一路上总是想起亓官隐当日在众人面前说出碧居身世时的情景,忍不住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平日里你是最紧张碧居的,生怕说错什么会伤害到她,怎么那日你会那么决绝的告诉碧居你们两个不是兄妹?你就那么肯定,她可以承受得住?”
“我只是觉得不该继续让她活在谎言里。”亓官隐面无表情的说。
“我看你是急于想要留住你们在一起的可能吧!”张武哥说。
亓官隐倏地停下了脚步,心事被张武哥一语中的,他索性也不再隐瞒,道:“我承认,我那日是自私了些,可碧居被人带回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我快要失去她了,我不可以再等了。”
“你就不怕她不接受你这份心意?”张武哥问。
亓官隐想了想,道:“她不会的。”
张武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时,薛昭阳带着青果从小院里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差点和张武哥撞了个满怀。
张武哥扶着薛昭阳,问:“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干嘛去啊?”
“我…我……”薛昭阳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
亓官隐感觉不对头,追问:“到底怎么了?碧居呢?”
“我刚才去厨房给碧居弄吃的,一回来她就不见了。”薛昭阳没有底气地说。
听到碧居不见了,亓官隐瞬间就急了,冲薛昭阳发火道:“我让你看着她,你怎么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呢?你明知她情绪不稳定,你还离开她?”
突然被心仪的男子这样训斥,即便再坚强的女子也无法抑制住委屈,薛昭阳无力反驳,只好抽泣。
张武哥看不过去了,嗔怪亓官隐道:“是你求昭阳帮忙的,出了事你就只知道骂她,现在我们应该立刻出去找碧居,而不是在这里吵架!”
亓官隐重重叹了口气,拂袖而去,张武哥轻拍着薛昭阳的肩膀安慰。
薛昭阳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说:“碧居又不是小孩子,他干嘛这么紧张啊!”
张武哥不知该如何把这复杂的情感纠葛告诉薛昭阳,只好选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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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把碧居送至亓官府门口,风吹云动,一轮弯月出云来,月色下,刘弗陵那张清冷完美的脸含着温暖,眼眸中坚毅的柔光更是碧居从未见过的,她突然间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让目光离开那张脸、那双眼。
刘弗陵见碧居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微微有些开心,但又不想让碧居觉得失了礼、没面子,便赶紧没话找话道:“碧居你看,居然出月亮了。”
碧居回过神,见刘弗陵正望着天空,赶紧也跟着望去,心中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太失礼。
“陵公子,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碧居问。
刘弗陵答:“明天。”
“这么快?”一丝不舍从碧居心上掠过。
“是啊,家中还有事需要我打理,不能在外久留。”刘弗陵道。
“那…你保重,我要回去了。”碧居不舍地说。
“等一下。”刘弗陵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香囊虽不大,做工却非常精致,黑色丝绒上用金线和银线绣着圆月和银钩,图案很是特别。
刘弗陵将香囊放在碧居手上,道:“拿着这个,到长安后去霍府,给霍家老爷看看,他自会带你找到我。”
碧居握紧香囊,点了点头,道:“长安见。”
刘弗陵点点头,微笑道:“长安见。”
“那我进去了。”碧居说。
“去吧!看你进去了我再走。”刘弗陵微笑道。
碧居缓缓转过身,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扬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这个时节,这样的现状,她本该笑不出的,可她却根本无法控制,因为身后有个人,他散发的温暖好像已经悄悄溜进了她的心底。
碧居刚跨进大门,亓官隐就迎了上来,天色太暗,把碧居吓了一跳。
“你从哪儿出来的?吓死我了。”碧居捂着心口说。
“我…我刚要出去找你…你去哪儿了?我快急死了。”亓官隐说的有些结巴。
碧居道:“我出去散步,然后去河边放了竹排灯。”
“哦,这里风大,你先进去吧!我去关门。”亓官隐道。
亓官隐望着门外,街上只有几个正在收摊的小贩,他缓缓将门关上,那注满不安的眼神也渐渐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