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12、医院

　　好一会儿顾风生才平静下来，小心的抬了下头：“爆炸了？”

　　“附近的树被雷劈中了，大概影响到线路，所以停电了。”

　　顾风生舒一口气，去摸他的手：“还在流血吗？”

　　“没事，很小的伤口。”

　　“我还煎着蛋……”

　　苏衡伸手关火：“现在好了。”

　　顾风生咬了咬唇：“你能不能放开我？”

　　苏衡微微低头，一直环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些：“风生，陪我呆一会。”

　　雷雨交加暗无天日的清晨，世界上像是只余了他们两个，顾风生只能看着他、依靠他。

　　苏衡病态的贪恋这种感觉，他想把她藏起来，揣到口袋里。

　　可终究是不能的。

　　来电是在一小时后。

　　苏衡终于放开她，没有了人体暖炉，顾风生立时打了个喷嚏。

　　打量着顾风生单薄的睡裙，苏衡将她推出厨房：“去换衣服，我来做饭，很快就好。”

　　顾风生红着脸去了卧室，她手心里都是汗，真的一点都不冷啊。

　　刚换好睡衣，就听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愣了愣，迟疑的接起来：“小叔？”

　　迟冀无比庆幸临走时要了顾风生的电话：“风生，好久不见，事情紧急，小叔长话短说。大哥病重，一直昏迷不醒，我们都希望苏衡能回A市待一段时间。虽说之前他跟大哥关系不好，可上次苏衡回来已经有所缓和，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我跟他姐姐轮流劝都劝不动，我想苏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跟苏衡一起来A市，苏衡的父亲也一直想见见你，如果他还能醒的话……”说道最后，迟冀已经有些哽咽，“风生，小叔求你，把苏衡带回来。”

　　挂了电话，手心的余温已经丁点不留，顾风生觉得冷。

　　人生的劫难扎根在那，仿佛如何也绕不过去。

　　门外传来苏衡的声音：“风生，饭好了。”

　　她又独自待了一会，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那是她的家乡，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只是回趟家而已。

　　苏衡煮了面，放了顾风生喜欢的香菇肉丁，大概是他的手艺突飞猛进，顾风生闷头吃了两碗。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缘故，苏衡总觉得她的面色泛着灰白，可她胃口这样好，又叫人疑心只是错觉。

　　吃完胃里暖洋洋的，人也仿佛有了无限勇气。

　　顾风生呼了口气，平静的开口：“苏衡，我们回A市吧。”

　　他几乎是立刻猜到了：“小叔找你了？”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过多干涉你的生活。”

　　苏衡看她良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大抵是失望又落寞的：“风生，答应跟我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认真的？”

　　她连忙回答：“当然！”

　　“我们以后会结婚，不是吗？”他微微笑着，低垂了眼睛，“我们会成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一起面对许多问题，一起做出许多决定。我心甘情愿被你影响，我甚至希望你更多的介入我的生活中，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她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可苏衡要的从来不是道歉。

　　他终于抬头看她，漂亮的眼睛深邃专注：“风生，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去吗？”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回A市。”

　　她说了谎，不该说谎的。

　　第四章

　　雨连续下了三天。

　　苏衡突然忙碌起来，去医院复查、拿药，找了搬家公司收拾行李，买了新的压缩袋和行李箱。

　　顾风生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在家，在苏衡的安排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有序进行，她无所事事，没什么需要操心，可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发慌，没着没落，偏还要维持面上的平静，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也睡不着。

　　苏衡早出晚归，直到第四天天晴，他们才有了大段时间相处，可惜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顾风生端坐在沙发上，脚边是她的行李箱，原本以为会带走很多东西，临走才发现，有些带不走，有些没有用，收拾来收拾去，最后也只装满这一只行李箱。

　　因为反复有人进出，带起了细小微尘，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她盯着那一束光，看微尘起起伏伏，心中更加荒凉。

　　直到苏衡叫她：“风生，该走了。”

　　她站起来，身上是常穿的那件薄荷色裙子，原本腰身是正好的，此时一看却已有些松。

　　苏衡皱眉：“又不好好吃饭。”

　　顾风生只笑：“被你惯坏了。”

　　他们一起下楼，在路边等车。

　　就听身后有人叫她：“风生！”

　　露露是跑下来的，漂亮的短裙被风兜起，细长的腿几乎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风生扶住她：“露露，慢点，你还穿着高跟鞋。”

　　她微微喘着气，脸上已没了平时娇俏的笑容：“前天只听你说要搬走，没想到会这样快。”

　　“对不起，事情比较急，没能跟你好好道别。”

　　“以后还会回来吗？”

　　“说不准。”

　　露露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挽留的话，只低头拿了一个大大的手提袋给她：“我做了很多甜点，你路上吃。”

　　“露露，谢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

　　前一秒她还好端端的说着话，突然就落下泪来。

　　顾风生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露露……”

　　“我只是……舍不得你。”露露笑笑，后退两步：“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最后看苏衡一眼，露露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只这一眼，顾风生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只是她从未察觉，或是，不够在意？

　　心间似有若无的疼了一下，话未经思量就出了口：“喜欢这种事，真是藏都藏不住。”

　　苏衡捧了她的脸，让她好好看着他的眼睛：“我从来不藏的。”

　　爱一个人已经耗尽心血，若是再要隐藏心意，真是强人所难。

　　她看着那眉眼中的深情，只觉得自己要掉进去，可总有什么拦着，让她触不到底，到底只是说了声“谢谢”，苏衡不是不失望的，却也没表现出来，余光扫向路边，松了手去提行李：“车来了。”

　　她这几天都睡得不好，上了车靠着苏衡就来了睡意，睡了一路还不够，登机后脑袋一歪，又靠着他睡了过去。

　　苏衡看她良久，视线落到了她细白的手上。随着光影变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断折射出细小光芒。

　　三小时后，飞机降落。

　　苏衡开机就收到了迟明雅的短信：“路上辛苦了，来接你们的人已经到了，爸刚做完手术，目前情况良好，你们先回家休息，晚上见。”

　　苏衡牵了她的手向外走去，A市的天惯常灰蒙蒙的，到处都是乌央乌央的人群，跟他们之前呆的地方相比，云泥之别。

　　顾风生还未睡醒，半挂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站着睡着。

　　“风生……”他小声叫她，“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眯着眼睛，说梦话般嘟囔：“我想去滑雪、泡温泉、看极光。”

　　“好。”他答应着，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在此之前，稍稍忍耐一下。”

　　苏衡很快找到了接应他们的人，上车前却突然把戒指摘了。

　　顾风生看着，心里咯噔一下，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有多颤：“苏衡……你结过婚吗？”

　　他觉得好笑：“没有。”

　　“有孩子？”

　　“没有。”

　　“有其他女朋友？”

　　“没有。”

　　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苏衡叹息，觉得顾风生好不可怜：“之前你究竟遇到什么样的人渣了？”

　　顾风生捶他一下：“都怪你，好端端的摘什么戒指！”

　　苏衡戏谑的看着她：“上次回家，爸一直催我结婚，还有，生小孩。”

　　顾风生瞬间脸红。

　　“虽然我很乐意，可你，准备好了吗？”

　　顾风生声音极小：“我还挺喜欢小孩的。”

　　苏衡的神情瞬间暖了三分，像是春末的太阳版和煦，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到她耳边：“那我努力一下？”

　　几个月来相安无事，顾风生是一点都不怕他的，明明耳垂已经红的滴血，偏要调戏回去：“还没憋坏？”

　　苏衡弯腰亲她一下：“今晚就让你试一试。”

　　她笑着躲开，到底是把戒指摘下来了。

　　车子一路疾驰，途中经过市中，顾风生看向窗外，依稀还有些熟悉的建筑，更多的却是陌生和疏离感，三年一晃而过，其实什么都变了。

　　她回过神来，方觉自己可笑。这个城市又没有吃人的老虎，她何以胆小至此，背井离乡不远千里跑去别处，结果兜兜转转转了一个大圈，还是回来了。

　　过隧道时苏衡握了握她的手：“累吗？还有很久才到，再睡一会？”

　　她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向苏衡的肩膀。

　　这一觉像是睡了许久，顾风生被叫醒时已是日落黄昏，暗淡的光线中她还有怔忪，面前是栋欧式别墅，庭院宽阔，草木葱茏，水池中睡莲开的正好。

　　疑心自己还在做梦，顾风生揉了揉眼睛。

　　苏衡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说：“我们到了。”

　　门口站着蓉姨和几个佣人，见了他笑眯眯的打着招呼：“二少爷，您回来了。”

　　苏衡略微点头：“这是我女朋友，顾风生。”

　　“顾小姐好。”蓉姨礼貌的问候，又看向苏衡：“需要给顾小姐另外准备房间吗？”

　　“不用，我们一起。”

　　“好的。小姐和少爷还在医院，说会晚些回来，让您不必多等。厨房已经准备完毕，您和顾小姐随时可以用餐。”

　　“直接送到房间。”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