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11、深渊

　　路上顾风生还在挂念那袋离奇失踪的小米，苏衡默默看着她冥思苦想，心里只觉得自己好笑，做什么因为一句话就同她置气，她那样宝贝那枚戒指，还不是他送的？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幼稚小气，即便成年后表现的大度慷慨，也难免在爱情面前小肚鸡肠。

　　去附近新开的湘菜馆吃了午饭，又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临走苏衡称了三十斤小米，当真拎回了家。

　　下午顾风生忙着给网店上新，从供货商那里要了上百张图，转了一半给苏衡：“图太多了，帮我修一下？”

　　苏衡：“有偿劳务？”

　　顾风生：“有偿！”

　　苏衡：“什么要求？”

　　顾风生：“亮度、饱和度、清晰度调一调，怎么顺眼怎么来，店里的Logo醒目些。”

　　苏衡回了个“好”，顾风生也迅速开工，她本科学的室内设计，熟悉各种制图软件，操作起来得心应手，修了三十几张图后，顾风生稍作休息，就见□□上弹出了文件传输消息。

　　此时距离他们结束对话只有三十分钟，顾风生挠了挠头：“这么快？别给我偷工减料啊……”她边说边点开文件夹里的图片，后面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想来也是惭愧，枉她还是专业人士，手速不如人家罢了，质量也不如。

　　心情复杂之际，苏衡发来消息：“需要修改吗？”

　　顾风生：“不需要不需要！”

　　苏衡：“那我可以要报酬了？”

　　顾风生：“你说。”

　　苏衡：“要不要搬来主卧？”

　　要、不、要、搬、来、主、卧？

　　嗯？

　　顾风生深吸一口气，飞快的打着“不要不要不要！”，还没发送出去，就瞥见了手上的戒指。

　　从女朋友升级为未婚妻，她是不是……也该有点自觉？

　　沉思片刻，顾风生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去：“来帮我搬东西？”

　　半分钟后敲门声起，苏衡倚在门边，笑着看顾风生红透的脸。

　　夏季昼长夜短，天黑的比往常慢些。苏衡身为伤残人士，每天看看书，喝喝茶，更是度日如年。

　　懒散一天，唯有夜晚是鲜活的。

　　顾风生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看看她，亲亲她，原本心里空荡荡的地方，仿佛都被填满了。

　　只是成年男人的克制力终归有限，软玉温香在侧，柳下惠却不是那么好当。可他稍一不规矩，顾风生就紧张的厉害，他下不去手，只能苦了自己，实在难受了，就去冲个澡。

　　天天冲，夜夜冲，苏衡觉得自己身体变得不大好。

　　有一回苏衡难得赖床，倒是顾风生先醒，买了早饭回来，苏衡还没起，瘦削的下巴上冒出了许多胡渣，眼眶都凹了下去。

　　顾风生又心疼又想笑，恰逢苏衡睁开眼睛，正瞧见她忍俊不禁的模样。

　　苏衡气定神闲的笑着：“咱们来日方长。”

　　她也笑：“希望你能坚持到那一天。”

　　苏衡顺势把她按到床上：“顾、风、生!”

　　她一点都不怕：“怎么？”

　　苏衡就去吻她，咬住她的唇微微用力，没想到顾风生有样学样，也轻轻咬住他的。

　　几分钟口苏衡呼吸紊乱的放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

　　顾风生知道，苏衡又去洗澡了。她伸手拍拍自己额头：“你可真坏啊。”

　　天人交战还未结束，门铃响了。

　　顾风生跑去开门，是相熟的快递小哥，见了她憨憨的笑：“苏先生的快递。”

　　他极少在网上买东西，顾风生好奇：“哪里寄来的？”

　　“A市。”

　　她愣了一下才接过包裹：“啊，A市。”

　　“我先走了，想寄快递给我打电话。”

　　“好的，再见。”

　　苏衡洗完澡出来，就见顾风生在客厅削苹果，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坐过去，顾风生切了一块放他嘴里：“辛苦了。”

　　苏衡握住她的手：“那夫人体谅一下我？”

　　顾风生笑眯眯的转了话题，伸手一指桌子上的包裹：“你的快递。”

　　“我最近没买东西。”

　　“A市寄来的，可能是你家人寄的？”

　　苏衡擦头发的手一顿，拿了包裹来瞧，寄件人姓名那一栏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Allen。

　　顾风生凑过去：“是外国人？”

　　苏衡摇头：“倒不认识A市的Allen。”

　　顾风生摩拳擦掌：“拆开看看。”

　　打开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几乎全是他去A市时忘记带走的日用品。

　　苏衡皱眉，明明说过，丢掉就好。

　　顾风生凑过去瞧，角落里有个熟悉的包装，拿出来一看，竟真是C大那家糖糕。

　　“你托人带给我的？”她高兴的眼睛都亮了。

　　苏衡沉默以对，只看着她跑去洗手，拆开包装，拿了一块就要放到嘴里。

　　终于注意到苏衡过分专注的目光，顾风生试探着递给他：“你也想吃？”

　　往常苏衡是绝不会要的，这一天却有些反常，接过去吃了一块又一块，最后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全部吃完，又随手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顾风生着实被吓了一跳：“哈……？”

　　苏衡喝了口水：“等会给你买芝士蛋糕，一整个。”

　　平日苏衡以对身体不好为由，每回只许她吃一小块。顾风生瞬间妥协，欢快的去工作了。

　　窗外阳光明媚，苏衡拿了钱包出门，正巧碰到露露上楼。

　　狭路相逢，露露堵在楼梯中央，瞥见他手上的戒指，笑的娇俏：“好事将近？那真是要道一声恭喜了。”

　　苏衡面无表情：“借过。”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着：“风生啊，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苏衡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高小姐似乎很爱管别人的家务事。”

　　露露仰头：“我心肠不好，总想搅得别人不得安生。”

　　“高小姐倒是坦诚。”

　　“苏先生是聪明人，我装也没用。”

　　苏衡并没有同她聊天的兴致：“高小姐，我赶时间。”

　　露露终于让开，趴在扶梯上看他拾级而下，笑嘻嘻道：“我们这些人，总想去祸害好人，不是把好人吓跑，就是把他们变成坏人。好人真他妈没劲，哈哈哈哈……”

　　苏衡头也没回，消失在视线里。露露这才转身上楼，自言自语：“是你先叫我不得安生的呀。”

　　苏衡买完蛋糕回家，天有些阴了。

　　新闻上说有台风过境，顾风生喜欢阴天，可一到电闪雷鸣的夜晚，总是睡不好。

　　半夜狂风大作，苏衡在雷鸣声中醒来，顾风生趴在他的怀里，做着不怎么美妙的梦。

　　巨大的闪电划过夜空，就着那稍纵即逝的光，苏衡突然记起一件事。

　　那是他替顾风生挡了一刀后。顾风生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哭的苏衡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那时他说：“顾风生，如果我没死，你就嫁给我吧？”

　　顾风生说了很多个“好”，他在这应许声里，安心的睡了。

　　后来他忘了自己拿命换来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怨不得露露说，风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风生……”

　　看着困在噩梦里的顾风生，他小声叫着。

　　这样的善良，真是残忍。

　　早上顾风生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殆尽，没有苏衡的早上，仿佛格外冷。

　　顾风生是在阳台上找到苏衡的。他穿了件灰色线衣，几乎就要融到外面风雨飘摇的世界里。

　　顾风生没来由的有些伤感，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早安。”

　　“早。”

　　难得的雨天，有大把时间消磨。

　　默默看着云层由浅灰变为墨色，顾风生已是昏昏欲睡。

　　直到苏衡的手机响起。

　　大抵是他避之不及的人，响了许久，苏衡才接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说了什么顾风生听不真切，她微微睁开眼睛，只看到苏衡攥紧的手。

　　直到最后，他才重新开口：“我会考虑，再见。”

　　顾风侧头看他一眼，苏衡面无表情，大概是阴天的缘故，看上去略显阴郁。

　　“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寻常模样：“无关紧要人而已。”

　　见他不愿多说，顾风生也没深究：“饿了吗？我去做饭。”

　　“我帮你。”

　　顾风生心不在焉的煎着蛋，偶尔回一下头。

　　苏衡在她身后专心切菜，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可终究在一起久了，细枝末节的改变也能叫人察觉。

　　就在顾风生第九次回头时，苏衡终于出声：“好看吗？”

　　顾风生顿了顿，还是诚实的回答：“好看。”

　　“我更希望你在平时多看看我……”他对着她笑，墨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摄人心魄：“而不是在这种时候。”

　　顾风生脸颊发烫，慌忙避开视线，倏地看到案板上有滴血。

　　终于明白苏衡方才为什么那样说，顾风生愧疚不已：“对不起。”

　　苏衡攥起手：“不是你的错。”

　　“我去拿创可贴。”

　　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见余光处银光一闪，耳边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头顶的灯灭了。

　　顾风生几乎是扑到苏衡怀里。苏衡想起自己幼年养的猫，雷雨天也是这样害怕，卧在他的腿上，如何也不肯离开。

　　苏衡无声的笑了，伸手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