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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归真 ...

  •   第1章归真1

      韩缺在打一把剑。剑长二尺七寸,宽二寸,通体乌黑,尚未开刃。
      师父给了他一块铁,允诺道若他打完这把剑,他就能出师,能领到师父给的出师礼——一百两白银和一间铁匠铺。
      为了病在家中的母亲,以及他自己的生活,他必须成功。
      火炉哄哄地响着,韩缺不住拉动风箱,汗从脸颊流到下颌,再滴落到锁骨。平素他穿的一身粗布短打,眼下已被汗水湿透。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后,剑静静躺在台子上,成了。韩缺拿一件旧衣裳把剑包起来,捧在怀里出了门,踏着月色去师父家。
      师父名叫魏成,十年前在帝都开了间铁匠铺,打打农具和首饰等物。因十年前朝廷下旨禁止兵器私营,铁匠们的收入骤减,也就近两年才慢慢开放。
      到了师父家,韩缺发现师父一反常态地换上了件新衣裳,端坐榻上。韩缺给师父行过礼,将剑奉上。
      魏成用断了三指的右手掀开裹着剑的衣服,看到剑时露出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神情。他将剑置于灯下,仔细观赏。
      韩缺问:“师父,为何要打剑?”
      魏成答道:“我的手艺不能失传。”
      韩缺不再多说。这厢魏成瞧完了剑,丢给韩缺一袋银子,一张地契。
      韩缺说:“谢谢师父。”
      魏成说:“你先回家吧。”
      韩缺说:“是。”
      韩缺走出门,站在院子里转身看了看,烛光在窗户上映出一个持剑的人影。
      这使他有些恍惚,今晚的师父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韩缺回到家中,母亲拖着病体为他煮了一碗清汤面。
      韩缺低下头呼哧呼哧吃着面。
      据母亲说,十八年前他出生在赢国济州乡下。那一年宣、济二州闹饥荒,很多人饿死,韩缺的四个姐姐也在其中。韩父拿出一筒竹签,让韩母掷取,长则带上韩缺逃荒,短则丢下他自生自灭。
      韩母什么都没说,直接掰断了所有竹签,于是韩父拉起板车,带着妻儿南下向帝都走去。
      到了帝都,却看到城门紧闭,城外难民数千。韩父就这样在这个冬天里冻死在路边。
      后来有一天,兵部尚书赵庆奉天子御令,开城门,迎难民,正巧看见一手抱着韩父遗体,一手抱着啼哭的韩缺的韩母,于是将她带回府中做了二少爷的奶娘。
      两年后,已攒下少许积蓄的韩母带韩缺离开赵府,摆了个面摊自行谋生。提起赵庆,韩母总会称赞他是大善人,是母子俩的救命恩人。
      韩缺从小不爱读书,是以韩母在他十二岁时让他拜了城北魏氏铁匠铺的魏成为师。
      “娘,这是银子和地契,我出师了。”韩缺吃完了面,把两样东西递给母亲。
      韩母激动得眼眶泛红,“缺儿,这可是真的?”
      韩缺说:“娘,当然是真的了,明天我就去把铺子收拾一下,估摸着三四天就能开张。”
      韩母一迭声说道:“好、好、好。”
      韩缺站起身来正要去洗碗筷,突然门窗大开,冲进来五个持剑的黑衣人将他们母子俩围住。
      “你们干什么?!”韩缺将母亲护在自己身后,呵斥道。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交出剑。”
      韩缺愤怒而不解,“什么剑?”
      黑衣人笑了笑,说道:“原来你竟不知那是什么剑。”
      韩缺想到今天打成的那把剑,心下一凛。
      黑衣人又说道:“就是你今天打的那把剑!”
      韩母说:“缺儿,你打了什么剑?快快交给他们吧。”
      韩缺说道:“娘,他们不是官府的人!”
      黑衣人道:“我们的确不是官府的人,不过我们也能掌管你们的死活。”说罢,左右各一把剑横在韩母脖颈。
      “你们住手!”韩缺急道,“且不说我凭什么要给你们,但说这剑并不在我手上!”
      黑衣人问道:“现在何处?”
      韩缺道:“在……在我师父那里。”
      黑衣人又问:“你师父是何人?带我们过去。”
      韩缺问:“是不是把剑给你们,你们就不再找我们的麻烦?”
      黑衣人允诺道:“那是自然。”
      于是韩缺带着他们返回魏成家。
      到了魏成家,烛火已熄,院门却大开。月色映照下,魏成正在舞剑。
      他的剑是从地下取出来的。平时他常和韩缺开玩笑说,他家后院的地下埋着宝藏。韩缺从未当真。
      现在看来竟是真的——满院泥土俱被挖开,露出底下数百柄剑,大小各异,熠熠生辉。
      “魏老头,斩了你三根手指头,还没斩断你的妄念啊。”为首的黑衣人上前说道。
      “师父,他们要我交出我刚打的那把剑。”韩缺说道。
      魏成却并不回答谁,手下剑花一挽,直接上前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韩缺这才发现,他对师父的了解远远不够。
      很快,魏成一人难敌五人,渐渐落于下风。
      当啷一声,魏成持剑斩断了为首的黑衣人的剑,然而另一人的剑已从魏成背后将他刺穿。
      “师父!!!”韩缺大喊道,不顾一切冲到魏成身边。
      魏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处的剑尖,艰难说道:“去找秦……”
      话还未说完,魏成气绝而亡。
      魏成死了,剑却仍然不见踪影。黑衣人抓住韩母,逼问韩缺:“剑在何处,说!”
      韩缺咬着牙说:“我不知道!”
      一道剑光闪过,黑衣人刺死了韩母。
      “娘!!!”
      半个时辰里,韩缺相继失去了师父和母亲。他愤怒地咬破了嘴唇,目眦欲裂。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须臾间伴随着一个身影闯入。来人轻飘飘挑起架在韩缺脖子上的剑,将韩缺拉到自己身后。
      黑衣人立刻将两人围住。
      “慢!”黑衣人首领说道,“是你。”
      来人应道:“各位好,虽然各位与我同在无妄谋碗饭吃,但不表示我会手软。有人出钱保这位韩公子的性命,我只好多有得罪了!”
      无妄乃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杀人只看钱给多少,不看对错。
      来人名叫七。当然,这只是一个化名。七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短发在后脑勺扎起一个小马尾,左手腕缠着一枚铃铛。
      七将韩缺护在身后,与众人厮杀。
      众人亦毫不手软。
      刀光剑影之间,七找了个空子丢给韩缺一物,说道:“跑。”
      韩缺一抱住那物件便知道是那把剑。他立刻跑出院子,往出城的方向跑去。

      七一个月前接了魏成的单子。魏成的要求是:保护韩缺和那把剑,一路护送至鬼愁关,直到秦川出现为止。
      至于秦川是什么人,魏成为什么这么做,七毫无兴趣。
      就连魏成被杀死时,他也没有出手。他只是静静地躲在暗处观战,然后救下身陷险境的韩缺。
      韩缺跑了出去,他便拦下试图追杀的人。
      纠缠到觉得韩缺已经出了城的时候,他便收了剑,轻功溜走,然后追上韩缺。
      韩缺抱着剑边跑边流泪。
      七跟在他身后,说道:“魏成要你去鬼愁关,找一个叫秦川的人,我是他雇来护送你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十两银子,从鬼愁关回来以后我替你葬你母亲。”
      韩缺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路无言,两人默契地互不干扰。白天骑马赶路,夜里留宿客栈,三天之后,鬼愁关已遥遥在望。
      无妄的杀手仍在追杀他们,于是两人用了假名,伪造了通关文牒,加上轻微的易容,顿时湮没在人群里。
      鬼愁关位于赢昭两国交界处,属昭国领土 ,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一旦两国开战,这里便首当其冲燃起战火。
      因此没有普通人选择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的,有窃贼,有强盗,有杀人犯,有妓.女。
      昭国对鬼愁关一直以来都是放任自流的态度,这反而使得鬼愁关内的环境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
      入关以后,韩缺问七:“你可知道秦川在哪里?”
      七答道:“不知。”
      两人不能大张旗鼓找人,只好私下里花钱买消息。但凡是姓秦的,两人都会一一当面核对——将那把剑拿给此人看。
      遗憾的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两天后,无妄杀手追来关内,而两人仍无头绪。
      被无妄杀手点名要杀的人,关内任何一家客栈都不肯再收留了。
      只有一家叫再来的客栈除外。
      再来客栈开在一个冷清的地方,店内生意也很冷清。掌柜的名叫秦修文,穿着一身灰色棉布长袍,黑发如瀑,发尾以白布条松松束住,眉清目秀,眉间一点朱砂痣,手腕处缠绕几圈白布条,看起来约摸才及弱冠。
      秦修文说:“吃饭睡觉乃人生大事。”
      说这话时,秦修文正在拨算盘,算七和韩缺两人的房钱。
      “每七日一结,一结一钱。压三钱,饭钱从里面扣。”秦修文想了想又说道:“不可在我的店里闹事。”
      韩缺付了钱,说道:“明白了。”
      七问道:“你可见过一个叫秦川的人?”
      秦修文说:“不曾见过。”
      两人走上二楼,刚进了房坐下歇息,无妄杀手便追来了。
      秦修文微笑问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领头的杀手道:“那两人在哪里?”
      秦修文温和地解释:“本店小本生意,不能打打杀杀的。”
      领头的杀手置若罔闻:“把人交出来,否则连你一起杀!”
      秦修文说:“何至于此?”
      杀手们的剑已出鞘。七提剑从二楼走下来,对秦修文道:“抱歉了,秦老板。”
      刀光剑影映在秦修文脸上,秦修文面无表情。

      第2章归真2

      韩缺抱着剑,躲在二楼房间内床榻上,侧耳聆听楼下的动静。
      七终究会寡不敌众的,韩缺想。至于自己,这把剑真的值得自己用生命去保护么?
      他不知道。
      韩缺听不到七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也看不到他一身黑衣下的伤口越来越多。七落败了。
      七拄着剑勉强跪在楼梯上。
      韩缺从房间走出来,站在二楼阑干前。七见状急忙道:“不要给他们!”
      韩缺说道:“事到如今,这把剑还没有被人使用过就已经沾上了人命,我自然不愿再让它落入恶人手里,但我无力保护它,只求让我死得痛快点。”
      无妄杀手们上楼,秦修文放下了手中的算盘。
      无妄杀手们拔剑架在韩缺肩上,秦修文走出柜台。
      秦修文身上温和的气息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江湖人的敏锐与锋利。他走出柜台,足尖轻轻点地,飞身上了二楼。
      “且慢。”秦修文对杀手们说,“你们把剑带走,无须杀人。”
      杀手们大笑:“他自己找死你还拦着?”
      韩缺身体晃了晃,最终咬紧牙不说话。
      秦修文从韩缺怀中拿出那把剑。剑即便开了刃,依然其貌不扬。
      他看着剑的眼神很温柔,宛如看着情人。
      随后他拔剑出鞘,剑尖指向杀手们:“来吧。”

      七平生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局面:秦修文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压制住一众杀手,并且点到即止,并没有真正伤及一人。哪怕众杀手个个使的杀招。
      这在众杀手看来简直是羞辱。
      一人刺向秦修文心口,另一人自背后专攻下路,秦修文挡住面前的剑,原地转身劈斩断偷袭的剑。
      这把剑在秦修文手里用着很合适。
      “膻中。”
      秦修文说道,剑尖已点在一人膻中穴上。
      “百会。”
      “气海。”
      “命门。”
      秦修文将众杀手一一制服。
      秦修文说:“诸位已经是死人了。还不走么?”
      众杀手互望一眼,飞速退出客栈。
      秦修文抚摸着剑身,向韩缺问道:“这是魏成给你的?”
      韩缺答道:“是师父让我打的。”
      秦修文有些意外:“你大约才十几岁吧?以你的年纪来说,真是了不起。”
      韩缺道:“我看着这像是铁,但又比铁坚韧,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秦修文解答道:“这是陨铁。”
      七在一旁低低呻.吟了一声。
      韩缺连忙上前查看七的伤势:“你要赶紧看大夫!”
      七说:“不必了,他们必定还在外面候着。帮我请一个大夫过来吧。”
      韩缺说:“好,我这就去!”

      客栈内,剩下七与秦修文相对而坐。
      七问道:“其实你就是秦川吧?”
      秦修文答道:“是。”
      七又问道:“之前为什么不承认?”
      秦修文答道:“之前不愿再沾染江湖是非。”
      七好奇:“你沾染过什么江湖是非?”
      秦修文避开话题:“魏成让你们来找我,实则是故意给我引来麻烦逼我出手。”
      七不大相信:“哪有人赔上自己身家性命逼一个人出手的。”
      秦修文道:“恐怕还不止。那个小孩经历了什么?”
      七说道:“你是说韩缺?他母亲因此事而死。”
      秦修文突然沉默。
      七继续问道:“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过秦川这个名字,也从未见过你。你究竟是谁?”
      秦修文不再搭理他,自顾自上楼去了。
      剑静静地躺在桌上。

      这夜韩缺难得睡了个好觉,而七因伤口疼痛难以入眠。
      子夜时分,七走下楼,想到后院里静坐冥思一会儿。没想到秦修文,也可以说是秦川正在那里练剑。
      实际上他并没有拿剑,而是拿了一枝桃花枝。挥动的瞬间,偶有花瓣旋转飘落。
      他的剑法和白天一样,毫不花哨,简洁而致命。尤其是他的速度比常人要快的多,在实战中又有惊人的预判力,凭此两点,已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七很羡慕,可惜纵使看上一千遍一万遍,他也学不成秦川的剑法。他只能安静地走过去,抬手鼓掌。
      秦川回身看向他,露出关切的微笑:“怎么还不睡?”
      七指了指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臂:“这金创药太疼了。”
      秦川说:“能感觉到疼痛是好事,疼痛会让人敏锐。”
      七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
      秦川突然问道:“你还会回去无妄么?”
      七不解其意:“这与你何干?”
      秦川道:“如若你不回去,我会邀请你加入一个新组织。”
      七问道:“什么组织?”
      秦川道:“剑阁。”

      剑阁是一个门派,该门派对外招收弟子,闭门传授剑术,定期考核,考过可出师下山。
      出师后,弟子的一切言行与剑阁无关,若有伤人或杀生者,任由官府按朝廷律法处置。该门派旨在传艺,而非参与江湖事。
      以上是秦川对七说的关于剑阁的初步设想。
      七听完以后,思索片刻,答道:“好啊。”
      秦川微笑道:“多谢你。”
      七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秦川道:“我不知道。”
      七哼了一声,又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吧?”
      秦川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十年前。
      新帝沈郁登基不满一年,朝中大事均由内阁商议。兵部尚书赵庆被擢为右相,深受沈郁信赖。
      江湖上则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归真剑客”。此人来路神秘,剑法高超,热衷于惩恶扬善,大有侠客之风。
      他的剑就是他的名字,归真。据天下第一的消息组织万事通透露,此人本姓秦,于是又叫他秦归真。
      他在江湖上有无数仰慕者,男女都有。
      他的画像被许多女子挂在卧室内。画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用白缎带高高扎着马尾,随身背着一个小布袋,手持乌黑的归真剑。
      七月十三日,翰林院修撰周昌大婚,于府内大宴宾客。
      赵庆长子赵承望代父出席。
      新娘进门后,热闹的气氛达到顶峰。大家都想一睹芳容。
      跨过门槛和火盆,两人到大堂里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尚未礼成,只听有人高声喊道:“且慢。”
      众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周昌顿了一顿,也跟着望过去。
      一名身着火红嫁衣,红布蒙面的女子踏风而来。她抬手向周昌一掷,扔出一柄剑。
      周昌下意识地侧身躲过,新娘躲在角落里掀起盖头一角偷偷观望。
      红衣女子上前拿起剑直刺周昌胸口,周昌迅速拔出自己身上的佩剑挡住这一招。红衣女子继续发招,周昌只得硬着头皮应对。
      “周郎。”红衣女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唤道。
      周昌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叫道:“晚晚!?”
      “周郎,周郎,你为何要杀我?”红衣女子问道。
      周昌本不欲伤及红衣女子,听了这话突然用起杀招来。
      红衣女子似在自言自语:“是为了这荣华富贵与红粉佳人么?”
      周昌不再理会她。
      当啷!周昌的剑被红衣女子击落。
      红衣女子扯下蒙面的红布,赫然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原来这是个少年人。
      有人认出,这少年人就是秦归真。
      秦归真收了剑,高声说道:“周昌,不,应该叫你周常,你声称不会武艺,却使得剑术;你说这是初次成亲,但你却曾在怀安县有过一个名叫江晚晚的妻子。”
      秦归真顿了一下,又道:“你在床屉里藏了什么东西?”
      周昌咬牙不答。
      新娘走到秦归真身侧,怯怯地问道:“周郎,你藏了什么?”
      秦归真道:“你不敢说,我就代你说吧。你藏着当年用来刺死江晚晚的剪刀。因为江晚晚不愿随你背井离乡前来帝都寻求富贵,你畏惧江家的势力,所以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江家托我查明真相,将你绳之以法。”
      秦归真说着,门外官兵已至。
      周昌面如死灰,秦归真则拍拍衣服,轻功越过墙头走人。
      赵承望追了上去。
      秦归真发现后面有人一直追着自己,于是停了下来,问道:“有何贵干?”
      赵承望说:“少侠为人善良大义,不知可否请少侠喝酒吃饭?”
      秦归真说:“想跟我攀关系的人太多了,你慢慢排着队去吧。”
      赵承望说:“我比他们更有诚意。”
      秦归真问:“比如?”
      赵承望说:“我请少侠在天香楼吃饭。”
      天香楼乃全国最好的酒楼,掌厨曾在宫中御膳房任事多年,每道菜的价格不菲不说,要吃上一顿饭还得有路子预定。
      赵承望偏巧是那个有路子的人——靠他的父亲。
      秦归真有些犹豫:“天香楼确实诱人,不过我还有事,明日午时我会赴约。再会!”
      赵承望说:“少侠再会!”

      第二天上午,赵承望早早就到了天香楼等待秦归真赴约,没料到直到黄昏时分,秦归真才姗姗而来。
      赵承望问道:“来得这样晚,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秦归真道:“无事,只是看看你能等多久。”
      赵承望问:“这是在考验我的诚意么?”
      秦归真道:“是。好了,可以上菜了吧。”
      赵承望拍拍手,让店小二轮流上菜。
      酒过三巡,秦归真有些醉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承望答道:“我叫赵承望,敢问少侠真名?”
      秦归真突然清醒,冷冷道:“我家教严格,不准我用真名行走江湖。”
      赵承望笑道:“那自然是好的。”
      秦归真酒量不好,又喝了几杯便大醉,瘫倒在桌上。赵承望雇了辆马车,将他带回自己家里。
      待到秦归真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公子请用茶。”守候在房中的侍女立刻奉茶。
      秦归真环顾四周,问道:“赵承望呢?”
      侍女答道:“大少爷正在后院练剑,嘱咐我们好好照顾公子。”
      秦归真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侍女退出门外后,秦归真将归真剑放在床上,打开窗户跳出去,悄悄离开赵府。
      “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还没走出多远,秦归真就遇到了仇家。此人名叫庄硕,乃是个采花大盗,凭着一身上乘轻功来去自如,官府也对他无可奈何。
      秦归真在身上掏了掏,只掏出十枚弹珠暗器。他不大擅长使用暗器。
      庄硕一见便知这回要走大运了,急急忙忙掏出两把匕首就冲向秦归真。
      秦归真尽力躲闪,但不敌状态良好的庄硕。
      唰——秦归真的衣裳被庄硕刺破。如若再深半寸,就伤及体肤了。
      秦归真的暗器在近身战斗中毫无优势。
      突然一人持剑而至,加入战局,招招回护秦归真。
      “赵承望!”秦归真叫道。
      赵承望拿着秦归真的剑,专心地和庄硕缠斗。
      庄硕一见对面又来一人,连忙逃走。
      “给,你的剑忘在我家了。”赵承望将剑还给秦归真。
      秦归真接过剑,说道:“你通过了。”
      赵承望不解:“通过什么?”
      秦归真道:“通过了我的三道考验。一,你在我误约的情况下还坚持等我;二,你没有趁我喝醉套我剑法;三,你没有将我的剑占为己有,甚至还来救我。所以,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赵承望笑道:“那么,荣幸之至。不过我的确有点小事相求。”
      秦归真道:“你说。”
      赵承望说:“我朋友虽多,兄弟姐妹却没有几个,不如你我结拜为兄弟吧。”
      秦归真道:“我有一位大哥,年纪比我稍长,但性格沉闷古板,少与我亲近,所以我也很想有个关心我的大哥。”
      赵承望道:“那我们便回我家去结拜吧。”
      秦归真道:“好!”
      两人于是返回赵府,在后院桃花树下备上一壶酒,各饮三杯。
      秦归真笑得眉眼弯弯,喊道:“大哥。”
      赵承望喊道:“小真。”

      第3章归真3

      晨光熹微,秦川说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
      七看了看天色,说道:“你该休息了。”
      秦川点点头,跟七道了声别,将桃花枝搁在石桌上,离开后院。
      一日后,三人离开鬼愁关,返回帝都。
      秦川答应韩缺会为他讨回公道。

      赵承望正在书房看书,赵夫人端着点心进来看望儿子。
      “娘,您坐。”赵承望给母亲搬椅子。
      “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赵夫人说,“今儿胡婆婆又来介绍一门亲事,说是礼部侍郎安义的独女。”
      赵承望放下书:“娘,我说过暂时不考虑成亲之事。”
      赵夫人说:“你已经三十二岁了。”
      赵承望说:“娘,我知道。我对不起您。”
      赵夫人问:“我儿,你究竟为什么迟迟不肯成亲?”
      赵承望说:“因为我只会娶一个与我两情相悦的妻子,而我至今尚未遇到。”
      赵夫人叹口气,不再多说,退出书房。
      而赵承望则陷入回忆里。

      十二年前,赵承望二十岁,秦归真十八岁。两人结拜为兄弟,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感情之深羡煞旁人。
      那个时候赵承望还没有建立无妄,天下也还没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归真剑客。
      “大哥,今天去哪玩儿?”秦归真兴高采烈地问道。
      赵承望想了想,道:“今天我带你去个新鲜地方。”
      秦归真问:“什么地方?”
      赵承望笑而不答。
      其实赵承望带他去的地方只是青楼罢了。
      但秦归真没来过青楼,一举一动都十分局促。赵承望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
      赵承望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乃是这红袖招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花名木芙蓉。
      两人上楼,木芙蓉已在房内等候。她穿了一件素净的裙子,裙摆的白纱在微风中颤动。
      “赵公子、秦公子好。”木芙蓉说,“请二位入座。”
      两人在木芙蓉面前坐下。木芙蓉弹奏了一曲红尘思,然后赵承望离开了,留下秦归真一人。
      秦归真更加局促,冷不丁问道:“你是清倌还是红倌?”
      木芙蓉笑问:“秦公子以为赵公子为何离开?”
      秦归真道:“原来是红倌,那很抱歉,我并不想与你怎样。”
      木芙蓉问:“是秦公子不喜欢奴家什么地方么?”
      秦归真道:“不不不,你很好,只是我只想娶一个与我两情相悦的妻子,其他的就算了吧。”
      木芙蓉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公子还真是……专一之人。奴家再给公子舞一曲吧。”
      秦归真道:“好。”
      一夜过去,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
      次日赵承望在询问木芙蓉时,忍不住扇了她一耳光:“连个雏儿都搞不定,要你何用!”
      木芙蓉捂着脸,一声不吭。
      赵承望又道:“我看这红袖招的头牌是该换人了。”
      木芙蓉哀求道:“不要!虽然秦公子没有与奴家云雨,但他已经当奴家是姐姐了……”
      赵承望沉吟:“哦?这倒有趣。好好跟他相处,大小事一律要向我回报,记住了么?”
      木芙蓉道:“记住了。”
      待赵承望走后,门后闪出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说道:“跟我走吧,别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
      木芙蓉道:“我不爱你,为何要跟你走。”
      黑衣人唤道:“依依……”
      木芙蓉浑身一震,把他推出门外:“你走。”
      黑衣人叹口气,终究还是离开了。
      木芙蓉独自坐在房中,面上流下两行清泪。
      秦归真有一天偶然想起一事,便顺口对赵承望说了:“我父母曾在我出世前就给我订了一门娃娃亲,只可惜那个女孩儿七岁的时候被山贼掳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做……叫做柳依依。”

      韩缺在回到帝都之后,将剑郑重其事送给了秦川。
      秦川则告诉韩缺,自己曾是魏成的徒弟。
      韩缺便喊道:“师兄。”
      秦川笑眯眯地应了:“小师弟。”
      七告诉秦川,自己每天清早会在城外茶铺喝茶,有事找他去那里就行。
      秦川和韩缺葬了魏成与韩母,韩缺跪在墓前默默流泪,秦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川说:“找到那几个杀手,让他们伏法这很简单,但不是长久之计。出现此类事的根源在于世间有无妄这种组织,所以我们应该捣毁它。”
      韩缺说:“怎么捣毁?无妄已经存在十二年了,而且当年的掌权者据说是秦归真……秦归真死后,不知是谁在暗地里将它继续运作了下去,我猜此人一定比秦归真还厉害。”
      秦川说:“再厉害的人,我们也要试试。”

      赵承望想建立一个组织的想法,起源于某天他被人羞辱。那时他还不曾遇见秦归真。
      赵庆给他在禁卫军里找了个空位,让他磨练磨练,没想到磨练出了麻烦。
      话说赢国已有两百余年不曾发生战乱,帝都更是一片太平盛世,以至于禁卫军里多的是老油条,而赵承望成了他们解闷的对象。
      这天几个禁卫军带着赵承望出勤,逛到酒楼时,硬逼着他喝了两杯酒。
      然后正好遇上检查,赵承望被记违过,罚俸三个月,罚鞭刑五十。
      此事一出,十分给赵庆掉面子,回家又额外罚了他杖刑五十。
      待受刑的伤口痊愈以后,赵承望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孤身去找当日灌他喝酒的人。
      说着说着,几个人便动手打了起来。赵承望寡不敌众,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绝不求饶。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太弱小无能了。
      在认识秦归真以后,赵承望又想,即使我武功练不到他的水准,但我能驱使他这样的人为我所用,也可免受辱。
      所以,赵承望想创立一个组织。一个专门替.人.报.仇的组织。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秦归真,秦归真说:“我不太懂,一切听大哥安排就是了。”

      秦川的计划一是捣毁无妄,二是建立剑阁。两者难度都不小。
      想建立一个门派,钱财人脉倒还在其次,主要得看掌门的声望。
      一个剑客若想获得声望,如今的捷径是参加比武大会。
      十年前朝廷颁布禁武令,顺便禁了比武大会。一年前,由于兵部尚书赵承望的请命,比武大会得以重开。
      今年比武大会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把剑,名叫月光。江湖中人个个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很快便到了比武大会正式开启的那一天。
      赵承望坐在首席,懒洋洋地喝茶。月光是礼部侍郎钱璧送给他的礼物,他用不上这么好的剑,所以拿出来当奖品。
      但他并不指望能在这场比武大会中看到几个出色的剑客。那些剑客不是消失在江湖中,就是不屑于参加。
      参赛人数从三百人到一百人,再到五十人,再到十人。
      这十人中有一个面生的少年引起了赵承望的注意。
      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柄墨黑的剑,马尾用白缎带高高束起,眉间一点殷红朱砂痣。
      赵承望感觉隐约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到了最后只剩两人比武。一个是那名少年,一个是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
      少年的剑法迅疾,白衣女子则稳健而后动。两人比试了一刻钟有余,少年的剑架在了白衣女子的脖颈上。
      胜负已定。
      赵承望抚掌,台下发出热烈的呼声。
      赵承望拿着月光走到比武台上,问道:“请问阁下大名?”
      少年答道:“秦川。”
      “归真!那是归真剑!”
      台下不知从何处传来喊声。
      众人安静下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的确,少年的剑法和剑,乃至装扮都像极了秦归真,但样貌全然不同。
      何况,秦归真已经死了。死在帝都城外第一峰岳然峰悬崖底。就算他还活着,也该是三十岁的中年人了,绝不可能仍保持着年少的容貌。
      赵承望终于明白熟悉感由何而来。他手持月光站在原地,骤然陷入回忆中。

      无妄建立之后,加入的人数超过了赵承望的预期。有的人为钱而来,有的人为杀戮之欲而来,有的人为出名而来。
      赵承望身居幕后,一切运作由秦归真出面,秦归真同时也是无妄第一杀手。
      但秦归真不杀人。不论无妄名声狼藉到何种程度,秦归真都坚持不杀人。
      赵承望让他去教训谁,他不问缘由便去,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大哥绝不会欺骗自己。
      于是秦归真在江湖中的声望迅速下跌,在恶人榜上的名次却日益上升。
      赵承望每日照例去禁军营报到,照例在书房读书,照例听父亲的训示。如无意外,他的前程将一帆风顺。
      当然,他暗地里让秦归真狠狠教训了那几个欺负过他的人。出完这口气,他觉得爽快无比,对秦归真却又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嫉妒感。
      如果他是秦归真就好了,赵承望想道。
      不过现在秦归真完全听命于自己,也没什么差别了。
      好景不长,某一天那群欺负过赵承望的人又把赵承望堵在了小巷子里。
      “老实交代,是你找人来教训我们的是不是!?”其中一个人问。
      “我没有……”赵承望否认道。
      “还不承认,你老子我把怀疑的人都盘问了一通,就剩下你了!”那人握着长.枪,突然以枪当棍劈向赵承望的脑袋。
      赵承望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众人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突然,一个戴面具的白衣少年从天而降,制止了众人的欺凌。
      “归真剑!”有人喊道。
      众人抱头鼠窜而逃。
      赵承望埋怨道:“你的身份被识破了,会连累到我的!”
      秦归真摘下面具,对赵承望道歉:“抱歉,我这把剑实在是太显眼了。”
      赵承望转而又道谢:“小真,谢谢你来救我。”
      秦归真羞涩道:“大哥言重了,这不算什么。”
      他们没有想到,那些人不仅怀疑起赵承望和秦归真有牵连,更向无妄的杀手下了单,以一千两白银悬赏赵承望。
      秦归真向赵承望担保会妥善处理这单悬赏,但他实际上为自己的事已经焦头烂额——数十个武林正派联合起来追捕秦归真,要他入狱终生囚禁。
      这天接了赵承望单子的无妄杀手正和秦归真缠斗,各武林正派纷纷赶到,加入战局。
      秦归真力竭,转身轻功逃走。众人追上去,直至追到悬崖峭壁边。
      赵承望被人从人群中推出去,有人大声喊道:“秦归真!承认赵承望和你是一伙的,可对你从轻发落!”
      赵承望走上前,对秦归真低声说道:“承认无妄是你建立,入狱后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秦归真高声道:“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什么承认!”
      赵承望还欲劝说,秦归真已经退后两步,抱着剑转身跳下悬崖。
      “小真——”赵承望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有抓住。

      赵承望将月光交到秦川手上。
      白衣女子在旁静静地看着,突然对秦川说:“如果你将剑送给我,我愿意加入剑阁。”
      “剑阁?”赵承望不解。他近来看文书的时间较多,不常听江湖轶事。
      秦川说:“正好我也不需要,送你便是。”
      白衣女子道:“多谢阁主。”
      秦川看了赵承望几眼,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小真。”赵承望低声唤道。
      秦川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地走掉了。
      赵承望叫来自己的侍卫:“去查出他是什么人。”

      桃花纷纷落下。
      桃树下,白衣少年抱剑对另一个男子说:“愿如此剑,常伴长随!”
      “师兄!师兄!”
      韩缺用力敲着秦川的房门,秦川从梦中醒来。
      秦川在岳然山上买下了一座道观,改建成剑阁,自己住在最高处的一间屋子。
      “你来了。”秦川打开房门,让韩缺进来。
      “师兄,我又打了五把剑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韩缺兴高采烈地说道。
      秦川笑道:“把剑都卖给我吧,以后给徒弟们用。”
      韩缺应道:“好的师兄!”
      两人正喝着茶说着话,门外突然闯进一个黑衣人。
      是无妄的杀手!而且韩缺认出正是当初杀了他师父和母亲的杀手之一!
      秦川毫不犹豫地拔剑迎战。
      对方边打边说道:“韩缺,你只知是我们杀了你师父和母亲,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悬赏?”
      韩缺急问道:“是谁?”
      对方嘿嘿一笑,答道:“正是你师父自己下的悬赏。如今我算明白了,他的目的是要逼这位新晋的‘第一剑客’出山。”
      韩缺不敢相信地问道:“是这样吗,师兄?”
      秦川沉默不语。
      对方说完这一番挑拨离间的话便逃走了,秦川并没有去追。
      韩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秦川说“师兄……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川说:“我就是秦归真,秦川是我本名。”

      秦川从悬崖坠落以后,并没有幸运地得以生还。他的确是死了,肉身腐败,被秃鹫蚕食殆尽。
      幸而有一个人路过了这里。
      这个人叫做商略,是一名巫师。赢国没有巫师的容身之地,所以他是假扮成游方郎中前往朔国的。
      商略用巫术召回了秦川的魂魄,用竹子做了肢体,用布条缠住关节,自眉心注入乌鸦血,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复活的代价是商略要求秦川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七年。秦川答应了。
      两人在七年里游遍各国,秦川得以真正认识到自己过去有多愚昧无知,空有一身剑术却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
      七年之期满,商略放秦川独自离去。秦川来到了鬼愁关,开了一家客栈,决定在此隐居度过余生。
      如果魏成没有逼他出面的话,他本可以达成这个心愿。
      韩缺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秦川说:“原是我亏欠你的,你要我怎么偿还都可以,包括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韩缺说:“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对你恨得起来呢?师兄!”
      韩缺跑了出去,秦川没有拦着。
      他一个人在房里默坐了片刻,起身出门。

      工部尚书秦阙的府邸位于城北一处幽静的巷子里。秦川走到大门口,对守门的人说道:“请代我通传一声,就说秦川来访。”
      守门人入府晚,不知道二少爷的名字,应了一声就去里面通报了。
      不一会儿,守门人出来对秦川说:“老爷不在家,大少爷请你进去。”
      秦川进去后,跟着下人走到花厅,秦家大少爷秦垣正席地而坐,正在静静等待。
      “大哥。”秦川走上前,恭恭敬敬喊道。
      秦垣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说道:“你竟然还记得回家的路。”
      秦川一时无言。
      两人相对静坐了片刻,秦垣为秦川倒了一盏茶:“你喜欢的顾渚紫笋。”
      秦川饮茶。
      秦垣看着秦川感叹道:“我已年近四十,而你仍是少年人的模样。”
      秦川说道:“外貌如何,并不重要。”
      秦垣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小川,你愿意回家么?”
      秦川站起身,再跪下去,对秦垣拜了三拜:“对不起,大哥,我今生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垣问:“更重要的事是指做你的归真剑客么?”
      秦川摇头:“是以剑术维护我心中的正义与和平。我造的孽已经够多,我会用剩下的一生去偿还。”
      秦垣沉吟:“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但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离开江湖了,大哥永远为你打开家门。”
      秦川说:“多谢大哥。”

      从秦府出来后,秦川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但直觉告诉他并不是来追杀他的人,否则在花厅的时候就该动手了。所以秦川没有吭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前面却又有人拦住了他。
      赵承望孤身一人前来,对秦川微笑道:“小真。”
      秦川沉默以对。
      赵承望说:“小真,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跟我回去慢慢说吧。”
      秦川依然沉默。
      赵承望走上前一步,试图牵起秦川的手。
      “小川。”
      一路跟踪秦川的人出现了。是比武大会第二名的白衣女子。
      她依然一身白衣,背着那把月光,与秦川看起来十分般配。
      她挽住秦川的胳膊,温柔笑道:“我们回家吧。”
      秦川说:“好。”

      据这一年的《武林轶事》记载,秦归真身份大白天下,剑阁迎来大批弟子,一时名声大噪。
      自剑阁出师的弟子,大多行走江湖主持正义,尤其痛恨无妄杀手。
      无妄被狠狠打压,朝廷因此特赦秦归真。
      而秦归真与赵承望,两人再也没有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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