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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

  •   在接下来的几天,何泛算是彻底认识一个叫何子言的孩子了。
      好像这孩子从那天一觉醒来以后就心情大好,随即用百试不爽的正太微笑俘获了过尽千帆扛不住的护士长,迅速掌握了她的名字和在这里的长期据点。
      最近她因为担心妈妈病情常来探望,好巧不巧,何子言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周围,次次不落。她那时也真是小,相信了这人所说的什么特异功能,什么他就是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之类的鬼话,害得人孩子回家好几天都不好意思上厕所。
      当然,她也终于认清了他的性别,虽然,咳咳,这是他强拉着护士长为自己证明后,她才终于相信的。
      “泛妹妹,你来啦。”最近过于熟悉的声音再次从房间门口响起,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真想不明白,这个哥哥怎么就这么喜欢来找自己玩呢,明明,她已经明确说过没时间陪他了。
      最近范晴的精神时好时坏,可是也总比之前一直不清醒的时候要好许多,神智清明的时候醒来就会一直找她,看到泛泛坐在床边冲她笑,才会摸着女孩软软的黑发安心呢喃:“我的范范哪也不去,就陪着妈妈好不好,我的范范,长的真可爱。”
      为了这样一刻难得的温存,她可以坐在这里守一整天。只可惜妈妈大多时候还是睡着的,或者即便醒了,也只是用空洞陌生的眼神望着自己。
      现在床上的人好像还没有要醒的迹象,泛泛转头看看门口探进来的那张脸,不得不承认,笑的真好看,咬唇想了想,最终还是从椅子上跳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着子言出了房间,只是临走前不忘转身好好地掩上房门。
      何子言笑嘻嘻地盯着两人交叠的手,不言不语,任由她拖着向前走。
      稍稍走远几步,何泛确定不会吵到妈妈睡觉才停下来,松了手,声音软软糯糯地问道:“子言哥哥,你又来做什么?”
      男孩开始还在为空落落的手掌失神,听到她这样叫又马上弯了好看的眉眼,举起手中快和半个泛泛一样大的三层餐盒,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找你吃饭啊。”
      何泛心平气和地开始重复最近已经讲过很多遍的话:“不用了,子言哥哥,梅姨马上就会回来了,她会带饭的。”
      子言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拉着她向走廊一侧的电梯走去:“这么多我吃不完啊,你想看见我被撑si么?”
      她只有到这种时候才会确信,他真的是男生。两人的力气相差太悬殊,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拽着直行了。以往都是这样,她稀里糊涂地就去了那个好大好大的房间,被他喂了一堆据说很营养也确实很美味的东西,直到她确实饱地撑不下了,才被心满意足地放行。
      可是今天真的不行,梅姨上午出去办事了,回来的会晚一些,临走前嘱咐她好好看着妈妈的,有什么不对就要赶紧摁铃。
      眼看着男孩又要摁下电梯的按钮,泛泛心里一急,低头便向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咬去。
      “嘶。”何子言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热热的东西叮了一口,微微吃痛地叫出声来。回头看到附在自己手上的那个小脑袋,一时间反应不过,无语地愣在那里。
      何泛见他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肯松手,就加重了力气咬下去,毕竟年纪小,控制不好力道,不一会儿嘴里竟有了血腥气,这才吓的松口,只是那只手到现在还毫不松动地拉着自己,上面却多了两排带着斑斑血迹的牙印,在本就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月牙儿般的眉毛皱到一起,她真是没脾气了,怎么还有这么不怕痛的人。
      何子言半天不说话,她也不敢抬头,心里倒慢慢生出好些害怕,他不会很生气很生气然后揍她一顿吧,唉,不过也是自己不对,以前妈妈经常说,无论怎样都不应该先动手打人的,更何是动嘴咬人呢。
      想到这里,她只好耷拉着脑袋,等待被制裁。
      何子言其实对于她这种已经意识到错误,并且任君宰割的样子很满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瞅瞅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严重的右手,故意语气凉凉地说道:“你属狗的么。”
      她一听就认定,完了,他真的生气了,自己闯祸了。想到这件事万一让梅姨知道一定会被汇报过去,马上急急地开口,语气却比之前更软了几分:“子……子言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下这么重的口,之前不都好好的,今天怎么了?”标准的责备口吻,这都是跟他家老爷子学的。
      泛泛当然听不出此人语气里隐忍的笑意,只觉得眼睛一酸:“今天,梅姨回来晚,我要照顾妈妈。”
      “这样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在这里吃。”这次何子言倒真是有些生气了,为什么搞得自己好像在强迫她一样。
      (作者= = 呃,子言小盆友,没错哟,你就是在强迫的说……)
      “那你不生气了?”何泛摇了摇他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怯怯的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何子言心里虽软,嘴上却还是不松动,也不直接回她的话,只是从侧面提醒她的恶行:“嘶,真疼。”
      泛泛看着原本白皙的手背上已经开始红肿的牙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一时间忘了要保密的事情,拖着他便向另一侧走,“我们去找护士长阿姨吧,让她帮你治。”
      不过对面的人似乎完全无视她的行动指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你干嘛。”泛泛终于有些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快跟我去治手。”
      这一看才发现,那人正倚着墙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泛泛不禁有些委屈地撅起嘴:“你骗人。”
      发觉这句话语气里搀着些许撒娇,他的心顿时像被绒毛包裹了一样,软绵绵地就要化开。费了好大力气才硬逼着自己继续冷下语气道:“谁说的,是真疼。”
      “那你怎么在笑?”
      “我一疼就爱笑。”
      “哦,那,那怎么办?”
      “唔,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啊?”
      “哎,真的真的。”
      何子言有意逗她,语气郑重其事,却笑得无比灿烂。只是下一秒,这个笑容便僵在了他迅速泛红的脸上。
      女孩用力抬起两人交握的双手,低头用柔软的嘴唇毫不吝惜地压住那片白皙到透明的肌肤,在方才自己狠狠咬过的地方落下重重的一吻,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刷着自己的手背,痒痒的,让他的心都跟着莫名鼓动起来。
      完成任务以后,泛泛眨巴着无邪地大眼睛歪头看向他,语气认真地问道:“不疼了?”
      何子言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烧着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只能不自然地抬起头,避开她询问的视线,点了点头。
      孩子信以为真,抿着嘴唇开心地笑起来。“原来还可以这样,那我一会儿也去亲亲妈妈。”
      “这个只对我有用。”何子言的眼睛却依旧盯着空中不存在的一点,顿了一下又恶狠狠地补充道,“而且你要是亲了别人,对我也会没效了,那我以后再痛就只能等着痛si了。”
      孩子被他认真的语气唬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地说道:“那我以后只亲你好了。”
      这是何泛一辈子的痛,只恨自己当初开化的太晚,就那么不谙世事的让何子言早早算计了,轻易说出一句被要挟了很久的话。
      熟不知,这边某人更是苦不堪言,自己是什么时候给她形成这种印象的,咬了人只要蜻蜓点水地亲一口就好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泛泛,想什么呢?”梅姨摸摸眼前人的小脑袋,心里暗暗担忧,孩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何泛这才发现,自己又盯着那个雕着精致暗纹的大盒子走神了。
      那天何子言本来说要陪自己回这里吃饭的,可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经常来找他的护士阿姨叫住,好像是有谁来看他了,他听到后虽然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还是乖乖地跟着她回去了,只是临走前又一脸坏笑地把这个大木盒子塞给了她,然后不等她拒绝就转身跑远了。
      梅姨见她一言不发,心里更犯嘀咕,这孩子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想想又自觉多虑地摇摇头,她还这么小,应该不懂才是。
      “那个之前经常来找你玩的漂亮孩子,最近怎么没见着了?”
      梅姨最近也发现有个生地很俊俏的男孩子好像特别喜欢缠着泛泛一起干这干那的,她起初是不太放心,虽然男孩和泛泛说起话来机灵地很,但毕竟是住在这里的人,让人不得不上心。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泛泛只有和他一起说话的时候,才会真正像个6岁孩子那样,因为被捉弄而撅嘴瞪眼,或者发现赢不过就撒娇耍赖,而那个孩子也总是耐心地让着她,从不计较泛泛偶尔的小赖皮。
      日子一长,听周围的护士们提起他也都是十分喜爱,因为孩子长的实在是漂亮,最近又总爱笑,真是格外的招人疼,虽然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可是话语间能感觉到他应该已无大碍,也就逐渐放手由着他了。
      泛泛听到她这样问,一边从小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一边压低声音回答道:“嗯,子言哥哥好几天没来找我了。”把书翻到之前预习的那页,低头前又看了一眼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高级饭盒,有些苦恼地接着说:“他的饭盒还在这里,也不来要。”
      梅姨看着她笑了笑,起身去把那个精致的饭盒拿过来,放到泛泛身边的桌子上,“给哥哥送去吧,也不能老放在我们这里。”
      她看看还在熟睡的范晴,熟练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点点头,伸手捧住快和她一样高的饭盒,有些蹒跚地向门口走去。
      “送完就回来,别乱跑。”梅姨帮她把门打开,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女孩抱着沉甸甸的木盒子,微微一笑,轻轻道了声“嗯。”转身继续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这孩子,又笑地这样可爱,这样倒像是一直等着自己让她去一样。刘梅摇摇头,转身回房,掖了掖床上那人翘起的被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心里总挂记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同泛泛讲才好。
      李华今天又排了夜班,这个周她已经调了四次大夜了,自己一直专门负责照顾的孩子突然病情复发,情况很不乐观,这层的护士虽然素质都是过硬的,可是只有她照顾的时间最长,只好多留下来指导着,这样才能放心些。
      虽说是自己主动要求的,可毕竟是连熬了几天夜,体力有些不支,这时用手支着额头,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想睡了。
      “李阿姨?”软软的声音在安静的楼层响起,李华的瞌睡顿时醒了。
      她放下手抬头看向周围,却没发现任何人,奇怪,刚刚分明有人在叫自己。
      “李阿姨,是我,何泛。”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她半天不应自己而着急,再一次出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李华这才起身看向桌台后面,最先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木质饭盒,然后才发现在后面抱着它的小人儿。
      “啊,是泛泛呀。”李华原本是不认识何泛的,因为她是专门负责这层的高级看护,而这一层向来只会安排一位病人。只是最近照顾何子言的时候才彻底记住了这个他常常带来的小女孩。
      “原来哥哥的饭盒在你那里,我说这几天怎么找不到了。”说着就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对于女孩明显过沉的饭盒,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要递过来的意思。
      “李阿姨,我能进去找子言哥哥吗?”紧了紧握着饭盒的手,女孩从后面探出巴掌大的小脸,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李华。
      她见孩子问的这么直接,也不好再随便敷衍,只能严肃了语气,认真说道:“泛泛,这恐怕不行,哥哥这几天病了,现在不能和你玩,你把饭盒给阿姨就可以了,等哥哥病好了,我会和他说你来过的。”
      何泛听后终于有些不情愿地松了手,看着李华把饭盒拿走,然后转身随便放在护士台后面的角落,那个盒子原本是自己每天都要拿着手帕一点一点仔细擦过的。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保存这个饭盒期间,何家里早已买了新的来送。这个旧的,也就没了用处。
      李华见何泛还在看着那个饭盒,心下便有些不耐,出言催促道:“好了,泛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
      何泛虽小,但也明白这是要自己快点走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轻轻道了句:“李阿姨再见。”然后慢吞吞地转身向转角处的电梯走去。
      站在电梯前,何泛出神地仰着头,望着上方的红色数字,一个一个,跳跃变化,脑中却全是何子言笑眯眯的好看模样。
      “盒饭?哪有这么瘦的盒饭啊,肯定没营养……”
      “喂喂,咱俩都姓何,该不会是亲戚吧,你可不能是我妹妹,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妹妹了……”
      “气si我了,我真是男的,你再不信,我就去找人给我证明……”
      “来,叫声哥哥听听,我可比你大2岁呐……”
      “泛妹妹,我来叫你吃饭啦……”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挑食,还挺像我的……”
      “泛泛喜欢吃虾仁儿呀,那我以后叫他们天天都做这个……”
      “你摁这个最高的钮,就可以上来找我啦,什么时候你也主动来找找我啊……”
      ……
      电梯的门终于在到达顶层后打开,停留了一刻,又缓缓地合上,屏幕上面的数字却没有动。
      只是电梯旁高大繁茂的绿色盆栽后面,多了一个蜷曲的瘦小身体。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只是想着,也许等一会儿,就有机会去看看子言哥哥,他病了么,很难受么。
      突然,电梯又开始运行起来,启动的声音吓了孩子一跳,她本能地向更角落的地方挪了挪,只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叮”,不一会儿身旁的电梯门居然在这一层再次打开。她记得子言哥哥曾经说过,这层只有他住的,有专门的护士和医生,一般不会有人来的。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一双圈着灰色皮草的杏色细高跟踝靴从电梯里聘婷走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双暗黑简约的男式皮鞋,两人好像还在小声地交谈着什么,何泛没有听清,只是低了头尽力地缩成一团,生怕被发现。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突然听不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走到李阿姨那里了,从那里开始地上就铺了厚地毯的。
      原先一直压着声音交谈的两人此时突然正常了音量,和李华交谈的声音隐隐地传到何泛的耳朵里。
      “周先生,您来了。”
      “李护士,这是小言的晚饭。他今天怎么样?”
      “唉,还是老样子,不肯说话,也不理人,现在吃了药勉强睡着了。”
      “上午来也说是在睡觉,最近怎么总是这样?”
      “这也是没办法,他这次复发不再和上次一样呆在床上一动不动,醒了以后总是迷糊着要往外跑,赵医生只好让他多休息。”
      “那劳你们多费心,有任何需要就和我联系。”
      “好的,我们会尽力照顾好小言的。”
      “邵小姐,您看今天是不是先回去,小言又睡了,我们进去怕会吵醒他。”
      “走吧,小周,他不看到我或许更好些。”
      “您别多想,以后都是一家人,总会见到的。”
      ……
      最后两人的声音开始向电梯这边传来,越来越近。
      身边银色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又缓慢闭紧后,楼层才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窗外的日光在静谧的时空中渐微渐远,冬天的夜来的总是要早一些。
      何泛开始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窜动,麻麻地马上要失去知觉。因为上来的急,她没有穿外套,灰色的毛衣靠着冰冷的墙壁此时早没了热气,只有脚底下的地板还有些许温度传来,可惜酸痛的小腿似乎已经失去了传递的功能。
      她扶着光滑的墙壁,试图站起来走几步,才动了一下,额上就冒出了冷汗,努力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抬手抹了抹额角湿润的一片,终于握紧拳头站了起来。
      在原地适应了一会,才有所缓解。何泛决定现在就去碰碰运气,如果不行,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梅姨该着急了。
      她小心地贴着墙壁向前踱步子,一步一步走地极轻,眼睛紧紧盯着护士台后昏昏欲睡的李华,猫腰走过护士站时,一颗心扑通扑就要跳出嗓子眼。
      终于握到熟悉的银色把手时,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竟然成功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里面却是一片漆黑,好像是拉着窗帘,什么都看不见。
      不敢开着门多做停留,只好撞着胆子走进去,又迅速地把门关上。
      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才隐约看到不远处大床上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随着呼吸浅浅地上下起伏,他好像是弓着身子,所以显得愈发的小,躺在如此宽大的床上,有种滑稽的不协调感。
      何泛摸索着走到床边,心里开始犯难,子言哥哥好像睡着了,要不要叫醒他呢。
      低头看到男孩露在被子外的右手,上面还有自己几日前留下的齿痕,竟然没有任何包扎处理的痕迹,就那么赤裸裸地结痂着。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双手覆上去。
      这个房间她一进来就觉得太暖,根本感觉不出现在是冬天,之前她来的时候经常嫌热,何子言听后就央了赵医生,把房间温度调低了,如今看样子应该是恢复到以前的温度了。
      可是明明这么热,为什么子言哥哥的手却冰地骇人呢,握上去的时候让人甚至微微寒颤。
      “子言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虽然知道他可能听不到,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哪怕试着问问也好。
      果然,躺着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回应。要是以往,他一定早就嬉皮笑脸地同她说话了。
      心里愈加难过,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些。
      “子言哥哥,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沉默,只有她糯糯的声音在房间内流动。
      咬咬嘴唇,她觉得这里静地有些吓人,平日里来见过很多次的加湿器,此时在黑暗中徐徐吐着的水雾都让她觉得格外诡异。
      “子言哥哥,你真的睡着了么。”她终于耐不住,稍稍摇了摇握着的那只手。可是回答她的,依旧只有窗外呼啸不止的风声。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她知道再耽搁下去,就要到护士们晚饭巡房的时间了,只得打消念头,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来看他。
      “那子言哥哥,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何泛刚想转身离开,手却倏地被一个冰凉的手掌反握住。
      床上的人在抓住她以后,终于动了动,先是把头转向何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翻身,挪动身体,只是似乎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是向大床里面缩了缩。
      何泛在黑暗中看不清何子言此刻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眼睛亮地很,紧紧锁住她,一眨不眨。
      “子言哥哥,你醒了么?”
      “嗯,醒了。”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哑了,还带着些许的鼻音,“怎么这么没耐心?”
      何泛这几天第一次看到他,却发现他比之前又消瘦了许多,黑暗中虽看不真切,却还是可以发现他嘴唇上皱起的点点浮皮,子言哥哥到底几天没喝水了?
      她没太听懂何子言问的话,只是看着眼前虽然憔悴却依旧好看的眉眼,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是来还饭盒的,但是李阿姨说你病了,她还不让我进来看你……”
      “怎么又哭了?”看着眼前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的女孩,他已经几天没有丝毫波动的眉终于再次皱起,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只是这次,让她哭的却是自己么,心里竟然是有些高兴的,好像离希望的事情又近了一大步。有些事情还要慢慢来,急不得的吧。
      何泛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往下淌,止都止不住,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强行拿走饭盒时的委屈还是面对一动不动的何子言时的害怕与担心。也许,都有吧。一时间各种事情涌上心头,哭地更厉害,只是不敢出声,咬着嘴唇压抑着。
      这时何子言突然加大了力气,扯了扯她的手,语气认真地说:“泛泛过来,太黑了,我看不清你。”
      她也是哭地有些懵了,闻言居然乖乖地爬上了那张大床,然后半跪在何子言留出的位置上,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现在能看清了么?”
      那人却是摇摇头,继续将她向自己扯了扯。
      于是她就又向前靠了靠,膝盖几乎要碰到他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疑惑地问道:“现在呢?”
      何子言这才点点头,看到孩子梨花带雨的模样,皱起的眉毛不禁拧地更深,“别哭了,真丑。”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不领情,自己明明是因为他才开始哭的,心里赌气,眼泪也就真的止住了。只是两个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加上红红的鼻头,大大的眼睛,真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金鱼。
      何子言看到这样的泛泛,终于舒展了眉眼,嘴角微微勾起,轻轻阖下眼眸,试探性地说:“泛泛,你躺下,我想,抱抱你。”
      “哦。”她看着何子言几日不见却愈加没有血色的脸,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在他们当时年幼的思想里,拥抱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对何泛来说,只有她愿意被谁抱,比如妈妈,梅姨,和何子言,以及不愿意被谁抱的模糊感觉而已,而对于何子言,也只有想抱谁,比如何泛,不想碰谁的本能直觉罢了。
      只是何子言到底虚长两岁,对男女有别的概念更明白些。所以当何泛坦荡荡地正对他躺下时,他看着女孩呼吸可闻的粉嫩脸颊,还是悄悄红了脸。
      “转过去,你这样我怎么抱。”男孩语气不自然地强装镇定,只是耳朵又像火烧一般开始灼灼地发烫。
      “哦。”这个哥哥真是麻烦,以前妈妈和梅姨每次抱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呀,她还是顺从地转了个身问道:“这样?”
      “嗯。”随着他低低的回答,何泛感觉到有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在自己后颈,有些痒,原来,他的手虽然凉,身子却是暖的。
      何子言轻轻环住眼前的小人儿,女孩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有几缕还被他枕着,幽幽地飘出好闻的果香,充斥在他的呼吸范围内,就这样成为了他记忆中最爱的味道,后来他才知道,一旦习惯了某种味道,它会变成一种戒不掉的瘾,让你永远渴求更多。而当时的他只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满足的感觉,多日的浑噩顷刻间好像没了意义,只余下小小酸甜的不甘。
      “泛泛,你怎么才来看我?”
      “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还饭盒的。”
      “哼,多亏我当时把饭盒丢给你,不然估计你就不来了。”
      “不会的,你不见太久的话,我会找你的。”
      “真的?”
      “嗯。”
      不知道是房间太暖,还是身后的人声音太动听,何泛觉得眼皮沉沉的,困意一波一波地袭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她快睡过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得陪…着妈妈。”她好像是这么回答的,口齿已经不甚清晰。
      “为什么对她这么有耐心?不害怕吗?”
      “妈妈爱我,我爱…妈妈。”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她吐着几个简单的字回答道,“不…怕。”
      “好,那我也……”
      何子言好像在她说完后又说了句什么,她是真的困极了,再听不真切。只记得后来他的手终于不再冰凉一片,环着自己紧了又紧,然后她就在那个小小的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胧中只记得梦里有大片的光在周围亮起,然后一只带着熟悉气味的手牵引着她向后翻身,埋进一个温暖的颈窝里,安心的黑暗再次袭来,她再次跌向更深的梦里,只是耳边会零星响起几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怎么会……我明明……”
      “没…出去…直接联系何…我…亲自谈。”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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