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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玉烛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

  •   《古诗十九首今日良宴会》*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穷贱,轗轲长苦辛。

      说完就往坊外走去,我自觉的跟上。
      那以后,他教我《云步》中利用轻功去攻击的基本步伐,我虽记得步骤,也明白他对我说的话,可一做起来却总是不够凶辣歹毒,没有杀气。对此,他居然也没多说什么,就一句:“你心不到。”然后每日亥时让我练习用各种各样的东西例如竹片,绳子,石头,甚至是衣服和次欢去打穿他抛在空中的任何东西。至此,我半夜‘梦游’起来乱打乱砸的毛病又广为流传了小半月,蔺夫人甚至关切的说:“小尔,你是不是来葵水了?”在我思考三秒明白所谓葵水是个什么东东后,立即以一种严谨深沉的语气说:“娘,没有,我只是觉得最近次欢吃得比我好,我心里不大痛快!”然后沉重地点点头,相信蔺夫人能明白我的言外之意。
      蔺夫人好笑地说:“还以为什么呢,明日就再给你添些吃的,让次欢和你一样不就可以了吗。”
      我:“…………”马凡之,她真的是你亲娘吗?
      十一月初,有两件重大的事件。一是,伏波将军马援,也就是我现在的爹会暂休征战,在除夕前回到家。第二,狼盂说这一月有事不在洛阳,故,我有了很多可以偷跑出去的时间,只要告诉香寒我要睡觉,让她们自由活动,然后翻过围墙就是另一个让我心神往之,安心悲喜的世界!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作为一个刚来不久的冒牌货,对于马援将军要回来的消息于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在军营派来的小将说出消息时激动了好久,多次在脑海里想象马援将军的样貌,脾气秉性,习惯衣着。可蔺夫人却表现出一副与她无关,超然世外的表情,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在小将说完后说一句:“知道了。”便神情哀恸,陷于回忆,呼退所有人独自走进佛堂,不点香,不念经,不参佛,只是看着佛像,呆呆地站到晚上,在我趴在房梁上,一次次睡着又一次次醒过来的途中,她好像一幅画里唯一不变的角色,而背景则由煦煦光晕散作漫天红霞,又在红祭渐远后沉浸为冷雾清霜,而她一直都在。直到她的丫鬟来接她回去休息,她才闭上眼睛封锁哀恸的神色片刻,然后睁开,好像死了一次般缓缓走出佛堂,在一群丫鬟的搀扶下,走在家仆举着的盏盏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而在那以前,她的丫鬟已经在门口等了她许久,可见,蔺夫人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且时来已久。
      在我四月的观察下,蔺夫人可谓一个清风朗月的人,聪明睿智,美貌多艺,实在很难想象今日那个哀伤入定的沧桑妇人会是她。她心里有多少故事,记忆,压得她不得不堆砌一抹笑靥如花,却又藏也藏不住地独自溢出感伤?我在他们看不到后翻身站在佛堂房顶,看着一幕夜色袭来。觉得差不多亥时快到了就拼命往尔冬苑赶,好不容易到了才想起狼盂将有段时间不来。我捂住头,一脸懊恼:“习惯真是一种慢性毒药,明明包装还很明显!”我躺下,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在半梦半醒间仿若回到上元节的那个晚上,缤纷绚烂的烟花,绽放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洛阳街头,焰火通明,燃烧的色彩染红半抹夜空,照得我的脸忽明忽暗,像水印在晃动。街上所有人都驻足抬头,仰视转瞬即逝的妖娆美好,马车也不得不停下来,整街的人,物,除了这花火,似乎都在静止。而当我低头隐藏住快要流下的泪水时,却看见一个整条街上唯一同我一样没看烟花的人。他一身白衣印上焰火,好似一身霓裳虹光,风自为他停留,焰火成为一面背景。气质儒雅,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似乎也在看我,隔着欢乐喧闹的人群,隔着我们的眉毛,气息,隔着我的泪水,遥遥相望,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却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五日后的清晨,我醒来很无奈地把一脸无辜,楚楚可怜的次欢用棉巾裹着放到床前的查案上。仔细一看才发现次欢又长大许多,躯体健硕,眼睛有神,是刺猬界里的小帅哥!除了有些粘人,撒娇,装可怜……可丫头们就是喜欢它,唉,少女的慈悲心啊……
      我和次欢大眼瞪小眼瞪到都快再一次睡着了香寒才急急忙忙地端着热水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关好门。
      “三小姐,老爷回来了!”香寒还没休息就气息紊乱地说。
      我:“什么!马……我爹在哪儿?娘呢?”
      香寒说;“老爷刚进门,估摸着到前堂了,蔺夫人在门口接老爷,想是一起去了前堂罢。”
      我;“那我怎么办?要现在去吗?”我着急地往外跑,被香寒一把抓回来。
      “三小姐,老爷叫你去才去的。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香寒有些难以想象地说。
      我心虚地说:“是有一些忘了,你给我说说。”说完讨好的蹭了蹭她的手臂。
      香寒说:“表现儿上说见老爷是要等老爷答复的,不过,小姐你是从来不顾这些的,每次都是直接闯进去。但老爷也不见生气过,反而乐呵呵的笑,要是其他小姐少爷这样,早就挨骂挨打了。”
      马援居然对小女儿如此宠爱,看来不想被发现就要主动去窜窜门啊。我迅速地整理好,捧着次欢带着尔冬苑四朵金花浩浩荡荡地就去了前堂,刚到,就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笑声,好像除了马援和蔺夫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在里面,因为那个让马援如此欢笑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像太阳一样的能暖人心窝的声音。
      我放下次欢抬脚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魁梧健硕的穿着便服,一派威严的男人,一张方脸,刀削一样的五官,剑眉入鬓,一看就知道是马援大将军,因为这儿就他的杀气最重!而且他也是这件屋子最先看到我的人,可见其感应能力极强,眼观八方,要知道,我现在的轻功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因为年纪小容易被人误解为身量小所以走路几乎没声音的话,早让人发现我会轻功的秘密咯。他一看见我眼里全是真挚的笑意和温柔,也不管那个少年还在说话就立马打断站起走过来把我抱着坐到肩膀上,高兴地说:“小尔,想不想爹啊?”他故意把胡子挤得一动一动的,十分好笑。我还没来得及笑呢,次欢就自己爬到马援脚边,在以为我‘收人胁迫’的前提下企图用身上的刺来扎马援从而救我,可它才已接近马援,就被这位身手敏捷的大将军拎着我为了方便找到它给它系的红领巾悬空挣扎了,嘴里还呜呜呀呀的叫喊。马援看了看,笑着一脸竟然如此地说:“原来是只刺猬,居然不用冬眠,还活蹦乱跳,龇牙咧嘴的!”他这样一说周围人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只一脸忧伤的小东西。我也才反应过来,刺猬不能保持自己的体温,所以一般会在秋末开始长达四个月的冬眠以此来保持体温,等待春天哺育下一代的时机。话说次欢不但没有冬眠的迹象,而且一直都热乎乎的每天蹦跶在众人面前,实在很诡异啊。不过想起狼盂那个十三,四岁就能飞来发去,武功盖世,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又觉得他送的刺猬一定是转基因加变异都无法比拟的超级神兽,你看,冬眠都省了。马援啧啧啧称奇了许久问我:“小尔啊,这刺猬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说:“它大半夜自己跑来的,刚来的时候只有一小个,刺也还没涨。”
      马援说:“有灵性,也跟你有缘啊。我没在家这几月,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要跟为夫分享分享,啊?”他把次欢随意地扔到地上,我清晰地听到了尔冬苑四朵金花心疼得倒吸的声音。
      我想了一下说:“四个月前我被马撞了一下,修养了半月,然后收养了次欢,其他的就是想爹您呢。”其实我想说的是我遇到刘苍,招惹了狼盂,学了轻功,看了奴斗,去了街头……生活精彩去了,不过怕说出来吓死你们……
      马援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骗人吧,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啊,说,又想要什么东西?看在你噼里啪啦说了那么一堆话的份儿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啊,哈哈!”他一说,前堂里的人都笑了。
      我无奈地吐吐舌头,没想到刚刚心里的独白呈现在脸上竟让他以为我是想讨便宜,不过管他呢,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说到:“我要学武功。”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武功的事会被其他人发现,到时候,我就只有死在狼盂脚下的份了。
      我此言一出,前堂顿时雅雀无声,每个人包括一直不说话,冷着脸的蔺夫人都看向我,马援依然在笑,不过眼里有些伤痛后悔的神色,整间屋子里,只有次欢吃东西的声音。
      过了好久,那个我一直看不清楚脸的少年终于说了从我进屋的第一句话:“没想到新息候伏波将军的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小侠女,恭喜马将军!可喜可贺啊。”少年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高贵浑成,礼数周全,双手微拱,一派虔诚。是个霁风朗月的君子。
      马援回了他一礼,把我抱下来让我站在地上双手扶住我的肩膀,蹲下了,认真,慈祥宠溺的看着我问:“小尔,你告诉爹,你是真的想要学武吗?”我很认真的点点头,他竟一下子又把我抱起来让我悬在空中开心地说:“好,既然我女儿想要学,那我就找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教你!过完年就开始。”整个房间的人都在笑,每个人的笑都好像叹息,好像刚刚是一个九死一生的瞬间,难道,这里也有什么故事?这个念头在我看到角落里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蔺夫人后更为确定了。从我说了想要学武后就一直看着我和马援,可我能感觉到这是她这四月来最悲恸的时刻,这到底是为什么?
      匆匆过去十日,这段时间里蔺夫人几乎闭门不出,而马援也没有去看过她,不过我偷偷半夜飘在马府上方时曾看见过他独自一人站在蔺夫人院子门口,染得满身霜华,好像一个从前世就站在那里的人。,而蔺夫人房里的灯竟也一夜未灭,好像彼此在较劲,又谁也迈不出那一步。于是隔着墙壁窗纸,互相影响对方的痛。
      狼盂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不过他不来我总爱吃完晚饭就往外跑,见得多了,那个打渔的爷爷已经记住我了,老是爱教我怎么捞到最好的鱼。我喜欢到那对卖面的夫妻那儿再吃一碗面,然后逛着洛阳街的每一个角落,渐渐的,我就像一个在洛阳街头生活了几辈子的人,清清楚楚的知道哪有卖布匹的,哪家的饭菜好吃又便宜,哪里有妓院赌馆,哪里有学堂作坊……我渐渐的,爱上了洛阳的日落和夜晚,渐渐的走进了东汉,仿佛已经是一个东汉人……仿佛吧。
      春节与洛阳今年的第一场雪一起来了,听马府的老仆说,这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来得最晚的雪,也是最大的,好像压足了一块儿才降的,有二十来寸,绵延一片,皑皑苍穹,干净得像褪去了世俗一切肮脏,纯洁如梨花最娇嫩的瓣角,莹莹生辉,整个天地都到了天堂,又好似云朵都落到了地上,让人想打个滚,陷下去,掩埋在天地间,看整个世界无比美丽的切合,巧夺天工的羽衣。
      马府的习惯是未出阁的小姐们要收拾好呆在屋子里等着,酉时一到,全家人一起祈福,放烟火,吃年夜饭。不过我显然不会乖乖呆着的。其实东汉时期焰火种类极其的少,只有简单的红,黄,绿这几种简单的,我和刘苍初遇那次,配上灯光河灯才会那么漂亮。
      大清早马府就喜气洋洋,府里外都穿梭着大量家仆,我们马府的一把手李管家跑来跑去,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胖胖的身体只差没滚起来了,看得我大笑:“李叔,小心点,我们马府地板可都要被你跺碎了!”香寒在我后面听了后掩嘴笑起来,其他人也呵呵的笑。
      李叔停下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撅着嘴,一脸委屈,装得满身病痛,颤颤巍巍地说:“三小姐,你怎么能欺负老人家!”说完还咳嗽两声,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我说:“李叔,你正值盛年,就别倚老卖老了。”
      “是啊,李叔二三十儿的心,七八九的脸,我们才是老啊。哈哈哈。”正在挂灯笼的霍铁朗笑着,旁边的家丁也在笑,我们这里,欢笑晏晏,其乐融融。就连不喜言语的从寒也说:“我们马府好久没有这么多的笑声了,将军夫人都是喜静的人,从前大家忙忙碌碌却不会停下来说笑。”她看着我说:“三小姐,要不是你,这里依旧会没有笑声。”
      霍铁说:“是啊,自从三小姐受伤醒过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乐呵呵的,让我们呀也都跟着开心啊!”其他都开心的点头,却让我有些恍惚,我以为自己还只是一个局外人,却原来这里已经有我来过的痕迹,这里的人对我已经有了定义,我对这里呢?
      趁着丫头们出去帮忙,我借口早一点午睡关了门,轻而易举地飞跃到白雪皑皑,苍茫一席的洛阳街头。
      民间不比官家府邸,门第森严,没有礼仪约法,一街的百姓都欢聚在一起,摆摊的,挑节儿的,说唱的,摆谱的……一条街熙熙攘攘,虽然还未到午时,可已有很多孩童讨了糖开开心心地吃着,围在大人身边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每个人脸上是休战多时后的安逸平稳,河清海晏,和乐安宁。
      我撑一把红伞走在洛阳街头,身后是冗长岁月后的洛水。纷纷扬扬的雪花再一次落下,飘洒在苍茫无界的天地间,徐徐洋洋,模糊了人的视线,朦胧了吞吐冰冷的天幕,仿若这天地间只有我一人,这周围的雪只是为了不让人打扰此刻的安宁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玉烛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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