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人不寐》何秉烛

7、第 7 章

　　何秉烛闭上眼睛，轻轻吻着。张凯的嘴唇线条坚毅如刀削一般，触感却柔软得令他心神一荡。
　　这是从未有过的大胆举动。他在赌，赌两人的一夜生死与共，这些天来彼此的好感，能不能换来一个天长地久。
　　一股大力推开他。
　　他知道自己输了。睁开眼看到张凯满脸震惊，双手紧紧箍住他的双臂，隔开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
　　他喉咙干涩，试着叫道：“哥……”
　　“小何你干什么！”张凯一脸不可置信，伴随着被欺骗的受伤神情，“你又在跟哥开玩笑？！”
　　何秉烛发着抖，笨拙地告白，“我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我们试着在一起好不好。”
　　“你……你是……”
　　何秉烛惨然笑道：“我是同性恋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反复说着“喜欢你”，心越来越慌。
　　“这不正常。你别这样。”张凯斩钉截铁地说着放开他，从车盖上下来，快步离去。
　　何秉烛急急追上去，大哭着从背后抱住张凯，道：“哥！我错了！我是开玩笑的，别走，对不起，对不起……”张凯僵住，他又慌乱地松开手，改为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这番动静已经吸引了一群人围观他们，对他们指指点点。张凯脸色铁青。
　　“哥……我们回家……”何秉烛哀求。

　　江上烟火还在燃着，在星彩辉煌的天幕下亲人相互拥抱，恋人缠绵亲吻，朋友彼此祝福。

　　何秉烛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停颤抖，时不时腾出一只手去抹脸上的泪水，眼前不断模糊又恢复清明。张凯坐在后座望着窗外，心乱如麻。

　　告白被拒也不是第一次，但他从没有这么丢人过。悲伤，失望，不甘，交织成一种无法克制的情绪，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如果感情也可以平等交易该有多好。他有多爱他，就能得到多少回报。
　　然而事实如此，爱情竟也有贵贱之分。那句“这不正常”仿若一记响亮的耳光，使他头晕目眩，更羞耻得无地自容，却也让他明白他的爱永远见不得光，甚至令人生厌。

　　回到家后何秉烛渐渐平静下来，擦去斑驳的泪痕，洗了把脸，没事人一样问张凯什么时候洗澡、睡觉，明天吃什么，想去哪里玩……
　　张凯取来他的包，从里面拿出几袋烧鸡和牛肉干放到餐桌上，说：“从老家带来的，一直忘记给你了。”
　　“你要走？！哥，我不该跟你开玩笑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哥不走。先去洗澡，睡一觉起来再玩，听话。”
　　“……嗯。”

　　何秉烛还是怕他走了，胡乱冲了一通就跑回卧室躺下，头发也不擦干，湿漉漉的贴着，像只淋湿的小狗。
　　张凯无奈，取了毛巾和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又把他沾湿的枕头和自己的换了，和他并排躺下。何秉烛忽然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
　　“我拿你当弟弟。”
　　“哦。”
　　哭到缺氧会很困，何秉烛很快睡着了。张凯这才轻手轻脚下床洗澡，回到床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久久无眠。

　　此后的日子倒带到从前，两人默契地忘记了那晚的失态。

　　吃过晚饭，一整日心事重重的张凯开口道：“小珂的房子……那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的是同一个人……”下意识地说了谎，何秉烛小心看张凯的表情，紧张道：“因为你们长得不太像。而且凶宅里那个东西，我搞不定。”
　　“嗯。”
　　“上次那个女鬼没有恶意的，这次就不一样了，‘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抓交替。”
　　“什么？”
　　“和水鬼一样……找替身。”
　　“很危险吗？”张凯果然深深担忧。
　　“对，”何秉烛道，“我会想办法。”

　　何秉烛的办法想了几日，张凯并没有期待什么，而是试着说服张珂换一间房子。此言一出，快和好的兄弟二人又生龃龉。
　　张凯道：“小珂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何秉烛：“那也不能拿你出气吧。”说罢起身出门，回头对张凯愤然道：“我去买菜……我真的会做饭！上次是个意外！”
　　张凯失笑，“好了我知道了，今天让你表现。”
　　不一会门铃就响了，也许他忘记带钥匙，或者手上提的东西多……张凯想着起身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的不是何秉烛，而是一个穿着时髦的卷发女人。
　　张凯：“呃……您是……？”
　　那女人比他更惊讶，瞪着睫毛卷翘的大眼睛道：“何秉烛呢？！”少说也有八厘米的细高跟鞋噔噔噔踩进来，反问道：“你谁啊？”
　　“我是他的朋友，借住在这里。他刚出门买东西去了，一会就回。”
　　“哦，我是他姐姐，何诗灵。”女人欠身坐在沙发上等着。
　　“我叫张凯。”
　　女人略一点头，不再说话。
　　感觉到何诗灵的目光不住打量自己，张凯说不出的不自在。她瞪起眼的样子和何秉烛像了有七成，居然还和他一样对自己特别感兴趣。

　　何秉烛一开门，看到沙发上端坐着两人，气氛尴尬，登时嚎了一嗓子：
　　“姐！”何秉烛惨叫，“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何诗灵笑眯眯：“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果然……”
　　“……”张凯面部抽搐。
　　何秉烛忙拉过姐姐遁到一旁，浓烈的香水味灌了满鼻，艰难呼吸着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吓到他了啊！”
　　“哦——”尾音拖得长长的，显是不信。何诗灵亲昵地按着弟弟的头埋到自己胸里。
　　“啊啊啊我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了啊！”
　　“宝宝！姐姐好想你！”何诗灵深情道。
　　“唔唔我也想你！先放开我啊救命！”
　　何诗灵放开他的头，挺了挺胸，傲然道：“姐是要当妈的人了，是不是又level up了。”
　　“要当妈的人还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没有心情关注姐姐的胸围，何秉烛指责说：“姐夫也不管管你？！”
　　“那我都怀孕了你也不心疼心疼我？！叫我来居然是为了……”
　　“姐，对不起。”何秉烛眼眶一红。
　　“开玩笑的，姐没怪你。”爱怜地揉揉弟弟耸拉着的小脑袋，何诗灵道：“小事而已，有什么难处还是跟家里人说，嗯？”
　　“嗯。”

　　何秉烛做菜，何诗灵在厨房帮手。张凯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无所适从地呆在客厅。
　　何诗灵忽然道：“那个张凯……”
　　何秉烛手一抖，土豆被拦腰切断。
　　“小心点，祖宗！”
　　“……他怎么了？”
　　何诗灵有意逗他，“挺帅，你对他有想法。”
　　“……”
　　“你叫我来是为他的事？”
　　“嗯。姐，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是你什么人啊。”

　　饭桌上最不适合谈沉重的话题。何诗灵却开口道：“阿烛明天带我去那间凶宅，学点防身的本事，张凯也去。”
　　何秉烛：“他去干嘛？”
　　“抓交替，我顶不住，就把他交上去。”何诗灵微笑：“张先生也不会想置身事外的吧？”
　　张凯：“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何秉烛对张凯道：“我姐开玩笑的，没有那么可怕，她很厉害一定搞得定……”
　　何诗灵：“那可说不准哦，我是不想一尸两命，张先生呢？”
　　张凯笑道：“我不怕。”

　　当晚何秉烛开始收拾东西，兴奋地拖出一个大登山包往里塞。
　　矿泉水，牛奶，牛肉干，巧克力，保鲜膜，镜子，报纸，多功能军刀，防风打火机……收音机？！张凯震惊无比：“我们是去露营么？”
　　何秉烛道：“我有经验，这都是用得上的……”继续往包里塞东西。
　　何诗灵站在门口吼道：“帐篷不用带！”
　　张凯：“……”
　　何秉烛：“……”
　　何诗灵：“今天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坐我的车去，你们指路。那房子的钥匙张凯有吧？”
　　张凯点头。
　　何秉烛：“喔，天师捉鬼，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何诗灵：“别乱叫，姓张的那一派才叫天师。”
　　何秉烛看向张凯。
　　张凯：“……好了别闹了，快睡觉。”
　　何秉烛钻进被子里躺好。

　　张凯何诗灵收拾了隔壁房间准备睡下，想起刚来时何秉烛说过没有客房，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正欲退身离开，何诗灵忽然道：“我弟弟真可爱。”
　　张凯苦笑：“他是好孩子。”
　　不知为何，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满敌意。张凯再看向何诗灵时，对方已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