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57、报恩而来

　　欠人情……等等！之瞳忽然眼睛一亮，嘿，就是它了！她的特别之处哪里需要编，现成的就有一个。
　　“回二当家的话，”她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又饱满深情地开始了讲述，“实不相瞒，大当家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便是为报答大当家，才进的洪家庄。”
　　“救命之恩？”洪复听到这里似乎来了几分兴致。
　　她点头如捣蒜，接着道：“奴婢随哥哥到白鹤城做事，不小心与哥哥走散。奴婢一人在大街上急得不行，但又不知到哪里找人。大概是奴婢分心的缘故，远远一匹马冲过来奴婢也没注意。就在奴婢即将命丧马蹄的时候，大当家从旁边拉了一把，将奴婢救了出来。奴婢不知要如何谢大当家，便问起大当家姓名，寻思着日后报答，谁知大当家只是笑了笑就走了。奴婢一问旁边的人才知大当家身份，偶然得知了洪家庄要选丫鬟一事，便来报恩来了。”
　　她看洪复听得似乎还未尽兴，便硬着头皮继续补充：“想来奴婢是个粗人，哪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入大当家的心？大当家之所以对奴婢多一分宽容……不过是认出了奴婢是他所救之人，多留了个心眼罢了。对奴婢而言，大当家就好比菩萨再世，奴婢愿倾尽一生侍奉大当家！”
　　洪复听到这，目光已然淡去几分，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之瞳，口气凉薄：“来报一世恩情？志向不小。”顿了顿，他又回头看着洪洛，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果然是菩萨心肠，只是别太过。今日你救下一个姑娘，她重情重义报恩来了。明日……倘若救下一个居心不良的人，那就危险了。”
　　“大哥所言极是，”洪洛淡笑，“洛待人接物的本事不如大哥，但也是有分寸的。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洛心中有数。”
　　洪复笑了笑：“这样最好。近日山庄内既有盗贼出现，你这芷兰斋人少，不如我加派几人到你这来守着，以免歹人进犯。”
　　洪洛点了点头，并不拒绝：“有劳大哥费心了。”
　　洪复哈哈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二弟对我何须客气！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你这了，先走一步。”洪复说着就径直推门而去，临走时又看了之瞳一眼。
　　之瞳在确定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以后才从地上一股脑儿地爬起来，有些气恼地对洪洛道：“他派人来就是要监视你，你干嘛一口答应！”
　　洪洛摇摇头：“如果我不答应他，他起疑了，暗中派人过来也是一样的。”
　　之瞳一腔义愤只得作罢，转了个话题：“欸，你说，他到底怀没怀疑我？”洪复几番试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知用意，似在暗示她什么，又好像是无意而为。她是真弄不明白。
　　洪洛凝视着洪复离开的方向，再度摇了摇头：“这一点，恐怕只有他心里清楚。”
　　之瞳一个话题又吃瘪了，便又提了另一个问题。兴许是这问题有些敏感，她问的时候小心翼翼：“洪复他……一直都这样称呼你？”
　　洪洛听到这，眼神暗了几分。之瞳瞧见他这神色，忙摆了摆手：“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你不想说就算了。”
　　“说出来又有何妨，”洪洛的笑中带点自嘲的味道，“曾经他以大当家三字唤我，但自从主事大权落到他手中，他便从此就只叫我二弟了。他说洪家庄是爹留下的产业，既然让我们二人继承了，就应兄弟齐心。以辈分相呼，才能时时提醒，不忘昔日父亲对我二人的教诲。”
　　好家伙，洪复这狐狸都把人家大权夺了大半，连嘴上的称呼都得占个便宜。占便宜也就算了，但凡有心人听到，谁不知道他那司马昭之心阿，还得找个理由堂而皇之？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知道青姑娘为我抱不平，但我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逞这口头赢家没有意思，也没有用。”洪洛又是淡淡一笑。
　　之瞳听得好心酸，明明是大好出身，却得步步为营，走得实在艰难。她想到这，忽然有点庆幸自己生于普通人家。虽她爹娘曾是江湖人，跟一般而言的普通人家又有点区别，但是至少不是大户人家就对了。
　　之瞳还想开口安慰他，谁知此时有人来报，说帝锦楼的掌柜前来送账本了，洪洛应了一声，便带着之瞳这个一等丫鬟一起到了厅堂。或许涉及账本的事极为重要，帝锦楼掌柜看到她眉头就皱了起来，洪洛知道他的意思，便让她先退回书房整理里头的东西。
　　之瞳依言离开，到洪洛的书房闲闲地摆弄着里头的东西。书房只有她一人，她落得自在，也不用受大小规矩束缚，便越发随意起来。洪洛画的那幅写了半篇《离骚》的《鸣沙山落日图》，墨迹早就干了，之瞳端起来了又看了几遍，着实佩服他的奇思妙想。书房其实一点都不乱，她把几只毛笔洗净放回笔架，镇纸收到一旁，砚台放好，便已是整洁无比了。她又闲着没事，走到书架旁想看看他平时看的都是什么书，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了《孙子兵法》。这本《孙子兵法》已有些泛黄，似乎年代久远。她微微诧异，抽出书来随便翻看了一页，便看到一句“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被人用笔圈了出来。之瞳似懂非懂，好像有些明白为何慕容轻会看这本书了。她还想再翻动几页，忽然书中有什么掉了出来。
　　她弯腰去捡，原来是一张小字条。字条对折了两折，之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了。
　　苍穹剑，轻虹谱，或英雄，或枭雄。
　　这十二字苍劲巍峨，下笔有力，隐约可见落笔之人的摄人魄力，但笔锋收势匆匆，最后那一横无力垂下，如龙落草莽，心有余力不足。之瞳暗暗一惊，心想此人定是非凡人物，但恐怕已是苍老或疾病缠身。也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可惜。
　　只是这是什么意思呢？苍穹剑是什么，轻虹谱又是什么，她不明白。
　　之瞳轻轻一叹，把字条夹回书里，就要把书放回去。谁知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她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加快动作把书塞回去，才放回去一半，就听见一个女声冷喝道：“你在做什么！”
　　她循声看过去，原来是与她一同服侍洪洛的一等丫鬟紫绡。
　　“我看大当家这些书沾了尘，便拿出来掸尘。”她对答如流。显然，在经历了被青青不断盘问以及被洪复逼上绝路后，这等小场面对她而言并不难应付。
　　“大当家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书架，你记住了，”紫绡紧紧盯着她，“收拾好了就快出来，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文婆那边有事要交代，让你我二人找她去。”
　　之瞳把《孙子兵法》放回去后就出了书房，随紫绡去找文婆，心里不住嘀咕。一等丫鬟果然不一般，这个紫绡说话的气场就比其他丫鬟大上几分，对文婆好像也不那么客气。怪不得人人都想争这一等丫鬟的位置呢。
　　文婆将她二人唤去，原来是为了新进庄的洪洛的冬衣。她们二人要负责把冬衣送到洪洛面前请他过目，再将哪件留哪件不要禀报给文婆。之瞳听了之后越发感叹。二等丫鬟整日洗衣打扫的，一等丫鬟却是磨墨送衣，清闲得不得了，月银还更高。如果她是真要留在这里做丫鬟的，一定拼死也要拼个一等丫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