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54、荣升一等

　　两人一言一语之间，竟谈到了屋外已然微亮的时刻。之瞳看这天色，小心地推开窗子，透过缝隙望了一眼，脸色微变：“遭了，快到起床的点了。”
　　洪洛闻言也是微微惊诧，不想自己竟不知不觉说了那么久。
　　“文婆那个老家伙要是发现我一夜未归，指不定要打死我！我得走了！那个，我们改天再谈！”之瞳顾不得与洪洛道别，把窗子推得更开了些，纵身一跃跳了出去。洪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跳窗而去，兀自摇了摇头，吹灭烧了一夜的烛火。之瞳也是跳出去落地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呀，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她跳窗做什么？但或许是连日来偷偷摸摸的事干多了，脑子一热身子就不受控制了，净想着不走寻常路。她也是摇头，暗笑自己傻了，才趁着众人都还没起床溜回了丫鬟们住的屋子。
　　四周一片寂静，她暗道天助我也。谁想脚才踏入丫鬟们住的地儿，下一刻鸡鸣声就响起了。鸡鸣声又高亢又嘶哑，索魂催命一般。之瞳脸色一变再变，心中咒骂，死公鸡，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为绝后患，你等着，今晚我就把你宰了！她边想着边使轻功加速逼近自己的屋子，就要推门闪进去缩回被窝，装出一副睡意阑珊的样子，门忽然自己开了。
　　之瞳恰好也在这时走了进去，与开门而出的那个人撞了个正着。
　　“哎呦，谁阿，大早上的撞人！”对方被她撞倒，头晕眼花之际定睛一看，发现是她，随即脸就沉了下来，“青瞳？你……现在才刚鸡鸣，你怎么会从外头进来？”
　　之瞳见到她撞倒的是青青，也很郁闷，但还是无奈强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进来时没看到你。那个，我阿，刚、刚从茅厕回来！”
　　青青狐疑地望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低喝道：“那你昨晚睡觉去哪了！”
　　之瞳身子一僵，面上装傻：“我没去哪，都在睡呀。”
　　“骗人！我昨晚起来去茅厕时，你根本不在床上！”
　　之瞳脸都黑了，心里嘀咕着你起来上个茅厕就上嘛，这么留意我做什么！现在好了，要怎么解释青青还会放过她呢？之瞳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一个理由来：“那时我刚好也在茅厕呀。”见青青脸色不对还要呛她，她连忙抢白，“喏，你那时上茅厕没试着喊我吧？”半夜上茅厕还喊别人名字，疯子才做这种事。
　　见青青点了点头，之瞳笑开了花：“那就对了！我那时也在茅厕，只不过比你晚回屋一步。”
　　青青死死盯着她，兀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你一晚上去两次？”
　　“是阿，是阿，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水！”
　　青青眼珠子一转，忽然跑到之瞳床边。之瞳还在纳闷她要做什么，就见她把手往被窝里一探，然后冷笑：“这里面冷得很，你在外头，哼，呆得挺久嘛。”
　　这女人不去做捕快真是浪费才能。之瞳翻个白眼，迅速想到了对策。她几步跑回床上坐下，一把按住青青的手，面上装出几分尴尬，沉重叹道：“我……其实蹲了很久。昨晚那些菜也不知怎么煮的，吃得我肚子那叫一个翻江倒海。你和青烟挺幸运，也吃了，倒像没事人似的。”她一面说着一面捂着肚子，“你不知道，那茅厕冷飕飕的，半夜还能听到猫叫，声音像小孩子似的，可吓人了！要不是闹肚子，我才不会那么勤快来回跑呢。”
　　青青对她一向看不顺眼，此时被她紧紧抓着手，再听她这一番真情流露，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等之瞳添油加醋继续熏陶自己昨晚的故事，青青甩开她的手抱着脸盆就出门了，离开前还低低念了一句：“一晚上去两次茅厕，也不怕掉坑里。”
　　之瞳才不跟她计较，但见能蒙混过关，便放宽心，重重往床上一躺，发出一声长叹。
　　青烟在二人说话之间便已起身，把二人的对话也听了大半，此时看她倒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样子，倒真像十分难受似的，便好意走到她身边，低唤道：“青瞳，要不要我帮你找文婆说一声，让她宽你一天休息？”
　　之瞳懒得睁眼，便只是虚弱一笑：“算了吧，文婆你还不了解。你上回高烧，她也就肯给你一天，要不是我提出帮你干活，她哪会好心多拨出四天。今儿个我不过是闹肚子，芝麻大的事，要是告假，非得被她念叨死！”
　　青烟闻言语塞，眉头拢了起来，忽然她眼睛一亮：“那换我来帮你干活！”
　　之瞳听到这话，眼睛一睁坐起身来，握住她的肩：“你身子不好，担不了的。放心吧，我现在好多了，是真的，刚才一趟回来，现在神清气爽着呢！”
　　青青此时梳洗完毕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哼了一声，转身收拾床铺去了。一边收拾一边扬声道：“大早上的，演什么姐妹情深呢。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动作不快点，文婆等会儿来催人，又是一顿好骂。”
　　之瞳一夜无眠，困意正浓，偏偏今日文婆说有事要通知，把所有二等丫鬟召集起来了。之瞳要是动起来还精神些，此时跟着一大帮人傻站着，困意更深了。她听着文婆叨念了一堆话，感觉每个字到耳边都是天书，便不再认真听，悄悄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之瞳睡得正香，忽然感到有人轻轻推了自己一下。她没在意，继续睡，那人又用力地推了自己几下。
　　“谁阿……”她嘟囔着，睡得太高兴已然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昨晚爬墙去了吧，一大早都困成这样。”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之瞳正梦见大狗田七与她玩耍，田七的脸忽然变成了文婆那张凶狠的脸，她一个激灵，被吓醒了。一醒来，更是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只因文婆的脸，此时放大了在她面前，与她贴得很近。
　　“文婆！您、您早阿。”她惊魂未定之余扯出一抹僵笑来，那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文婆瞪她一眼：“等会儿干活时你再给我睡着试试看！”说完便转身对其他丫鬟道：“都听明白了就去干活吧。”
　　之瞳当然不知道文婆通知了什么，此时众人一散，她才晃晃悠悠站定了几步，与其他人一起前往芷兰斋。
　　不知为何，之瞳觉得今天芷兰斋里几个丫鬟都特别勤快，有几次她的活儿甚至都被青青抢去做了。青青平时见到她除了冷嘲热讽以外，着实没为她着想过半次，今天一反常态这么主动，倒是让之瞳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感。
　　这家伙半夜去了趟茅厕，该不会被里头的孤魂野鬼附身了吧。喏，看这架势，附身的还是只好鬼。
　　之瞳这样想着，就看到正在卖力洗衣服的青青打了个喷嚏。之瞳见状一笑，看青青瞪了过来，连忙移开目光，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中午休息时，她随口问了青烟文婆通知的事，青烟一回答她才了然。原来是洪洛的两个一等丫鬟里，有一个家里父母赚了点小钱，要把她赎回去过好日子。那丫鬟自然喜不自胜，怎么都留不住，所以文婆有意在二等丫鬟中选一个出来替补，今晚就要宣布是谁。
　　之瞳下午干活儿时看到几人干起活儿来更加卖力了，不禁摇头。平日里如果偷懒，今天便是把手都磨破了也不管用。而她呢，一点儿也不想跟这帮人争这位置。她混进来丫鬟就是为了好行事罢了，职位越低将来越好脱身，再说树大招风，她平时就被其他人排挤，要是成了一等丫鬟，那不得被她们几个活生生用目光瞪穿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文婆晚上宣布一等丫鬟的位置花落谁家时，说出口的竟是青瞳二字。之瞳当即一个晴天霹雳，差点没站稳，同时意料之中地收到了众丫鬟冷飕飕、箭一般的眼神。
　　她讪讪一笑：“文婆，您可要念对了。我是青瞳，您要的，是不是紫瞳蓝瞳白瞳什么的……”
　　“少给我打哈哈。你们几个也别不服，我今早提起，就是要看你们是什么个心态。果然，一个个的，听到要选一等丫鬟了都给我拼命干活，唯有青瞳做的跟平时一样。你们这是临阵磨刀，管什么用！一旦被选上了，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懒散下来了。青瞳平时就做得挺好，今天一天的表现我也很满意，她当选，那是理所应当的。”
　　之瞳平时没少被文婆骂，此时听到她这样夸自己，反而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一等丫鬟阿，这可真麻烦，不行，她得找文婆说说，让她换个人。她刚这样想，忽然听见周围有人酸酸地嘀咕道：“美死她了！月银一两，还单独一间屋子呢。”
　　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对阿，月银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单独一间屋子呢！今天被青青逼问得她险些露出破绽，日后她指不定还得半夜溜出去，天天这样提心吊胆的，那还得了。自己一间屋子就好了，何时出去何时归来都是她的事。
　　她想到这，心情大好，喜滋滋地大声道：“青瞳多谢文婆提拔！”一说完，她立刻又被周围几道冷箭戳了个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