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51、别番模样

　　空迟把此次活动流程交代一遍以后，就拖着一脸不甘愿的娃娃生入西侧房间上妆。其他行当也依次走入。
　　轮到青衣的时候，空迟笑得欢喜：“阿呀阿呀，我可是很想看看你扮成其他行当的样子呢。”
　　“很麻烦的活动。”青衣坐下，言简意赅做出评价。
　　空迟轻轻一笑：“知道你懒得动手，但这次是我来掌笔，你好好坐着就行。”
　　“门主要替我上何人的妆？”
　　“呵，难得你会发问，还以为你无所谓呢。嗯……要我说阿，你应该扮成武小生。你想想看，每次你一毁门都是武小生善的后，你扮成他，也算是赎罪了。”
　　“为何是赎罪？”青衣冷峻的眉目中带点困惑。
　　空迟完败而归。哎，就知道青衣没有把毁门一事放在心上过，只可怜武小生阿……也幸好武小生的心都放在武旦那儿，要不然依他的暴躁脾性，迟早有一天得跟青衣打起来。到时候一个拆门一个拆墙，把空门毁了都有可能。
　　空迟蘸白色颜料为青衣上底妆，眼眶处以淡红颜料缓缓过渡。随后他才拿起毛笔，蘸浓黑颜料描画眼眶。戏曲的行当眼眉多是上挑，因而隐隐带着一股妖娆的味道。小生与青衣的面相装扮并未太大差异，无非是青衣之妆更柔美，小生之妆英气更甚，因此空迟化得也算得心应手。脸上功夫打好了，最后青衣戴上雉尾冠，褪去青色外衣，换上平金平银绣流云纹男蟒，一身武小生的扮相转眼即成。
　　空迟后退几步，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真不愧是青衣。扮作武小生后，便是武小生的气质了，你若真是戏子，也未尝不可。”
　　青衣不置可否，挑开鹅黄帘子就出去了。
　　空迟玩心大起，抓着死也不化女妆的武小生硬是上了青衣的妆。武小生暴跳如雷，差点就一掌把放置颜料的木桌给拍散了。空迟毫不介意地继续，把武净化作老旦，把彩旦化作老生，两人憋屈得很，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本行当的扮相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轮到之瞳时，她非常怀疑地盯住空迟：“你真会上其他的妆？”
　　空迟笑得开怀：“就冲你这句话，我便要给你化个最难的。唔，文丑的不错，丑角看似简单，要化好还真的凭点功夫。”
　　之瞳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慌地后退两步。喂喂，这化妆是借口，要耍她才是真的吧。文丑的扮相……天，如果他手艺差一点……她简直不敢再想。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又不会吃了你。”空迟轻轻笑开，盈盈眼波里带着瘆人的妖媚。
　　空迟你就算再怎么勾引，我也不会上当的。之瞳下定决心，绝不上妆，便转身想溜出去。
　　空迟安坐如山，扶额叹息：“哎，明明是门主呢，却不受门人待见。真是可叹。”说着就顺手抛出一盒红颜料，朝之瞳背后的大穴打去。
　　之瞳灵敏地察觉到了，脚步不乱，几步成影，险险避开。
　　“嗯？避得好。”空迟口气凉凉道，忽然拍案，桌上几盒颜料便如长眼似的飞向之瞳所在的方向。
　　之瞳脸都黑了，她自诩凭借“燕子三抄水”所附带的巧妙身法可避开一二，但这好几盒的颜料就这样直直打过来，要全部避开太难了。而且，不止如此，这其中还暗藏了点玄机。几盒颜料飞来的方向看似随意，其实不然。武功至空迟的境界，一出手便已如洞悉全局，无形中封住对方退路与空门，一分一毫拿捏得极为微妙，绝无差错。而青衣得悟城真传，又学过空迟的武功，自然也是有这样能力的，可知他之前与之瞳过招之时，还是手下留情不少。
　　之瞳无可奈何，被颜料打中穴道，动弹不得。空迟这才心满意足，微笑地朝她走去：“这才像话。小青衣，来，文丑之妆我也是第一次试，让我练练手也好。”
　　之瞳听得心都凉了。果然阿……这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门主是不会便宜她的。
　　之后她毫无悬念地被化了个极为狰狞的文丑之妆，穴道解开之后，她看着铜镜里那张完全不像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空迟我恨你。她在心中暗骂，愤然甩帘离去。
　　所有行当无一幸免都被空迟连哄带骗地上了妆，等空迟终于给最后一个文小生化完红生之妆后，他揉揉发酸的手腕，方才与文小生一道挑帘而出。
　　“嗯，我手艺的确不错。”环顾大殿里，众人一身盛装，扮相各异，有趣之至。
　　“如何，有谁把所有人都认出来了吗？”他笑道。
　　上了武净之妆的娃娃生哼了好大一声：“没有！只是大家都把我认出来了！”
　　“呵呵呵，娃娃生你也别太担心，再过几年你就跟大伙差不多高了。”
　　娃娃生又嘀咕几句，不理会他，一心扑向文小生。
　　“呵，还认得我？”文小生微笑，摸摸他的头。
　　“那是当然，文小生哥哥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娃娃生的口气满是骄傲，一语未完，又坏心道，“我才不会把某个扮成你的老女人看成你呢！”
　　他暗指作文小生扮相的花旦。花旦远远瞪过来，要不是有文小生护着，她早就冲过去与他打一场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她暗暗念叨，娃娃生某种程度上而来也算是个良师，至少她的忍耐力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空迟的上妆技术果然还是得了的，大伙平日里见惯对方素颜模样，要么也只有各种扮作各自行当的模样，何曾见过这一面？因此虽是朝夕相处，有时还真是无法一眼看出对方是谁。戏曲扮相不似闺中小姐闲点胭脂，而是浓墨重彩地，非要把脸变成另一番模样才罢休。要不是依着平日里看管了彼此的身量，有些人简直是无法认出。之瞳很有幸地就成了“差点没被认出来”这一堆中的一个。
　　老旦看到她上文丑之妆，愣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掩嘴笑道：“原来是你。”老旦本身上的是花旦之妆，虽与老旦的差别巨大，但毕竟还属旦角一类，多看两眼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之瞳原本灰心丧气的，一转身忽然看到红生的扮相，差点笑出声来。她突然觉得文丑的妆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别被化成娃娃生。
　　红生一个大男人，此时戴着孩儿发，穿着茶衣，看上去好不滑稽。加上他平日里严谨得紧，常常是绷着一张脸，此时被扮成娃娃生后更显得好笑。
　　众人好一番辨认，终于把每个人都理清楚了，不由讽笑一阵，才又依次入西侧房间把妆洗掉，换回衣服。
　　“大家闹了半天了，多少有点疲乏了，各自先回去歇着吧。趁着夜幕未至，回去喝点茶酒，晚上再聚。按历来的惯例，重雪已在天香楼设好两桌宴席。我们酉时三刻在断崖处集中，再一道儿过去。大伙儿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