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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一纸圣书姻缘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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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杨,打破了这结了冰的氛围,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红色劲甲,缎带翩飞,长发由金冠高高竖起,策马而来,映在火光中,端的是绝代风华之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人朗声一笑,利落地去翻身下马,道:“这团圆宴席怎么少得了我?”
众人一怔,看清了又是一片欢呼,石三更是膜拜着抢先奔到那女子身侧,谄媚道:“从云妹妹,你怎么来了?”
“少贫,谁是你妹妹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那女子五官精致,双目炯炯,眉间染了些英气,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赢猛灌了一碗酒,喃喃道:“从云?”
“怎么了赵将,不想看见我吗?”那女子倒是不忌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
赵赢皱起眉,却不应声。
公孙煜侧了侧身子,挑起了眉,看好戏般的扫了扫贺衍。
那女子星目直直盯着贺衍,跳跃着火花,眉飞色舞的奔向了他:“衍哥,分开这么久你不想我吗?”
她向前跑的步伐却生生止住了,震惊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贺衍怀中抱着的萧熙。
萧熙酒醒了大半,紧紧的环着贺衍,听那女子说话感觉不悦,便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
此刻场景混乱,寒风起,众人皆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只有那公孙煜悠哉着往盘龙小酒杯里倒了美酒,细细品了,眼里闪过些兴味。
静了半晌,贺衍才淡淡道:“云儿...”
那女子眼中含泪,幽怨的看着贺衍冷声道:“别问我怎么来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说着愤恨的跺了跺脚,恨恨的的瞪了一眼萧熙,有些得意道: “我来,是宣旨的。”
她从背包里拿出个明黄色的卷轴,铺展开来,一条精巧的金龙跃然纸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贺衍放下了萧熙,众人跟着呼啦啦跪了一地,萧熙跪在贺衍身侧,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心中隐隐的不安。
篝火烧的越发旺了,隐隐有着冲天之势,飞溅出些火把,滚落在土里,冒着浓浓的烟,大风起,烟火飘,与天色连成了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叶氏有女从云,知书达理,德才兼备.......赐婚镇远王贺衍,年后进宫面圣,择日完婚...”
萧熙只感觉那声音飘飘忽忽的钻进了脑子里,还有些恍惚,反应不及的猛地抬头,看着那女子戏谑的眼光,身子一软,跌落回冰冷的地上。
一时间,校场上鸦雀无声,只余了那篝火烧的嗤嗤作响,冷冽冬风吹过,几只鹰鹫寻着烤肉味而来,盘旋在空中,有个大胆的竟振翅飞下,也不怕生,落在一旁叼起只羊腿就欲飞,可飞不快那金色箭羽,嗖的一声穿脑而过。
妙菡举着弓对着那大鹰,眼睛有些愤懑的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捂着嘴吃吃笑了,金铃作响,红缎摇曳,衬着笑靥如花,她朱唇轻启:“九爷。”
“快接旨啊。”
那声音如魔音贯耳,萧熙十指用力,有些泛白的撑在地上,竟有些瑟瑟发抖了,圣上亲自赐婚,这意味着什么...九爷对圣上的命令向来是顺从的,如果他娶了那女子,她最多也只是个妾室吧...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别说是王爷了,可是...她从未想过要与人一同分享他...
他低着头,束起的发被风吹的乱了,来回轻摆在他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伸手去接那圣旨,他就那样翩翩跪在风中,那般淡然,仿佛那旨意与他无关一样。
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沾着雪迹的靴子在地上化了一滩水渍,她又伸了伸手,面色冷了,声音尖厉了起来:“九爷可是要抗旨?”
他依旧没有应声,萧熙朦胧着眼去看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冀,却只见他默不作声的结果那圣旨,拜了三拜,隔了半晌才淡声道:“臣弟接旨...”
心中的堡垒轰然倒塌,惊慌蔓延到身上每一个角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随着妙菡的一声惊呼,晕倒在地。
等她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醒酒后头疼欲裂,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中,怔怔看着床帘上绣着的痴缠鸳鸯,绸缎随风轻摆,那鸳鸯似是在水中荡漾,栩栩如生,超然物外。
妙菡掀开床帘,端着杯热腾腾的姜汤做到她身旁,满是担心道:“终于醒了,快喝些热汤吧。”
她没有接,张了张有些裂开的唇:“他呢?”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沙哑难听。
妙菡满脸愁容的牵过她的手,应道:“爷应该在房里看书吧。”
沉默了半晌,萧熙觉着眼睛睁着都有些干涸了,心中翻转了无数个念头,问道:“他会娶她吗?”
妙菡面露难色,嘴唇蠕动,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萧熙心中拧做了一团,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深吸口气道: “她是什么人?”
“她...”妙菡似是斟酌着语句,缓声道:“叶家是芸秀太皇后的娘家,叶氏跟着水涨船高,众所周知是皇帝最倚仗的家族,此次赐婚九爷,无非是想彻底控制他吧...”
“叶从云?”萧熙喃喃着这听起来清秀又大气的名字,五味杂陈。
“说实话吧...我一直都...很佩服她,她自幼就和爷在一起,一介女流,随着九爷征战四方,伴他身侧,她的身手,不输于男儿。”
“怪不得...”萧熙翻了个身,蒙住被子,想要与外界隔离,睡吧,睡一觉也许就发现,这其实是一场梦。
不,这不是梦,而他和她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才是梦...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应该早有准备,这样优秀的男人,注定不会属于她一个人...
眼睛干涸的连泪也流不出来,躺了半晌,捏了捏拳头,还是坐了起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逃避永远都不是应对的方法。
收拾了一番,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弱不禁风,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抚摸着那面铜镜,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几分懊恼。
“一介女流,随着九爷征战四方...她的身手...不输于男儿...”
妙菡的话还回荡在她耳旁,征战四方啊...与他同生共死...而她,只能在闺中绣绣女工吧?
深吸口气,抛开那些念头,背起药箱径直去了药坊,心不在焉的放下东西,才发现这药坊静的诡异,人人都默不作声的忙着手上工作,连往常活蹦乱跳的柱子都收敛了许多,嘴贫的小五也抿着嘴严肃的抓着药。
“姑娘你怎么来了?”倚翠看见她,忙跑过来问她。
她有些疑惑:“我不应该来吗?”
倚翠脸一僵,面色尴尬的咳了咳:“没...没什么。”
看着她那奇怪的神色和众人担忧紧张的表情,叹口气,强撑起个笑容来:“没事的,大家快忙吧。”
她装配好了置好的定期发给伤员的药品,提起药箱道:“我去校场送药去了。”
也不去管那些神色各异的人,现在...少不了人要看她的笑话吧...如今自己...倒像是个第三者,插入了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如今叶从云的强势归来,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嘲弄着她这个无名无份的第三者。
走在路上,又像是走到了那天的路上,他还在她身旁,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天上下着些薄雪,落在他和她的肩头上。
他对她说...“等我两年。”
那样深情,那样不容拒绝。
她没有问为什么,仅这一句话,她就满足了,可是现在,那承诺还算什么呢?两年以后,他还会娶她吗?当一个妾室,或者那时他有了更多妻子,她只是其中的一个。
她摇了摇头,心中默念着,不要再想了,越想越糊涂。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场,那里回荡着银铃般悦耳的女声,让她脚步不由得僵住了。
“赵将,一年不见,你的剑法退步了啊。”叶从云身披火红色的大髦,手持长剑,来回翻转,舞得凌厉,在一众大汉中,真跟一团烈火一样惹眼。
赵赢有些无奈的后退几步,阻挡着她的攻势:“叶从云,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不要看我是女子就让我,我不需要你让!”叶从云甚是强势,剑花一挽,更猛烈的攻势竟一下逼得赵赢有些狼狈,生生斩下了他的一截衣角。
“好!”众人一片叫好声,对叶从云女子身份也有如此身手大加赞赏,这些常年游走在刀尖上的人,向来是服气有实力的人。
萧熙愣愣的看着她融洽的处在人群中,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多余,那抹红艳变的如此的刺眼,深吸口气,默默走过去,把药箱放到了一侧,想要悄悄的离开。
“小萧,你来啦?”石三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大大咧咧地喊道,话一出口,反应过来,忙捂住嘴,近日来他才知道萧熙的女儿身,看着有些僵硬的萧熙,连忙埋了埋头。
赵赢掐了一把石三,走上前去,自然的笑道:“来送药吗?”
萧熙舒展了一下面部表情,挂着个微笑,转过去点点头。
“辛苦你了。”赵赢看她清瘦的过分,面容憔悴,不由得心疼。
萧熙摇摇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的目光太过赤裸,都直直盯着她,同情的,怜悯的,看好戏的,都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她觉得难堪,忙转头就要走。
“你是药坊的大夫?”叶从云突然问她,把剑随意往地上一扔,走了过去。
赵赢皱起眉来,不露声色的移到萧熙身前,挡住了叶从云毫不掩饰的审视:“整个药坊的事都是萧姑娘在管。”
叶从云轻笑一声,缓步绕到萧熙跟前,嘟囔道:“整个药坊?那医术定是超强了,不然......”
她语气是惊讶,眼中却是讥诮,明耳人都能听出,是在讥讽萧熙借着与九爷的关系才攀上了药坊的坊主。
如此剑拔弩张,实是难堪,众人都觉着空气都凝结了,无法呼吸。
赵赢心里一紧,忙要替萧熙辩解,却看见那本有些怯懦的女子,抬头毫不示弱的回视着叶从云。
风扬起她的长发,拂过她尖俏的下巴,她那美目中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点倔强,她淡声道:“姑娘若是对萧熙的医术好奇,不妨来祥瑞药坊一看。”
“坊里事务繁忙,各位继续,萧熙打扰了。”她看也不看那抹尖锐的红色,淡然转身离去。
赵赢看着那倔强的背影,低叹一声,如此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会甘心做妾室,与人共侍一夫,终日活在与其他女子的勾心斗角中,在日复一日的算计中磨平了棱角。
他想不到的是,爱,就是做这些不是自己的事情,是超出理智,没有原因,没有道理的。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会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