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魔·中秋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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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九头巨兽的身影时，芙蕖惊恐地捂住了嘴，百里屠苏神情也是一变。
竟是这昆仑之巅的王者开明兽*。
芙蕖抬手就想施放求助符文，百里屠苏横臂拦住了她：“无妨，帮我掠阵。”芙蕖看着百里屠苏眉间少有的昂扬意气，不自觉地点点头。她为百里屠苏施上防护提速的心法，那少年便如初露锋芒的利刃般向开明兽冲去。
大师兄一定会训斥他们胡闹吧，芙蕖心神不定地想，但不知为何她却相信屠苏师兄不会输。
百里屠苏身形如鹰，灵活地在开明兽头爪范围内避让腾挪愣是一点都没有受伤，开明兽被毫无成就的抓挠激怒，身躯一震一道青色光环自体内爆开，百里屠苏避闪不及被震出五丈远，他以剑支地，侧头吐出一口淤血。
“屠苏师兄！”芙蕖大急，不想开明兽突然冲她疾奔过来张口就是一团真火，芙蕖急忙招架眼看已迟，一道巨大剑影堪堪隔开了她与火焰，随后万千利刃纷纷而落劲风四起，开明兽一声痛嘶被迫退开。“师妹后退！”一声断喝震醒了芙蕖，她连忙定神仗剑，瞬息间便退出了十丈地。在那剑影上方，陵越御风而立，卓然若仙。
开明兽疯狂地向空中喷射流火，其中有一处脖项鲜血淋漓，已然被斩去头颅。陵越灵巧地翻身避让，最后落在了百里屠苏身边。
“如何？”
“无碍。”百里屠苏一抹嘴角的血迹，站直了身体。
“我主攻你从旁掠阵，若有空挡则伤敌为先。”
“师兄！”百里屠苏的声音里有一丝急切的不甘。
陵越侧头一瞥：“你身法轻灵一人自是无碍，但也仅得自保而已，欲置芙蕖于何地？”
“……是。”
话音刚落，师兄弟就化为一紫一红两道剑影向开明兽逼去。
一旁芙蕖稳定心神修复结界，看着那紫色和红色的剑影与开明兽进退纠缠，心中感慨。不愧是执剑长老的徒弟，天墉城上下弟子虽众，怕是再没有第三人能出其右。只可惜这师兄弟俩有时都太过油盐不进，否则他们必然会成为羡煞旁人的一对剑修吧。
你看就算平时并不亲厚，今日携手抗敌竟也如此默契通心。
开明兽仗着身有西王母的护印大开大阖，术法在它身上大都起不了作用，虽已被斩落三首仍是蛮勇不减。昆仑山巅清气鼎盛，那三处脖项竟隐隐有血肉重生之势。
陵越跳出战圈一抹脸上的血污，如此……终不是长久之计。他示意百里屠苏顶替他主攻的位置，一边协攻一边思考起解决的办法。
他记得上古有破印之法，然而因为流传久远多有错讹，成功率尚不可知。然而师尊云游在外，掌门长老需坐镇天墉阵眼。那么，便靠自己三人放手一搏罢。想毕，他划破掌心，念动咒文。
百里屠苏见陵越身周血雾弥漫，知道师兄是找到了破解的法门，长剑一晃攻势更为凌厉，逗引开明兽头向他围攻以分担师兄的压力。
上古之法果然非同一般，陵越颂到半途便已感到气海空虚，胸口闷痛，然而阵法已现雏形，贸然停止不仅会反噬伤身更会陷师弟于险境，他只能咬牙坚持。
开明兽颇具灵性也已感觉到状况不对。它摇头晃脑想要脱出，却被百里屠苏织出的剑网困住，只能大声怒号。三道金色光圈渐渐将其身体束缚，陵越念出最后一句真言时掌心向外一震，一道十色光壁自开明兽体内爆开，百里屠苏的剑气带着火焰瞬间就在它胸口划出了三道狭长的伤口。
成功！
师兄弟双眼俱是一亮，芙蕖也见机跃入战圈，三才剑阵瞬间成形。霎时间剑影碧光交错，开明兽长啸一声震动山岳，无力地倒了下去。
“成啦！”芙蕖拍手笑道，百里屠苏的表情也有所松动，然而他们看向陵越时却都变了脸色。陵越以剑拄地，身前是一地暗色血迹，在白色的雪地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大师兄！”“师兄！”
陵越强用上古术法消耗太甚，开明兽倒地，他最终于支撑不住呕出了大口心血。开明兽尚未死彻，上古神兽之威不可小窥，他有些昏沉地一摆手想阻止他们奔来，但却疲惫得发不出声音。
果不其然一番震动之后开明兽撑起半侧身子，四个头颅血口大张喉中含着玄黑与苍白的光芒。两仪之阵。这神兽终于要使出最后搏命的法子了么。陵越想要提气，丹田却一丝气力也无。芙蕖扶住他将他搀起，一把泛着红光的剑挡在了他们与巨兽之间。
“芙蕖，照顾师兄。”
陵越张口想要训斥师弟狂妄，然而那个小小少年却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横在身侧的长剑不知为何竟似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光。
霸道的剑势横扫而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分为二。陵越看着最初被剑气震荡的一线细微雪沫随着开明兽轰然倒地的声音变成了铺天盖地翻滚而来的暴风雪，冰凉的雪水迎面扑来，恍惚间他突然忆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黄山再往东南就是钱塘江。江浙习俗中秋观潮，那年师尊就是带着他去了钱塘江边，石狮镇纸也是那时买的。钱塘潮水那滔天的威势让他永生难忘，也从此对大千世界都存有一方敬畏。
今次身在昆仑，雪原与江水相差甚远，却让他再度感觉到了那日一般的心境。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今此一役陵越知道，他这个天资极高的师弟已将超越他而登上更远的高峰。
身形尚未长开的少年裹挟着一身红黑剑气踏雪而来，陵越在芙蕖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向他伸出手去。
被战意激荡心神的百里屠苏觉得自己一定还有些不清醒。他师兄一身狼狈然而眼神清明地看着自己。
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清浅笑意。
【多年后】
时值中秋，玉泱根据师父的吩咐在剑塔的断崖边摆好了案桌，一把红色长剑安放在剑架上，两边香炉里烧着熏熏袅袅的檀香，中间只有一碟素饼除此以外再无他物。如此简朴的摆设玉泱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要祭拜何人，况且他虽然性子安稳毕竟年岁尚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碟素饼吸引去了。
那样清香的气味就算是水沉香都能被比下去，却只是个简简单单吃食而已。其他的果子糕点玉泱也见山下的俗家弟子带上来过，却没有哪个可以与面前的素饼相比，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寻来的。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酥脆的表皮确确实实是食物的触感。身后突然有人轻轻笑了起来：“玉泱别闹，待祭拜完马上就可以吃了。”玉泱连忙回头，满脸通红：“妙法长老。”
芙蕖缓步走来，掩口轻笑道：“别不好意思，我原来啊也最是馋这个，后来能做这个的老师傅找不到了，才再也没吃过。”
“是……”玉泱把头埋得更低。
随后陵越也来了，他对玉泱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与芙蕖一人拈了一炷香，对天对地对周围玉泱不知道的什么神色肃然地拜了一番，然后，陵越小心地取出架上长剑，振袖一挥，顿起万千剑影。
腾挪翻飞，明明是同样的剑招，陵越的身法却不同于他惯常的庄严大气反而多了些灵动恣肆。玉泱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纳罕。没注意身旁的妙法长老已是泪光盈盈。
除了中秋这日，芙蕖从不愿回到剑塔*。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残影，而他们却无法回到从前。从前这里有掌门师兄的师尊和师弟，现在却只剩他一人而已。陵越从不曾表现出来，然而情感却是不会讲道理的，你看屠苏师兄的剑法，师兄从来舞得分毫不差。
如何能忘记。
世间杰俊多痴儿，皓首空等，对影思故人。
那一碟素饼最后全归了玉泱，他虽然尽力克制，不过一日也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心魔》中秋番外 END
*开明兽。又称陆吾。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它的身世比较复杂，有人说它是个帮天帝西王母看管打理庭院的神，有人说它就是个看门狗之类的东西。如果是神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啦，我这里是把它当神兽看，杀一两只没关系吧……
*取自周密《观潮》。
*所以本篇里面说剑塔除了掌门没人踏足主要是指弟子，其他长老们只是不愿去而已。并且玉泱就是玉泱，和屠苏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魔·中秋番外（下）
